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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就如过往的每一天一样,多少人家,或是平凡琐碎,或是鸡飞狗跳的过着日子,比如说,程家。
炊烟渐歇,宋多福怀中抱着小儿子,踱步到门口对着在门边骑木马的大儿子道:“阿焕,洗洗手,吃饭了。”
程焕扭过头去看,看见他的母亲,一双眼睛都落在弟弟身上,眉眼含笑,腰肢一转,就回屋了。
程焕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有了那么点儿水汪汪。他觉得,自打家里有了弟弟,他的母亲就不疼他了,就像现在这样,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这要是没有弟弟,母亲对他说话一定是温温柔柔的,会眼看着他回屋,会亲自给他洗手,会牵着他,抱他上饭桌。
这么一想,程焕擦了擦眼眶里委屈的眼泪,坚定的坐在木马上,小身子前倾,让木马晃动起来。
“驾,驾,驾!”
木马晃动得越加厉害,程焕做出一副贪玩的样子。
程安国走到吃饭的堂厅,看宋多福抱着小儿子,目光悠悠的看了奶娘钱氏一眼。
钱氏自然是醒觉的,上前道:“二奶奶,让我来抱。”
宋多福没给。
程安国这才说话,道:“让奶娘抱着吧。”
“嘘!”宋多福头没抬,双手稳稳的抱着道:“快睡着了……”快睡着的时候换手,宋多福是怕影响了孩子的睡意。
程安国也就没话说了。
这孩子,不是足月出生的。人道说,十月怀胎才是瓜熟蒂落,要是早了,总有不足之处。或许是这样吧,这孩子,没当初程焕两三个月的时候皮实,所以宋多福就分外精心了些。
宋多福顾着小儿子,也不想打扰了爷俩儿用饭,宋多福步履无声的走去了室内,身后钱氏尾随。
程安国让小梅小桃二婢压后上菜,在堂厅静静坐了,等着宋多福一起吃饭。
搁下了孩子,宋多福以为那爷俩儿得吃得差不多了,却见一个板板正正的坐等,多少有些欣喜,但见另一个人影也不见,那点儿欣喜就被冲过去了,问:“阿焕呢。”
程安国一向寡言,目向门口。
宋多福走过去一看程焕还在小木马上玩得起劲,就对程安国不满了,道:“你也不管管他。”
程安国默默受了这句话。他自毁了前程,内心对妻儿多有愧疚之意,日常上,对多福就体贴了些,对程焕就疼爱了些。
“阿焕,别玩了。”宋多福先催儿子一句,然后对丈夫抱怨道:“一天都腻在上头,有什么劲儿。”
程安国倒是乐见的,道:“儿子,就应该是这样,天生的喜欢名剑良驹。”
程焕现在骑的木马,不是木片搭起来的简易版,是用木头拼接雕刻出来的仿真版,连马的眼睫毛都雕刻了出来,栩栩如生。对小孩子来说,这就是他们的马。
宋多福冷俊不禁,在屋角的铜盆里洗了手。
那边小桃小梅正在摆饭菜,程焕还小,他的饭菜,一碟三个鱼肉丸,一碟萝卜疙瘩汤,一盘红白豆腐,都是单做的。两份饭菜摆起,程焕还没挪屁股,宋多福一边抹手,一边跨出门,口气已经生硬起来了:“快下来,吃饭了。”
程焕比宋多福还硬,道:“我不吃!”
宋多福一时没把这话放心上,笑道:“你不吃,你成精了,不用吃饭。”
程焕年纪小小,也感觉到了自己受到了轻慢,大声强调:“我不吃,我不吃了。”
这一下,程安国也走出来,他虽然疼爱儿子,也是严父的形象,沉着脸道:“你再说一遍?”
