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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呼过后,吴岩大步走到拓跋狄跟前,看着拓跋狄的面容心头一梗,前脚被胡人攻城后脚又被胡人给救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在下阳曲县令吴岩,这位是县尉杜远,多谢阁下前来救援,不知将军大名,还请告知,我也好上书朝廷为将军请功。”吴岩不知道拓跋狄的来历,只能辗转询问。
拓跋狄自然听得出吴岩话中之意,他一点也不在乎,刚毅冷峻的面容上神色微微一缓,“我乃鹘州顾氏门下队正拓跋狄,吴大人杜县尉不用在意,我只是奉府上命令前来,阳曲危机虽然眼下已解,但是敌人未必不会卷土重来,两位大人只怕事务繁忙,拓跋狄还要回府复命,就此告辞。”
阳曲的城墙不算高大,甚至于还比不上顾府坞堡,更不要说跟晋阳洛阳这样的大城相比。
这次吴岩跟杜远能坚持这么久,可见二人是真的拼命守城。
拓跋狄还有打算,若不是怕阳曲失守对鹘州不利,他也不会特意拐弯来这一趟。
功成身退。
早些日子拓跋狄这些人还要考两条腿走路,短短半月的功夫,他手下的人已经一人一马,此时众人齐齐上马,马踏飞尘,翩跹而去。
吴岩此时才会回过神来,转头看向杜远,俩人的神色都有些惊异。
顾家?
是他们想的那个顾家吗?
并州地面上还有哪个顾家在鹘州?
只有他们想的那个顾家!
曾经并州是顾家的封邑,后来被朝廷收回大半,可赵王胆小怯战扔下并州几十上百万的百姓跑了,拯救他们的却是顾家。
二人心头的滋味莫名,但是那个顾家,祖上战功累累,征战胡人威风赫赫,敌人闻名便丧胆,所以当初并州赏赐给顾家做封邑,未必没有让顾家世代镇守之意。
几十年过去了,朝廷忌惮顾家,收回封地,困于惠康,哪想到最终他们这些朝廷官员还是被顾家所救。
杜远这样的武将一项慕强,自然是心中高兴,对顾家不仅不排斥,其实还暗暗心生向往。
但是吴岩这样的文官不同,他们这些人是朝廷命官,自然是为朝廷效忠。
可是要紧关头朝廷不闻不问,援兵一丝影子都见不到,救阳曲百姓的是顾家。
吴岩长长的叹口气,看着杜远,“杜县尉,拓跋队正的话有道理,眼下我们得修补城墙,治疗伤兵,万一敌人卷土重来……”
二人面色戚戚,不知道那时朝廷会不会有援兵到来。
若是没有,就会使再一轮的守城苦战,等到那时候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守得住。
毕竟阳曲不下,想要攻打晋阳除非绕路,但是绕路的话变数自然增多。
他们心里其实知道,敌人要是攻打晋阳,阳曲是绝对跑不了的,前途一片黑暗,他们这一群老弱病残,又该何去何从。
拓跋狄带人直往榆次,正好跟进驻晋阳的顾逸疏擦肩而过,与此同时李思与董大成带人继续北上前往阳曲,等他们抵达时,从吴岩口中得知拓跋狄前来救援的消息,二人面面相觑。
董大成还好些,对拓跋狄比较熟悉,但是李思知道这人是顾女郎手下的人,但是没想到这么勇猛。
照时间来算,拓跋狄早就离开顾府,不可能是得到了顾清仪兄妹的命令行事,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拓跋狄分析形势主动出手救援阳曲。
救援之后,留下鹘州顾府的大名,这就是为顾府扬威,正好跟顾逸疏此行的真正目的相合。
这个拓跋狄不简单。
这是李思第一个想法,胡人从来都是仗着高大勇健的身躯,擅长骑兵作战,打起仗来武力为先。
像是拓跋迪这样有勇有谋胡人不是没有,但是绝对不是大多数。
李思等人驻扎阳曲,吴岩跟杜远自然是欢迎的,但是欢迎过后也不免忧心忡忡。
当官多年,尤其是在并州这块土地上做官,他们想的反而更多。
选了这个么机会顾家卷土重来,便是杜远是个武官,也知道顾家肯定是另有打算。
吴岩跟杜远感激顾家来援,尤其是领兵的二人一个是安定郡李家的小郎君李思,大名鼎鼎。
一个是皇叔跟前的大将,董大成。
这二人不管哪一个都不是好相与的,吴岩跟杜远恨不能抱成团互相取暖,免得瑟瑟发抖。
顾家这是在跟朝廷掰手腕。
他们倒霉的冲锋在了第一线。
这是何等运气?
