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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朽灵番外,唐朝篇九>
沉静的洞窟内,出现了清脆的脚步声。
牢房内的所有人都抬眉去瞧,一边期待是二位姑娘,一边又忐忑是那些不人不鬼的家伙。
卓天成透着昏暗的烛火,看着临近的身影,目光一亮大声道:“是二位姑娘。”
他们看见二人平安归来,喜不自胜。
“二位姑娘终于回来了,我们一直很担心,你们……可有遇见凶险?”卓天成低沉憨厚的声音,说道。
“匪首已诛,妖尸也所剩无几,想必就算未能尽除,它们也无法存活太久。”安雅说完,神情却有些犹疑,她一直在思索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到底有何共同之处?完全忽略了牢房里内,所有人惊讶的目光。
桑邪面目表情的走到牢门前,从腰间拿出那把木质钥匙,对准了锁扣,却没着急开锁,而是抬眉看了一眼刚才啰里啰嗦的男人。
“往后些,万一不是真的,小心你们……”
还没等她说完,乐溟的反应就如她所想,第一时间把哥哥还有其他人往后拉了几步。
乐掳见安雅神色淡然,对着乐溟无奈道:“乐溟不得胡闹,二位姑娘本就是来救人的,若这把钥匙不是真的,方才直接破锁就是。”
乐溟一听,想想也是,瞪向桑邪,见她一脸得意的笑容,气不打一处来:“你竟骗我!”
只听咔擦一声,锁链被桑邪打开,回看乐溟一脸生气的样子,不以为然的拉开牢门,“莫要耽搁,我与雅会赶在太阳下山之前,将你们送出去。”
牢房内的人,见这牢门真的被桑邪拉开的那一瞬,都难掩内心激动之情。在这之前,所有人都深感自己死定了。
迈出牢房的那一刻,在他们看来便是重生。
阮允因为年岁在这里最大,又不是习武之人,在这阴冷潮湿之地呆久了,身体的各个关节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
安雅见状刚要上前搀扶,却被阮允摇手拒绝。
“使不得使不得,安姑娘乃是我救命恩人,岂敢让恩人扶我。”
乐掳见安雅神情略有迟疑,先一步搀扶住阮允,道:“我扶着阮御医就好。”
安雅收回手,点点头没有言语转身离开。
一行人跟着安雅和桑邪朝着原路返回,在途中发现那些残缺尸体,每个人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或者这便是人心,当面临绝望之时,期盼的是活下来。
一旦活了下来,便会对身手强大的人产生畏惧。一些人盯着地上被肢解的尸体,甚至害怕自己不小心说错什么,万一得罪了眼前这两名女子,就会变成这般下场。
满是浊气的村外密林,只有细碎凌乱的脚步声,所有人全程无话,一是不敢说,二是无力说。
只听远方隐隐的有一声长啸。
一直扶着阮允的乐掳听见这声音,眼睛突然大睁,如黑色水晶般的眸子仰头望着那片昏沉的天空。
“是我家的鹰,它定是太久未见我与乐溟,着急了。”言落后,从身上拿出一枚精巧的银笛,对天吹了一声。
很快,那鹰给了回应。
“声音来自东面,正是我们下山的地方。”安雅深吸一口气,“这里的浊气已属正常,既然有天空之王替我们引路,速速离开便是。”
“安姑娘说的对。”
下了山,看见宽敞的官道所有人才觉得自己真的活了过来,有的人甚至回身看了眼那片满是浊气的远处,真不敢相信,他们是从鬼门关里走出来的人。
“这里已属官道,朝着这里一直走,便可抵达临城驿站,你们的家人很快就会赶到。”安雅说着看着不太耐烦的桑邪,淡淡一笑:“好了,时辰不早,就此别过。”
卓天成抬手作揖,“承蒙二人姑娘的救命之恩,卓某不知如何答谢,若哪日姑娘有用得到卓某的地方,在所不辞。”
安雅摆摆手,温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无需这般。最重要的是,你们长时间在阴冷潮湿之地,又吸入了大量浊气,还是快快启程到驿站休息的好,若他日有缘,再言其他。”
阮允一脸欣慰的盯着安雅和她身后那高冷女子,笑道:“天下奇人之多,能遇二位姑娘,当真是阮某之幸,至于他们等人的身体,莫要担心,到了驿站老夫定会挨个检查。”
“如此甚好。”
安雅知道她若不先走,定会被他们一人一言拖到太阳下山,转身与桑邪离开没几步,便听见脚步声,回头看去是乐掳。
没等他抬起双手作揖,先被安雅婉拒。
乐掳自知眼前女子并非拘礼之人,眨了下眼睛,放下双手笑言:“乐掳自知不能为姑娘效力,为表重生之感,我会加强我乐氏一族,他日定会为民效力,多做善事。”
安雅和桑邪对视了一下,想了想,便从身上拿出一本她的手抄录递给乐掳。
“既然是为民做善事,确实需要一门技巧,此乃我手抄鲁先生之大作,还望对你有用。”
乐掳看着那本书籍,再听是鲁先生,惊讶的看向安雅,摇头道:“如此贵重之物,我怎能收?”
