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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说萧暄出了禅院,听了方才偈言,满腹疑问,一股子无名业火,莫名其妙,却也找不到发泄的由头。招呼众人下山,竟自顾着黑着脸,生着闷气。
赵安瞧着萧暄脸色,暗道不妙,凑近了小声道,“那老秃驴莫不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凭白地给爷添了堵,爷坏了性子,拿奴才们出气便可,可别损了自个儿身子。”
萧暄抬头,没好气地瞪了赵安一眼,却是懒得费口舌。
赵安给惊得一哆嗦,忙住了口,心下叫苦不迭,不知这小祖宗又是受了哪般鸟气,这番狠模样。
当下却也不敢多问,跟在萧暄后面,直犯嘀咕,心中早把那晦明和尚骂了个通透,方才解气。
众人下了山,倒也无甚可聊,就此休住。
话分两头,且说说这永京城里的事。
永京街道平整,横竖有方,道路本就四通八达,加之高宗时期开凿了大运河,河里船只往来,首尾相接,或纤夫牵拉,或船夫摇橹,好不热闹,愈发得人口稠密,商贾云集。
茶坊、酒肆、脚店鳞次栉比,肉铺、庙宇、公廨街边林立。既有绫罗绸缎、珠宝香料的营生,也不乏香火纸马、医药修容的行当。只一言,各行各业,应有尽有。
凡事有些场子的店铺门首还扎“彩楼欢门”,悬挂字幅旗帜,招揽生意,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道一句,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无所不备。
权且不论京城权贵们的奢靡作风,就连寻常百姓平日里茶馆听书,看相算命,饭铺进餐,生活亦是有滋有味。
在这繁华城里,天香居却是不得不提。
一听这号,便觉得敞亮,其乃是一家规模不小的豪宴酒楼,出了名的“销金窟”。再说其背后东家也是来历不凡,正是仗义疏财的“赛佛陀”——单元言。
闲话莫提,这日时近晌午,天香居外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是四个短衣打扮,一身劲装的精壮男子,腰间悬着朴刀,透着凛凛威严。
紧随其后,一顶四人抬软轿徐行,轿旁跟着一个清丽丫鬟仔细伺候,穿着用度透着贵气。
再往后看,便又是四个护卫,生的虎臂熊腰,孔武有力。
一行人缓缓到了天香居门前,住了脚,落了轿。
天香居门口,早立着一个十四岁上下的女子,她见着了轿子,着实舒了一口气,赶着上前,急不可耐道,“我的主子哟,枫儿在这看花了眼,等白了发,可算是把你盼来了。我家小姐在上房候了多时,直急的她坐立不安,没了魂似的!”
轿帘轻掀,一个端庄秀丽的女子映入眼帘,不过及笄之年。进而察之,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淡扫娥眉眼含笑,唇若施脂彩神飞。远而观之,皎若朝霞,袅袅婷婷,临花照水两靥喜,清影妙舞若扶风。
若是有些眼力劲的人在此,必是惊呼,这般芳华独成的女子,不正是新阳公主萧灵曦吗?
新阳公主,名灵曦,字慧敏,乃是当今肃宗皇帝最宠爱的五公主,为人聪慧善良,性情温和,还习得一手好书法,尤其是飞白,似鸟头燕尾,又似鸟头凤尾,飞笔断白,燥润相宜,乃被诸多文豪称赞,名极一时。
“枫儿,你这小蹄子,休要胡言乱语。你家小姐脾性,我焉能不晓?虽年纪不大,却是遇事冷静沉着,胸中自有沟壑,哪会因等我些时辰,便乱了方寸?怕是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自个儿杜撰出来,说与我听的吧”,萧灵曦闻先前女子之言,掩嘴一笑,假意怒道。
唤作枫儿的女子讪讪一笑,被点破了心思,却也不恼不羞,她自与公主熟络,倒也不拘着尊卑,赔笑道,“还是五主子聪明,我的小伎俩怎能入你的眼。还请五主子快快随我前去。”
萧灵曦也不再打趣,迈着碎步,进了天香居。
一干人上了红木梯,转过回廊,便来到一上等厢房。
才至门前,便闻一阵琴声,悠悠扬扬,婉转动人。
恰似那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直教的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
“好,好!”房外萧灵曦驻足聆听,不禁喝出了声,
房间内琴声戛然而止,少顷,一个空灵女声传出,“灵曦姐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吧。”
萧灵曦正暗暗恼怒自己扰了琴音,闻了声,便命宫内侍卫守在门外,只带了贴身丫鬟,跟在枫儿后面,入了房中。
进了室内,绕过屏风,一架古琴静卧,梧桐作面,杉木为底,通体髹紫漆,一看便知做工精细,价格不菲。
一位身着白袖绿底蝶裙,腰间系着紫色蕙带的女子端坐其后,不过金钗之年,却是出落得绝美倾世。
但见榴齿含香,冷艳无双;冰清玉润,若云若扬。精巧五官,挑不出半点瑕疵;完美身段,引得一干须眉若狂。只可云,流芳惜花踏月,裙折四水六江。
经珠不动凝两眉,铅华销尽见天真。都道是占尽风流,一貌倾城,怕只是见之忘俗,闻之仰慕,远惭西子,近愧明妃。此般妙人,敢问生于孰地?降自何方?若非瑶池天女落人间,定是紫府仙君入凡尘。
即便美若萧灵曦,亦是缺了点灵气,甘拜下风。
“多日不见,璃儿竟已是这般迷人,可叫姐姐好生艳羡”,萧灵曦打量着对面恬淡素雅,不悲不喜的少女,啧啧而叹。
只可惜太过成熟,少了这般年龄该有的活泼。
如此女子,以后不知能倾心于谁,怕是难矣。
“璃儿,姐姐向父皇请了行程,匆匆赶来与你相会,你却好端端坐着,也不来迎迎我,可是失礼”,萧灵曦望着无动于衷的单璃,无可奈何道。
“哦,你我这般熟悉,倒也要拘礼吗?”单璃朱唇轻启,不卑不亢,淡淡应道,面容却是温和了许多。
“这倒不必,我们姐妹情深,何必执念于此,凭地庸俗。不过我听闻你此番进京,可是瞒了单老爷,不知你意欲何为?”萧灵曦想起紧要的事,面上疑惑。
单璃这才抬首,眼底一丝担忧掠过,却是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