吴岩是个文官还有些瞻前顾后,杜远却是很快就做了决定,谁救了他救了阳曲一城百姓,只要不撤他的官,他就跟谁干了。
忠心朝廷,谁知道这一仗过后还有没有命在。
至少顾家有仁有义。
什么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些文绉绉的话,他听不太懂,也不知道顾女郎说出这样的话又有何种心思。
但是他知道李思是安定郡李家颇有盛名的小郎君,他推崇这话,必然是有道理的。
立心他不懂,但是立命他懂。
什么人会把如蝼蚁般的百姓当回事?
谁又会为这些蝼蚁费心,但是顾女郎说为生民立命,顾家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他姑且一信,试一试又何妨,反正这条命是顾家捡回来的,就算是死了,也当是换了顾家的恩情了。
杜远洒脱很快就跟董大成混熟了,将阳曲县的军务交代的清清楚楚。
吴岩就很纠结,但是他完全不是李思的对手啊,李思在阳曲带了两日,就被阳曲的事务摸透了,他……
就很尴尬,李思没来前,他觉得自己是个尽职尽责的县令,但是跟李思一比,不提也罢。
董大成在一旁看着心里琢磨着,这些世家公子真是一个也不是好惹的。李思当年还有个霸道的名声在外,可现在你看他不动声色就把吴县令的权利接盘了,吴县令还不能不满,这本事一般人也没有。
啧啧。
阳曲这边的事务,顾清仪也是过了几日才从大哥的信中得知,尤其是信中还提到了拓跋狄驰援的事儿,顾清仪轻轻松口气,就是不知道现在又跑哪里去了。
并州的战事因为有李思与董大成坐镇阳曲,胡人被阻挡在外不能南下。
顾清仪在后方将纸甲源源不断送往前方,而且还抽出一部分份额让人送往安定郡李家,听闻李家跟羌胡也有几次摩擦互有损伤,顾家别的东西帮不上,纸甲还是能先送一批过去。
随着纸甲一起送去的还有之前李思没来得及送回族中的纸甲的制作方法,顾清仪既然答应此事,自然积极履行承诺。
随着阳曲稳定下来,并州阳曲以南再度恢复平静,顾清仪从鹘州十四县正着懂地势的人,只是这等人才太稀缺,十四个县也只找到两个。
顾清仪立刻给他们派了任务,让他们围着十四县寻找勘探煤铁。
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顾清仪从坞堡仅剩的部曲中抽调四人护送他们同行。
殷启此行应该会带回来好消息,等到时候皇叔的人到位,她这边能找到具体的铁矿定位,那就万事俱备只等开采。
有了铁,她就能造一个兵工厂。
冷兵器时代的武器她还是知道一些的,就算是没有亲手玩过难道没玩过游戏吗?
大家没氪过金没有通宵达旦打造一柄武器吗?
她之前玩过一款游戏叫XX所,那还能造核武器呢,这些东西对她是有点难度,但是还是有克服的希望。
最不济,她还能把火药尽快的催生出来,冷兵器时代,她掌握了火药,那就等于是掌握了主动权。
火药中国最伟大的四大发明之一,唐朝时就有用于军事的苗头,但是真正的大规模运用还是要到宋朝。
但是在魏晋时期因为炼丹术的兴盛,这个东西也是造成了不少的事故,正因为这些丹师前赴后继的尝试,为火药的发明奠定了夯实的基础。
顾清仪已经想好了具体将火药研发出来的过程,首先招募几个丹师,然后再慢慢的提醒他们尝试火药的制作,如果实在是朽木不可雕,她完全可以自己上手制造一起丹药炸炉事故,然后顺理成章的发明火药嘛。
这个过程只要铺垫好了,完全是行得通的,因为史上本就是这样演变而来。
只不过这个过程她严重缩短了。
为了生存,顾清仪只能厚着脸皮这么做,好在这是个架空时空,她的心理压力没那么大。
想到这里,丹师就很重要,现在就可以去私访,然后以顾家的名义请回来,阿兄肯定会为她兜底的。
而且,有阿兄在,丹师也会愿意奔赴而来。
顾清仪现在有点小兴奋,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啊,生命不息,奋斗不止。