“贵重与否,体现在价值本身。何况,这只是我闲来时的手抄本罢了。”
乐掳接过那本书籍,双手交握,正色道:“乐掳定不辜负安姑娘重负。”
“严重了。”
送别乐掳后,安雅转过身,看着眼前的身影,笑道:“你又想问我何事?”
“我感觉你对这小子,不一样,莫不是春心动了?”
“胡说。”安雅回望那条路,早已看不见人影,“总觉得与他会结下某种缘,却不知是何缘,说不定是替你结缘也说不准,我看那之乎者也的小子对你有几分意思。”
“如此那便是他的死期。”桑邪轻笑一声,挑起眉梢,望着那座刚下来的山路,“现下,我们要做什么?”
“回去。”安雅卸下墨阳剑,提在手中,冷眉道:“一个不留。”
半月后。
临城周围的浊气慢慢消散,而在有一段时间里,途经的商旅们会闻到一股股烧焦的味道。
安雅与桑邪不仅将妖尸全部绞杀,还帮他们超度,最后焚烧。
当一缕阳光透过浊气,洒在李家村满是斑驳的外墙上。望着这丝金色的阳光,安雅唇角微勾。
“桑邪,每每这时,你可知,我最开心的是何事?”
“终于可以回去种花了?”
“非也非也,而是在这土地有了复苏的希望,那场噩梦终于散了。”
桑邪伸了伸筋骨,仰头看着还有些阴沉的天空,“我与你的看法不太一样。”
“说来听听。”
“不论是噩梦,还是美梦,在我看来都是一场梦,是梦就会有醒来的那日。”桑邪语气不快不慢的叙述着事实,“若死的彻底,某种意义上来看,或许是一件好事。死灰复燃,只是表面上看到了希望,若再经历一次重创,会不会去思考一个绝望的问题,当初拼命活下来的目的又是为何?”
安雅顺着桑邪的意思想了想,眼睛也渐渐亮了起来:“你是指卓瑶?”
