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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邪道诸人离去,保唐寺内许多人终于轻吁了一口气。
这内外紧张的气氛,也渐渐地恢复平常;他们紧绷的心,终于可以舒缓了。
夜色,依然很美。
空气,依然清新。
只是死去的人,永远也享受不到了。
过不多久,保唐寺内又有了一阵噪动。全因保唐寺内来的这一个人——凌星男,星云山庄的叛徒。
在这里,这个人、那些事,几乎是家喻户晓的。星云山庄以及不少正道中人,为了捉拿他煞费苦心……
二年过去了,始终都未能如愿……
不想,在今夜这个特别的日子里,他却不速而至了。
众人的心中矛盾重重,尤其是星云山庄的人。
想到了这些,虽然是一些已经过去很久的事了。但有些事,在人们的心头是永远也无法轻易忘却的,仇恨便是其中之一。
凌星男的背影依旧背对着寺内所有的人,没有人看到他此时的表情,他的心里一定也很不平静……
冷风吹过,赶不走众人心底缓缓钻出来的火热,也许是激动,抑或是仇恨的种子在发芽。
突然,惊闻颓然一声。凌星男颤巍着的身体,迎着冷风倒下了……好像是经受不住冷风吹打一般,便这般倒下了。
这时,一个宽袍大袖的老和尚三两步走了过去,携上已经不醒人事的凌星男直往保唐寺的后院深处走去……
没有人去阻拦他们,可能因为他们都是怪人的缘故。
这一夜,实在不寻常,冷风吹个不停。
这一夜,真正不平静,人心动荡不安。
可是,还是在不寻常、不平静中,过去了……
第二日,太阳的光辉刺破乌云,探出了洋洋洒洒的大半个脑袋,斜挂在云端。
清晨的风,很凉,很清新。吹在脸上,拂在身上,有一种清爽的感觉,能让人忘却了昨夜的幽愁和烦恼。
这时,保唐寺的钟声嗡嗡隆隆的敲响了,声音听起来沉闷而显得无力,一改往日悠扬洪亮之声。
这也难怪,保唐寺昨夜经历了一场百年不遇的浩劫。今能苟延残存下来,也算运数了……
保唐寺后山绝壁之上,有一天然熔岩洞。在寺内被划为禁地,只有寺中住持长老辈方可允入。这在保唐寺中,是入门前几天的小僧侣记得最为熟悉的不是秘密的秘密。
这个时候,太阳光通过洞穴口照射进去,透过狭长的洞窟折射得老远,仿佛比平时明亮了不少。洞穴之中的地面并不潮湿,洞壁四周坚凹突凸、几经折回延伸过,将外界的嘈扰声响阻挡了,四处倒显得安静。
直到洞穴的最里处,为一天然石室。
石室内,径深方圆三丈左右。石壁上下均刻着简易罗汉、佛像的浮雕,也许是由于年代太过久远之故,看起来已不太清晰了。
室内有一盏青灯,一樽古佛,一个蒲团……墙角深处还有一张残破的石床。
室内确实很静,在阴晦幽暗的青灯影光下,古佛石像前的蒲团上坐着一个老僧,老得几乎头发、胡子全掉光了;看不清他的脸,因为他背对着灯光……
残破的石床上还躺着一个人,一动也不动的样子,好像是睡着了,又好像是死了一般……
老僧已入定,不动如山,顿将身前身后事忘得一干二净,仿佛他这么一坐,可屹立百年不倒……
石室中,有缓缓的清风在流荡着,挤动着青灯的火苗左右摇晃起来。
不久,石室中渐渐的有了轻微的呼吸声,时急时缓,时轻时重,时长时短……
那老僧耳根微动,已由入定中返来,似乎也已觉察出来。他的肩头一动,轻轻地、缓缓地、不快不慢地击打起蒲团前方的一个破木鱼来……
咚、咚、咚……
如同泉水流淌的叮咚之声,连绵不绝,势不可挡。
而那室中的错乱的呼吸声,似乎是受了木鱼声音的影响,也变得连绵细长起来。
一吸一呼,已顺着木鱼的节奏在运行着。
渐渐地,呼吸声小了,匀称了。
这时,老僧敲打木鱼的声音,也停止了。
石室中,又恢复了平静。
这一天,日落西山时分。
清静的石室中,有了一些声响。石床上那个躺卧着的人,身体终于动弹了一下……还轻轻呻吟了一声,虽然声音很轻,还是将蒲团上坐着的老僧惊扰了。
老僧缓缓起身,可能是稍稍活动一下筋骨。
其实,这老僧的面容同样也是白晰如纸泊,颜面无血色,也许是长年在这石室中不见天日之故吧?
他走到那躺卧在石床上的人前,伸手探了探脉搏,过了许久才放开……
老僧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正欲伸手向那人怀中探去时,手突然凝滞在半空,停下了……半响后,撤回……
显然,是经历了一番思想波动起伏上的权衡。
老僧依旧走回蒲团旁坐下,又开始闭目养起神来……
过不多久,那石床上的人又动弹了几下。这一回,动作明显比刚刚弧度要大很多。
“咳……咳……”石床上的人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缓缓地,他吃力地从石床上撑起,坐了起来。
“醒了?”