顾清仪要做的事情有点多,本来还以为能清闲几天,结果立刻就要撸袖子继续干。
先用纸将自己想到的东西立刻记下来,按照轻重缓急做个标签,催促自己不能懈怠。
寻访丹师的事情不能着急,这些道长们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请得动的,她还想着为了表示诚意,自己是不是得先造个丹室出来。
于是备忘录上又加了一项。
为了活着,真是太不容易了,自己给自己找了多少事儿干啊。
“女郎,有安定郡的信到了。”战夏双手捧着一封信进来回禀。
顾清仪正好跪坐的时间久了有点累,就站起身来活动下,伸手接过信一看是李茶英写来的。
她心里想着应该是为了纸甲的事情,打开信一看果然是这样。
纸甲这个东西用过都说好,李家自然会喜欢。
顾清仪仔细看李茶英的信,心里也是轻轻松口气。
从当初李家送匠户再到后来李思前来,李家内部肯定有不同的声音,顾清仪能猜到几分但是也不敢确定。
不过李茶英这么帮她,李思也能顶着压力前来,顾家可不是忘恩负义之辈,送纸甲的方子回去就是为了给李茶英造势。
李家帮助顾家是有回报的,对李家是有利的,如此一来李茶英跟李思这些支持的人压力自然会散去大半。
李茶英在信中的愉悦透过纸张都能感受得到,最后李茶英还表达了最她的感谢,说纸甲的制造实在是令人惊喜,但是顾家这样大方也是她意料之外,言语之中都是希望不要给她造成麻烦。
顾清仪定定思绪这才给李茶英写回信,写完回信,顾清仪封好口子让人送出。
她自己站在窗前半响无语,不管什么时候,其实利益交换都是能保持友谊最好的办法。
李茶英对她自然是真的有情有义,但是李茶英帮她却动用了李家的资源,所以顾清仪就不能让好朋友在李家难做,被人非议。
顾清仪思来想去还是把洪茂招来,问他,“如果现在让你带人出去,能把府上的货物卖出吗?”
并州起了战事,现在已经拦在了阳曲之外,生意自然就能做起来了。
洪茂一听这话,;立刻说道:“自然可以,越是战时其实东西反而越抢手。”
顾清仪摆摆手,“粮食是决不能动的。”
这时候什么东西最抢手?
当然是粮食,马匹,武器。
除此之外,其他的布帛,瓷器,纸张也不是不能卖,不过是比太平时销量少一些。
洪茂闻言点点头,“那奴带着纸张与布帛出去走一趟,这些东西方便携带,若是带着陶器容易碎裂,现在不太平,倒不如先搁一搁。”
“你准备去哪里?”顾清仪问道。
“奴有准备去司州看看,若是司州销路不好就去雍州。”
顾清仪微微挑眉,司州与雍州都没有战事,商事自然行得通,“可以。”
洪茂在坞堡呆着也只是去纸坊帮忙做纸甲,倒不如出去行商,还能替女郎换回些东西来。
想到这里,他就看着女郎道:“那东西卖出去还是要换粮食吗?”
顾清仪摇摇头,“这次换些别的。”
眠春弯腰将桌子上的单子捧起来,走到洪茂跟前递给他。
洪茂接过去一看,硝黄、窝黄、焰硝铜搗罗、砒黄、定粉、黄丹……这林林总总的不像是平常日用的,到像是道士炼丹用的东西。
洪茂心里疑惑但是也不敢问,将单子小心收好,这才躬身告退。
洪茂回去就把东西装车,将自己的手下招齐,因为这次走得远一些,口粮也要带足,足足忙了两日这才上路。
钟自珍担心儿子,但是知道儿子就是做这个的,只能跟着丈夫女儿将儿子送走。
洪大力最近一直在木坊帮忙上山砍树,他身体健壮有一把子力气,之前带着人开荒,现在带着人砍树,看着妻子担心儿子,还是劝了一句,“为女郎效力是应该的,咱们家现在的日子过得好,全依仗着女郎。”
钟自珍当然知道,她就是担心,做母亲的对子女一片慈心,这是天性。
洪雪悄悄的走到母亲身边,轻声说道:“阿兄说了要去司州,阿母不用担心,司州没有祸乱,安全得很。”
钟自珍拍拍女儿的手,“阿母知道,你去忙你的,好好跟着许匠头学。”
洪雪笑着答应了,赶紧回了染坊。
钟自珍两夫妻往回走,边走边说道:“当家的,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就一直砍树?”