一阵风吹过,卷起她们的长发,洒落在地的阳光也变的更甚。
“不仅仅是卓瑶。”桑邪深深地看了安雅一眼:“你懂的。”
安雅笔直站在那儿,手持黄符双手一合,随手洒落,望着漫天飘落的黄符,转过身去。
“走罢,回驿站我要好好泡个澡。”
看着安雅逐渐走远的身影,桑邪无奈的唇角微勾。
因为瘟疫之事,临城周边的贸易往来只有平时的三成,物价上涨不说,客栈、餐馆里更是没什么人往来。
很多生意人害怕临城也受到波及,多半店铺被关掉,携家眷回了老家。随着找不到差事的人越来越多,临城的治安也变的松动不安。
一行人浩浩荡荡从官道驶来,卓瑶攥着缰绳,控制胯(下骏马与一旁马车相同的速度,朝着临城走去。
“阮姐姐,前面便是临城,安姑娘说让我在驿站去寻人便是。”这一路相处,卓瑶十分喜欢阮屏玉的性格,自顾自的从阮大夫变成了阮姐姐。
阮屏玉因为一直担心父亲的安危,又是一路奔波,消瘦了不少。听见卓瑶说快到了,掀开马车的窗帘,望着远处的临城城墙,表情似有些担忧,一头乌发被风沙吹起,有几丝零散地覆在清丽的面颊上,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憔悴。
“阮姐姐是不是累了?”卓瑶控制马往那边靠了靠,关切地道:“等到了驿站,先好好休息一下,什么事到时候再说。”
“我身体还撑得住。”阮屏玉没什么血色的唇边,掠过一抹浅淡的笑,示意卓瑶不必担心,“倒是你身体刚好,到了驿站我要先帮你看看才是。”
卓瑶一听,忙挥手,爽朗一笑:“我是习武之人,底子好的很。”
坐在马车内还有两个身影,一个是阮枫翎,另外是袁家三公子,袁子书。
阮枫翎见长姐与那镖局的丫头聊的甚是开心,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轻咳了一声:“长姐,我们也要入住驿站吗?”
阮屏玉听见这话,转过身应道:“不好吗?”
“并非不好。”阮枫翎瞥了一眼袁子书,道:“袁公子之前不是说过,已经安排了临城最好的客栈,驿站人多混杂的,我是担心长姐。”
袁子书一听,立刻接话道:“枫翎说的极是,玉儿还是与我去客栈罢。”
阮屏玉瞥了眼他们,浅笑一声:“既然如此,也好。”
“当真?”阮枫翎没想到长姐答应的这么爽快。
“不是我,是你与袁公子去客栈,我要去驿站打听爹爹下落,客栈着实人多混杂,你有袁公子保护,定会没事。”阮屏玉语气温和,眸子里却透着坚定。
“那长姐呢?”
“我有阿瑶保护,也不会有事,莫要再担心了。我们分开寻找,谁有了爹爹的消息,便第一时间来驿站告知与我。”
阮屏玉的话音刚落,马车便停了下来。
车帘被车夫掀起,道:“大小姐,临城驿站到了。”
阮屏玉伸手温和的拍了拍阮枫翎的手背,示意她不要担心,又回看有些失落又没办法的袁子书,微笑道:“有劳,帮我照顾好我妹妹。”
她身着月白衣衫,系着狐裘的斗篷,容颜清丽,在卓瑶的帮忙下跳下车,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锦盒,对车夫嘱咐道:“这是我调制的香料,帮三小姐在房间内点上。再叫店小二给三小姐的房间准备桂花糕,泡澡时所用的花瓣,皆为桂花,可记得了?”
“是,大小姐。”车夫接过锦盒回坐上马车,驾着车朝着城里驶去。
阮屏玉目送马车和袁子书的随从离开,前行几步,仰起头凝望着“临城驿站”四字,眉心微微蹙起。
走在里面的卓瑶回过头看了一下,转身又跑到阮屏玉跟前,问:“阮姐姐,你怎么了?”
阮屏玉也不晓得自己怎么了,这半个月她无时无刻不急着来到这里,可是如今站在了驿站门口,她的心却有些担忧。
担心爹爹安危,担心安雅的安危。
还没等她言语,就听身边的卓瑶清亮的声音响起。
“安姑娘!是安姑娘!”
随着这清亮的声音响起,阮屏玉微微一怔,默默转过身,望着临城城门外的身影,眉心微敛。因为隔得太远,阮屏玉并未看清安雅的气色是否安好,等她每走近一步,映在阮屏玉眼睛中的影子便清晰一分。
她一袭简单素雅的青色长衣,又长又顺的乌发披散在肩头,发尾随风轻摆,就好像第一次见她那般,眼前的女子,不需要任何装饰,也异常醒目。
在阮屏玉安静的凝视中,安雅的身影已经走近,四目相对,二人默契一笑,仿佛心中烦忧,都化如尘烟消散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