那人似乎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只是人刚刚清醒还未弄清身在何处。他循着声音环顾四周,这才看清了石室中的一切,自然也包括刚才说话的老僧。
“你……咳……咳……,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躺在床上说话的人,自是凌星男不假。
对面禅坐着的老僧,当然就是凭空老和尚了。
“施主不必惊慌,你受了内伤……需要好好休息,还是躺着吧。”凭空和尚仍未起身,坐在蒲团上说道。
“多谢……大师救了我……”凌星男依旧吃力地说道。
“施主不必客气,要说应该是你救了我们……”凭空和尚回道。
凌星男沉默了一会,似乎也记起了一点什么。
“施主,可真是我师兄景仙之徒?”凭空和尚缓缓地睁开双眼,说道。
此时,老僧已面对室内青灯而座,他那苍桑的容颜尽入凌星男眼底,他额头上的面纹沟壑纵渠,实在是留下了无数岁月的脚印。
“是的……不过……”凌星男的回答有肯定的意思,但也有转折的意味。
凭空和尚听了,不免眉头一皱,问道:“怎么……”
“不过,晚辈与景仙师傅仅有一天的师徒缘份,他便……”凌星男说道。
“一天……唉,难怪啊!我观你经脉大异常人、体内气息岔乱,散乱着数股真气,相互间对冲互克……而你似乎对我佛宗真气运行法门并不太懂,否则也不至于拥有一身佛宗无上真气,而无用武之地!可惜啊,可惜……”凭空和尚叹息着说道。
“我师兄仙逝之时,便是你一人在场吧?”凭空和尚又问道。
“是的,晚辈与景仙师傅在一起……他一人独挡邪君母子以及邪道四子的围攻,只恨晚辈当时武功低微,帮不了景仙师傅……”凌星男道。
“唉,劫数啊……这么说来,那邪君的武功已经远胜昔日邪王了?”凭空若有所思地问道。
“不错,景仙师傅也曾说起,如今的邪君已经修炼成至高邪功‘邪神异术’……”凌星男说道。
“邪神异术已经失传上百年,不想竟然又让邪君修炼成功……自此正道多事,天下多事矣!对了,我师兄仙逝时可还有什么遗言交待的?”凭空和尚正色道。
凌星男斜倚在石床上,好像突然来了精神一般,他轻轻地侧移了一下身体,才又继续说道:“景仙师傅仙逝时,特让晚辈来保唐寺找凭空大师您……”
凭空闻言,原本微闭的双眼中陡然迸射出二道夺目精光,他也突然来了精神。
“什么……他让你来找我作甚?”
凌星男强忍着体内绞心般的剧痛,吃力地把手伸入怀中,将贴身藏放的佛屠珠取出……
“景仙师傅让我将这佛屠珠交给大师保管……只道佛屠珠当归佛门中,切忌落入邪魔歪道之手。”凌星男继续说道。
凭空和尚一见凌星男手中的佛屠珠,果然精神大振。他立即从蒲团上起身,走了过来;并接过凌星男手中的佛门至宝‘佛屠珠’,开始仔细端详起来。
凭空和尚默默地看了很久,如同在欣赏一件绝代的艺术珍品。
凌星男并未去影响他,默默地看着凭空这番奇怪的神情。
最后,只听得凭空幽幽的叹息了一声,说道:“唉,这确实是我佛门至宝。只是,此珠若留存下来,今后将带给我佛门更多的不幸……师兄啊,师兄,你难道就没有想到这些么?如今邪道强势,正道沉沦。若此珠不保,落入邪派魔派之手,我岂不是助纣为虐吗?”
凌星男听得凭空和尚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也不由得愣住了。
他心想:“这凭空和尚莫不是见了佛屠珠一时过于激动,得了失心疯?否则,他又在叽哩咕噜的说些什么呢。”
那时,凭空和尚依然在痴痴地欣赏着手中的佛屠珠,似乎已经将眼前受伤的凌星男忘记了。他的脸上一会儿展现出轻松的笑意,一会儿又肃穆得过于刻板……
凌星男静静地躺在床上并未出声去打扰他,只是向四周看了一眼,他已得知自己是在一个清静的山体腹洞之中,而且看起来还是在凭空和尚长年修行之处。
这时,凭空和尚突然问道:“小施主,你这身上除了我师兄传授于你的真力外,另外散乱在你经脉中那些乱七八糟的真力是从何而来?”
“这……晚辈也不太清楚,只是在景仙师傅仙逝时曾透过佛屠珠将一身真力渡入晚辈体内,后来师傅又说起我有福缘,竟将佛屠珠中历代高僧灌注其内的真力导入体内……”凌星男回道。
“原来如此,只是可惜啊……你未曾修习我佛门无上修真之法,虽有一身绝世的佛宗真力,却无法将数股真力溶合而化归己用。相反,还牵累自身真力的正常发挥,如今连我景仙师兄传入你体内真力的威力也无法发挥出来……”凭空道。
凌星男自然也深知这一点,如今他时时被体内数股交陈杂合的真力纠结着,常常痛苦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