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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千里是要嫁到陆家去,自然是要识相一些才好。
陆临封已经说陆离为了这婚事在相府那边受了阻,他那样的人,大约是永远不可能将这事说与她听的,况且本就是他自己招来的事情,从他无声无息的做了这个决定起,聪慧如他,又怎么可能没料到这一层,如今又怎么会反而来同她说。
姚千里不知道陆离本身有没有让她做侧室的意思,她料想是没有的,倒不是以为自己有多重要,只不过只要反过来去想,若是陆离打算让她做侧室,又何苦去弄来那么个赐婚旨?而且也不至在相府那边那么难以缓转。
既然陆离那里同相府僵了起来,那她这个将要过门的媳妇就只好“贤惠”一些,陆离不找她说,她便去找陆离说。
姚千里又侧脸看了看似乎一直没打算搭理她的陆离,其实心中还是忐忑,如若陆离根本原本就是打算让她居侧位的,那此时她自己再去主动说莫不是就有了些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意思?她不知为何忽而就想到了她要嫁给林如烟的那天,陆离斜目看着一身嫁衣的她,讥讽而笑……
“你业已看了我好几回了。”
姚千里浑身一肃,下意识的撇开了脸去,“嗯……我看你那处的景致好些……”
此时已值寒冬,整个将军府里都没有几片树叶子了,陆离回首望了一眼身后满目的枯枝丫,而后如常回道:“那你我换换?”
姚千里立时摇头,“君子不夺人所好。”
陆离再回头看了看那些已经脱尽了树叶茕茕孑立的树干,愕然看了姚千里一眼方才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将军。”片刻后,姚千里却又唤道。
陆离从书册中抬起头来,“夫人从来不是拖沓之人,今日却是为何?”
姚千里面上一窒,却是很快就醒悟了过来,原是她想得过多了,便是陆离本就是要她做侧室的又如何,她连不知廉耻的一嫁再嫁都敢,难不成还怕了陆离的一个想法?再者说,陆离如果是打算让他做侧室于她来说又哪里能算得上是不堪了,最多也不过算是两人难得的一拍即合而已……
想至此姚千里面上也明朗了许多,轻轻一笑,道:“我想与将军说说婚亲之事。”
陆离未言,只挑眉让她继续。
“承蒙圣上恩泽,千里一介民妇竟得了金口玉言的赐婚,自然,这也是沾了将军的光,千里不胜荣幸。”姚千里说到一半又去看了看陆离,见他面无异色便又继续道:“将军这般尊贵的人物,内室自当也是才貌品德俱全,然则千里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处处不及,若能居于侧位伺候便已经是莫大福分……”
“我竟不知夫人何时修得了一副好口才,”陆离冷笑一声,“原来我二姐那日从这里回去以后便是一副志在必得的喜乐模样是因为与你商讨出了这么个好法子来,你们倒是想得周全。”
姚千里能察觉到他的怒意,他平常甚少有情绪外露,故而这难得的怒气便就显眼得很,可是她却不明白他这怒气是由何而来,是在怪她自作主张了,还是说他原本是另有计划的?