程焕还不敢和程安国硬顶,就趴在马背上,以沉默回答。
“下来!”程安国近乎呵斥的说道。
宋多福轻推了一下儿子,示意他听话。
程焕那小脑袋瓜子想了想,妥协道:“在马上吃。”
程安国绷着脸,道:“没这个规矩,你不吃就饿着。”
程家虽然是不缺下人伺候一个孩子,但绝对不会让人追着孩子屁股后头喂饭。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吃也要有吃相,这些规矩,是打小要养成的。
“怎么回事啊,这么不听话。”宋多福也没有给程焕好脸色,而且和程焕动起手来,要把他强行抱下来。
一个母亲,为了照顾孩子废寝忘食,那是情有可原,一个那么点儿是孩子,因为贪玩,不按时吃饭,这是需要管教的行为。
程焕泛起了倔,抱着马脖子不撒手,眼泪一大颗一大颗掉下来。他只是想爹娘向哄弟弟一样的轻声细语哄哄自己,结果一个比一个的粗声粗气。
‘哇’的一声,程焕大哭了起来。
宋多福以为扯到了孩子的手臂,连忙收力,程安国也立刻折回来,在程焕两手关节处检查了一下,这自然是没有大碍的,但是程焕还在嚎啕大哭,那绝对不是被爹娘骂了几句的哭声,那么伤心的哭声直接揪住了宋多福的心,所以宋多福自然而然的把程焕抱到怀中,柔声的问:“怎么了?还不是你不懂事,不听话,才让你爹骂了几句,你乖乖的,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玩的时候玩,我们又不会说你。”
程焕依偎在宋多福身上,双手环着宋多福的脖子不撒手。
天知道程焕是多想母亲抱抱他,因为宋多福之前怀孕,后来做月子,出了月子,一心扑在幼子身上。在他年幼而短暂的记忆里,都不记得母亲是不是像抱弟弟一样的抱过他。
“娘不要一直抱弟弟。”程焕脸上挂着泪,小小声的说:“也抱抱我。”
宋多福先是一震,然后才意识到这段时日对长子的疏忽,内疚涌上心头,宋多福都哽咽了,道:“是娘错了……”
程安国都听见了,把长子抱了过去,掂了掂道:“你看看你娘,再看看你,你多重了,你娘都要抱不动你了。”
这话一听,程焕嘴角塌下来,又想哭了。程安国却笑道:“你像你弟弟那么小的时候,你娘也是整天抱着你,一抱都不撒手的。”
“真的吗?”程焕的眼泪是说来就来,说止就止。
“你问问小桃小梅,还有你的奶娘……”
变故就发生在那一瞬间,程焕的奶娘姚氏像后头有鬼在追一样的冲进来,恐惧的道:“快跑,快跑!”
是有一个像鬼魅一样的人影,出现在姚氏身后,一把剑从后背穿透前胸,姚氏就定格在当场,继而轰然倒下。
程安国立刻把程焕塞给宋多福。
宋多福看见姚氏胸口出现的剑头,当即吓得腿软,不过但凡是母亲,总有一种无穷的力量,儿子在怀中,宋多福的腿就骤然挺直了,抱着孩子冲回了屋。
对方向程安国挥剑。
程安国手无寸铁,举起程焕骑的小木马格挡,厉声问道:“来者何人?”
按说,光天化日之下行凶,也该蒙个面儿才对,但是对方毫无遮挡,脸上的凶悍显毕,而且不和程安国废话一个字,招招凶狠。
程安国本人,原是襄王众侍卫中的第一高手,纵没有兵器在手,也能冷静以对,一座粗笨的木马舞得密不透风,将杀招全部挡住,而且寻求时机夺刃。
夺是没有那么好夺,对方一剑深深的插入木块,程安国一手举着木马的底座,悬身一转,对方握不住剑柄脱手而出。程安国趁机把插着剑的木马丢弃在一边。
双方都是赤手空拳,程安国胜算大增,一拳揍得那人眼眶迸裂,连连后退。
程安国待要乘胜追击,又有两个杀手出现,他们手上的剑身饮血沐红,是程家在前院的几个男仆,已经被他二人尽数斩杀。
要以一敌三,程安国身形一顿。
“安国!”
宋多福颤声叫着丈夫的名字,一脸憋得通红,已经将程安国用惯的一把长剑抛出。
夫妻之间总有那么点默契,程安国顺利接剑,利剑出鞘,剑气纵横。
然对方三人并不是一哄和程安国搏斗。
那黑了一只眼的杀手取回兵刃,就向室内闯去。
这显然不是要程安国一人性命。
程安国被另外两个人缠住,一时瞪目欲裂。
这就好比羊群闯入了一只狼,首先是丢弃了小主子试图逃窜的钱氏撞到了剑口,被一剑穿喉,然后剑身向侧一呼啦,大半颗脑袋与脖子分了家,恐怖的垂至一边,颈动脉的血汹涌而出,喷出了一段血雨。
“啊!”
女人和孩子的哭声,恐惧的,尖锐的,颤抖的响起。
黑眼男剩下的一只独眼一巡,目光冰冷的落在宋多福身上。
宋多福感觉到了那股子目标明确的杀意,不做深想,宋多福放下怀里的程焕,向外逃去。
她不是想自己逃命,她只是不能和儿子们待在一起。
黑眼男似乎是不急着取了宋多福的性命,脚下一把椅子踢出,正好卡住了宋多福的腿脚,宋多福身体前倾,重重的摔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
程安国暂时脱身出来,冲了进来,将宋多福护在脚下。
可惜双拳难抵六手,还有娇妻幼子,就是他人砧板上的鱼肉。
面对一片斑斑血迹,程安国银牙一咬,把剑垂下来,道:“你们要如何?”
黑雁男一剑指在程焕的身上。
小桃小梅二婢倒是忠心的,用身躯扑住了两个孩子,可是有什么用呢,三尺长剑,完全可以透过身躯,杀了这两个小子。
黑眼男冷笑一声,道:“六殿下有言,若你二人从容赴死,就放了这两个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