洪大力沉默一下才道:“下次我跟着儿子一起出去,我力气大能护着他,这样你也放心了。”
钟自珍脸色一变,“不行,你们爷俩只能出去一个。”
他们父子就是家里的顶梁柱,若是一同进出一起出事,她跟女儿是受不了的。
洪大力看着妻子叹口气,“那我还能做什么,只有一把子力气。”
钟自珍有些懊恼,她之前就不该说那话,想到这里立刻说道:“你在家里好好的,咱们家就安稳了,咱家缺不了你。庄子上这么多活计,而且还缺个田庄的庄头,你好好干,指不定女郎就能看中你的本事。”
洪大力觉得不可能,他们一家子妻子管着绣坊,女儿在染坊,儿子管着府上的商事,哪里能一家子都重用。
但是这话他不说,笑着答应了,安一安妻子的心再说。
洪家的事情顾清仪不知道,若是知道了,也只能说洪大力倒是个通透的人。
顾清仪划拉一下坞堡周遭的地,选中了陶坊不远的地方修建丹房,眼下陶坊的陶器不好售卖,正好陶坊的匠人先把丹房给修建起来。
顾清仪让武榆管此事。
武榆:……
就没想到,女郎的想法真是层出不穷。
小小的鹘州还想建丹房,这个东西都是达官贵人们喜爱的,没想到女郎也喜欢。
武榆忧心忡忡,但是还是很快就带人动手,一个丹房用不了多少砖瓦就能盖起来,主要是照着女郎的吩咐圈了一小片地建围墙,这才费了些功夫。
鹘州就像是一台机器不停地运转,顾清仪将纸甲不断地送往晋阳,再由阿兄调配。从阿兄来信得知,初入晋阳并不是很顺畅,当地士族对顾家的心情很微妙。
这种微妙导致他们并不会第一时间就会倒向顾家,甚至于有人给赵王传递消息,阳曲稳住,赵王完全可以回来主持大局。
顾清仪就算是不太懂整治,也知道这些人是让赵王回来摘桃子,捡现成的便宜,简直是无耻至极。
不过好在她阿兄可也不是吃素的,赵王出了并州容易,想要再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就赵王那老鼠大的胆子,并州虽然战局暂稳,但是胡人还在阳曲之外盘踞,就算是有便宜捡,只怕那位都不敢回来。
而且,她阿兄也很有想法,试图将胡奴引出并州,并州之外就是冀州,幽州,冀州是皇叔的底盘肯定不行,幽州就没关系了。
幽州一直是老大难,怎么说呢?
这里经常是跟胡人打仗的大本营,最早时幽州曾是胡人的底盘,所以将幽州夺回去也是胡人的执念。
之前上谷郡的战事就是在那里,只可惜贺润笙败走,不过据他阿兄信中猜测好像是王森带着他的部下偷偷去了幽州。
顾清仪看到王森这个名字,嘴角抽了抽,不管这一位是不是史上那个人,但是最终去了幽州发展壮大,也是那一位曾做过的选择。
如果将并州的胡人引去幽州,幽州郡守邢深可也不是好相与的人,若是跟王森沆瀣一气,对于并州而言不是好消息。
所以,唯有在这之前将鹘州的力量尽快的团结发展起来,有足够的军事力量做后盾,那他们就不怕了。
顾清仪再一次感觉到了紧迫,更加盯紧了丹房。
让人拿着顾家的名帖出去请道观的天师前来,顾清仪真是拿出了极大的诚意,她最期盼的是能找到葛家后人。
丹术的发展史上离不开一个叫葛洪的人,算算时间,若是现在去找葛家的人不该是后人,应该是先人。
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很快消息传来,顾清仪很失望,没有找到什么专注炼丹的葛家人。
不过倒是打听到席家专注炼丹,祖上也曾出过有名的丹师,只是到这一辈家里式微。早就不复祖上荣光。
这次邀请席家主家人并不愿意前来投靠顾家,倒是有个旁支叫席长年的愿意前来。
顾清仪见到的年纪轻轻留着两缕长须长相还挺俊俏的小道长席长年,席长年看上去挺腼腆的性子,见到顾清仪话还没说脸就先红了。
顾清仪:……
“席道长能到鹘州来,我谨代阿父与阿兄欢迎,等我阿兄回来后再与道长亲自细谈。”
“好,好,这些都没关系。”席长年吞吞口水,磕磕绊绊的开口,“就,我就想问下真的建了一座丹房给我用吗?我一个人用?”
顾清仪听到这话心里就有底了,露出一个大灰狼般亲切的笑容,“那是自然的,请了道长前来,我们是有诚意的。道长放心,丹房所需要的东西已经派人去购买,再过些日子就能送回来,在这之前道长可以去道观适应一下,若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尽管说。”
席长年的脸更红了,这么……这么好的吗?
他紧跟着又想到,要是自己不小心炸了丹房会不会被赶出去?
毕竟在席家他之所以没有丹房,就是因为他炸的太多了。
呜呜。
他用良心保证,他就真的是运气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