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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徐福出现的时候,百姓们先是一怔,紧接着他们的脸上涌现了不可置信的惊喜之色。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本该只能行走在王宫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平民的街头呢?他是来做什么的?
那一刻,大家激动极了,也好奇极了。
“……庶、庶长?”不知是谁先唤了一声,紧接着这瞬间的沉寂便被打破了。
“庶长来到此处是为何事?”
“庶长一定是来为我们祈福的吧?”
“庶长也发现那大雨的不对劲之处了吗?”
“庶长……”
百姓们七嘴八舌了起来,只不过他们始终都站在原位置上,并不敢向徐福靠得太近,似乎这样的行为会亵渎了徐福一般。
田味慢慢走近了,看着这样一幕,心底的滋味更复杂了。田味对于徐福在秦国的声望显然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感受……直到这一刻。
田味容貌生得并不差,准确的说,他的模样比之徐福更显柔和,更容易让人亲近。加上他的气质也分外出众。因而,哪怕是走在徐福身后,他也应当是备受瞩目的。但是事实令他失望了。
就是这些平民百姓的眼中,竟然完全没有他的身影。
他们连看他一眼也无。
田味有些憋气。
他又瞥了一眼徐福的背影,是哪里不对吗?气质还不够仙?
田味很努力地模仿着徐福的气质,但最后还是没有百姓注意到他的身上。田味紧紧盯着徐福,是哪里还不够呢?
徐福身后拱卫着不止田味一人。因为徐福身份的特殊性,他出行时身边必然是会跟人的,会武艺的侍从,还有体贴周到的内侍。田味夹杂在中间,倒是显得有些异类。
徐福身边的内侍出了声,大意便是“咸阳城中几日大雨不止,庶长得知城中百姓心下难安,便特地前来,瞧一瞧这大雨是如何一回事,以安大家的心。”
内侍说得简练,百姓们也听了个明白,当即更为激动,“多谢庶长!”
徐福转头将那内侍叫了过来,“先去统计可有受灾的人家,严重些的,我便亲自走一趟。”
这个行为,其实跟后世的领导奔赴第一线探望群众是差不多的。多少都能起到安定人心的效果。
内侍点头,暗道一声庶长仁慈,转头便去寻负责事宜的人了。
而徐福随意走到了一男子跟前,道:“这几日大雨,你们心中可害怕?”
那男子分外兴奋,哆嗦得差点不成完整的语句,“是害怕的,咱们都说天降大雨不歇,那是上天有怒气,才降罪下来的。这一场大雨,田埂毁了不少,小的们连在街边摆摊都无法。也不知毁了多少人的营生。”
又是降罪论压在身上,同时大雨又阻碍了人的出行,阻碍了他们赚钱,若是等到更严重些,怕是连小命都堪忧。这如何能教人不害怕?瞧上去不过是个下雨的小事,但却极为容易发展成大灾难。
“不必忧虑,此事定然会得到解决。”徐福看似说了句不痛不痒的话,但是对于这些咸阳百姓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慰藉了,他们无比地信任徐福。
别人花了大工夫都安抚不住这些平民百姓,而徐福简单一句话就获得了他们的信任。也难怪有人对此极为嫉妒和羡慕了。
田味原本在徐福跟前夸口,说此事他能解决,但真正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徐福根本用不上他。这点儿小灾祸对于徐福来说,半点也不棘手,他轻松就能解决,并且以此再次获得民众的追捧爱戴。唯一因此事而受影响的,便只有那王奉常。
一个王奉常而已……田味有些失望。他的野心并不允许他的目光停留在这个位置上,他想要的,不是这个。
“跟上。”冷淡的声音骤然响在田味的耳边,田味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徐福那两个字是对他说的。田味忙拔腿跟上,到这时,他才算是被百姓们注意到了。
“那人是谁?”
“庶长的学生吗?”
“庶长那样年轻何来的学生?”
……
徐福已经走得有些远了,这些百姓才敢低声议论起来,田味虽然瞧上去也生得好模样,但对于百姓们来说,他就是个陌生人而已,哪里需要什么格外的小心呢?
田味脸色不变,心底却是泛起了波涛。尽管徐君房年纪颇轻,但在这些人的心中,地位已经高到那般地步了吗?田味不由得生起了一丝怀疑。他还能拿下徐福吗?他如今再也不敢那样笃定了。
徐福走了没几步,便见着了王柳和苏邑的身影,他们见着徐福,也是一惊。
“庶长?”王柳眼底布着血丝,瞧上去有些萎靡。
想来也是,这次蜡祭本是王柳崭露头角最好的机会,但谁能想到到了今年就出了这样的事,难免被一些有心人往蜡祭上扯,王柳自然就脱不开关系了。所以不等到徐福出宫,王柳就已经先来调查此事了。但他安抚民众的能力实在不比徐福,反倒还因为口拙,险些与这里的百姓起了冲突。
王柳觉得这些百姓实在难以说通,但是他又不得不放下身段,努力地去和他们沟通,这一沟通,便到了现在。
“庶长也是为大雨之事而来?”苏邑问道。
“不错。”
苏邑面露愧色,“让庶长忧心了。”
王柳抿唇,道:“是我之过。”
苏邑立即摇头,道:“怎能如此说?蜡祭之时,我也有出力,那岂不是我也有过错?”