一阵寒风来,刮得姚千里一个寒噤,她便也顾不上再去深想,只轻轻吸了吸鼻子,将已经冻得将无知觉的手伸到嘴前,而后不停的往上哈热气,一面搓着两只手一面道:“我别的都已不求,但求能过得安稳些。”
而后屋里便是良久无声,姚千里不停的哈着气力在取暖,陆离垂首静默不语。
直到有脚步声传来,只听那脚步声姚千里便知来人是陆习润,急而不乱,而能让陆习润都急的时候,必然已经非是等闲寻常之事。
果然,陆离也已经蹙起了眉,忽而便从座中站了起来,“那我便允了你。”说罢不再留,转身出门而去,脚步亦有些仓促,倒像是与陆习润之前就说好了什么事情,而此时是正好来了……
……
那之后再便无异常发生。
不知是不是“侧室”这个意见已经是各处皆无反对的达成,整个陆家都松了口气般的舒缓了不少,连隔着好几条街的姚千里似乎都能察觉到,仿佛一瞬间哪里都清净了许多。
既已达成了共识,陆家便就开始着手于婚事的准备了,虽然只是个侧室,可到底也是家中老幺第一回讨媳妇儿,而且是皇帝赐婚,娶的又是那么个复杂的女子,因而举家都极其重视谨慎。
相较之下反倒是陆离淡然了许多,其实他倒是未有多少变化,依旧如先前一般模样,只是之前陆家的反对太激烈,便就显得陆离即便是无声的抵抗也尖锐了起来,而如今他们又骤然积极,那陆离这一如既往的淡漠便也似乎是不对了。
倒是那守门的门童看得最是真切,寻常时候,陆家诸人皆是一派官场面上作风,进出时候接面带和煦的笑,只四少爷通常无甚表情;前些时日,府上其他人出是怒色进是忧,只四少爷依旧面无表情;近日里,府里匆忙了起来,上头那些人进进出出的,面上似有欢喜也有愁,四少爷还是一贯的冷脸……
凌凌寒冬,下雪本是正常气候,而且都城素来四季分明,就是热时极热,冷时冷极,所以这天,都城里飘起了扬扬白雪。
姚千里本就畏寒,这一伤之后则是更甚,屋子里稍微灌进了些风便立马就瑟瑟抖起来,如廖正言所言,姚千里原本极好的身子底子在这大半年内已经损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是将军府上的东西好,放在寻常人家,怕已经是个拖累人遭人嫌的病秧子,可即便是如今这般精贵的养着,却也大意不得,不然若是落下了病根后半生可就要吃苦了。
灵姝在姚千里的住处点了好几个炉子,外面雪花飘飘,姚千里便就坐在青烟袅袅的屋子里看书临字,陆离已经好些天没有来,姚千里也从未去问,他们之间的关系她心里清楚,根本没有去问的道理。
然而,有个人却是她想问而又不敢去问的。
段引臣自从姚千里醒了以后就甚少在她面前出现,便是出现也不会是单独出现,总要还隔着其他人。
姚千里先前便跟陆离说过,她在昏迷的时候其实是知道周围的情况的,初醒时候不过是一时的茫然。所以说,从廖正言的事到段引臣跟林如烟偷偷带她离开将军府,又再回来,其实姚千里都是知道的,只不过人昏迷着精力还是有限,只零零碎碎的知道些,并不十分细致,故而也就更加郁结,一件事情之于一个人,最舒服的其实是全然不知,什么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其次,而最难受的,莫过于知道了一星半点,朦朦胧胧。
可是她现在已经知道了自己与段引臣的关系,而她眼下并没有去认亲的打算,她总觉得,只要她还没记起段引袖脑子里的东西,她便就不能去拿段引袖的什么,她觉得她是没那个资格的。
如先前一般,装作若无其事的话大约是个好法子,可是这样一来,很多东西她便没有立场去问了。
人说无巧不成书,这边姚千里心头正念着段引臣,段引臣这便就来了,这回却是难得的孤身前来,不过面色不大好,似是有事情在郁结。
“无赖。”姚千里依旧如斯唤道。
段引臣抬眼看她,却也无异议,竟还应了一声。
灵姝给段引臣拿了坐席,微微太脸看了他一眼,复又迅速垂首,而后方轻声道:“段少爷这里坐。”
两人便隔着桌案,面对面坐着。
姚千里等了半晌依旧不见他说话,只好自开口,道:“以往你在小喜子村是却不是这般模样,那时候过得虽贫苦些,人却豁朗。”
段引臣凝眉,似乎也想到了那时候的情形,嘴边不由也出了丝浅笑,道:“你旁边的那家大黄狗却是与我过不去。”
“明明是你先拿石子儿砸了它几回。”
“哈哈。”段引臣便就笑了,爽朗大笑,当真是如回到了小喜子村时候一般,那时他最头疼的,不过是怕碰到时时与姚千里一道去镇上送刺绣的那泼辣妇人。
“其实,能嫁与堂堂定国将军也是我的福分,几世修来的福分。”
笑声在姚千里忽而出口的话中戛然而断,段引臣直直望着她,好似在探究她面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可是姚千里坐在远处,只是平静的回望他,不闪不避。
好半晌后,段引臣道:“只要你自无悔。”
姚千里轻轻一笑,道:“我自是无悔,我连这都城都将再呆下去,又还是什么可悔。”
作者有话要说:补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