徐福难得见他们二人如此对话,顿时还觉得有些新鲜,于是将他们二人来回打量了一番,“说完了吗?”
“说完了。”王柳脸上一红,忙住了嘴。苏邑也随之停住了。
“此时争论是谁之过都无用,你们若觉得心中颇为罪过,那便随他们一起,去安抚受灾的百姓。”
“诺。”王柳点头应了,面上表情松缓了一些。
田味不远不近地瞧着,心底陡然掠过了一丝嫉妒之情,他自己都惊了一跳。那王柳等人在他看来,是极为无用之辈,但就是这些人,却能和徐君房平等地交谈。徐君房看向他们的时候,眼底一定没有冷漠疏离和蔑视吧?
田味冰冷地看了一眼王柳,才有再次跟上了徐福。
城中受灾的多是家贫之人,那屋子顶不了接连的大雨,徐福进门的时候,鞋履便立即陷入了水坑之中。徐福少有这样窘迫的时候,湿哒哒的感觉缠绕着他的足部,顿时让他觉得难受极了。
院门内坐在台阶上的老妇人,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是……是谁?”老妇人的眼神不大好,看不清踏进门的人是谁。
一个中年汉子冲了进去,忙扶住那妇人,道:“娘,是庶长啊,那年在城中治了疫病的庶长啊……”
那老妇人慢半拍地醒过神来,抬脚踩进了水坑里,但她却恍若未觉一般,直直走到了徐福的跟前,粗糙黑黝的大手,抓住了徐福的手背。徐福一惊,差点猛地抽回去。那中年汉子见状也吓了一跳,拔高了声音道:“娘,你做什么?”
“我们家屋顶,房子塌了,也能……能救吗?”那妇人嘴唇哆嗦着道,狭小的眼缝里还流出了两行浊泪。
那中年汉子正要斥责母亲太过无礼,却突然听徐福道:“能的。”
在这种时候,徐福向来是耐心的,只要将这些人都看做是客户就好了。
田味依旧站在徐福的身后,他看着那老妇人用带着污泥的手紧紧攥住徐福,黑白形成鲜明的对比,田味看得好一阵火光。若是他,他定然会斥责那老妇人的无礼。既然徐君房在秦国素来有“神仙”之称,那他便应当拿出神仙的架子才是,又怎能与这些平民百姓,这般接近?若是如此宽容,那日后还有何威严?如何震慑这些人?
田味对于此时徐福的不动声色,颇为不赞同。
他的目光不可抑制地落在了那老妇人的手上。
她怎么还不将手拿开呢?
田味觉得他光是瞧着,便觉得难以忍受了。那样的一双手……那样的一双手怎么能触碰徐君房?
徐福与那老妇人说过几句话后,便又拔腿走到了下一家。不止那名老妇人,穷苦人家,实在少有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人。何况这几日大雨,他们屋子都垮了,哪里还有心情去顾忌自己干净不干净。
不过好在除了那眼神不好的老妇人以外,其他人看向徐福时都是畏惧的目光,他们并不敢接近徐福,只能在徐福走出去的时候,他们才对着徐福的方向跪地叩头。
田味暗道,这样才对啊。
日头渐渐地偏移了,田味终于开口说话了,“庶长难道不应当休息了吗?”
听他这样一说,徐福顿住脚步,这才感觉到了倦意。
田味低声道:“庶长入春以后,精力恢复了,便又这样挥霍了吗?”
徐福目光微冷,斜睨了他一眼。
那田味此时胆子倒是大起来了,他道:“庶长勿要忘记我曾与庶长说过的话。”
田味自打来了咸阳,话说了不少,徐福怎么记得他说的什么话。
“庶长勿要滥用能力啊。如此这般,可值得?”田味低声道。瞧上去,他倒像是在语重心长地劝诫徐福一样。
徐福抿了抿唇。
哦。田味这般强调,难道是他发现了什么?
“田太卜是看见什么了吗?”徐福直接了当地问出了声。
田味犹豫了一下,道:“不出一年,庶长便能体会到能力消退的滋味了。”
“是吗?那我倒是期待着。”徐福口吻冷淡地应道。他确有所感,就好比这次大雨,他便没有感受到任何征兆,于是只能到现在才去补救。但是田味以为这样,他便会畏惧,会退缩,会主动让出位来吗?那田味未免想得太过美好了。
见徐福脸上半点惊慌也无,田味心底顿时涌现了一阵挫败感。
要怎么样,才能看见他变脸色呢?田味狠狠地咬了咬牙。
徐福叫来内侍,驾着马车送他归了王宫。
这一日算是划上了句号。
之后徐福为了试验卜筮结果,特意又卜了几卦,他将结果写在绢布上,除却他自己之外,再无他人知晓。他就等着一一对照,看自己究竟会不会出错。若是会出错,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以后他得避免再为嬴政卜筮了,免得反误了事。
他想着想着又低头看了一眼那绢布,绢布上书了几行字,为了避免被他人瞥见,他都是用的简体字:
1.两日后复小雨,持续一天一夜后停,半月不再有雨。
2.扶苏所求之事,成。
3.攻燕之战有失利。
4.一月内,胡亥会生一场小病。
5.……
徐福犹豫一下,还是提笔添上了最后一句。
五,徐福有祸。
他之前获得的预感能力,现在还在运作中,只不过这一次他什么也没看见,只能感觉到,谁都没什么祸事,反倒是自己,像是要祸事临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