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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人惟季次,未肯作家臣。在李斐看来,去做宾客都是毫无根基的寒门士子无奈之举,有科举之路,这条晋升的道路就走向没落了,梅曾亮的父亲是二甲进士,梅家也有些姻亲故交,这样的基业在二十八岁的年纪去做宾客,如同从官道换到小道,前途愈加未卜。
“九江知府?”赵彦恒想了想道:“现在的知府徐衍,元祐十四年的二甲进士,做了三年庶吉士之后外放为官,在福建为官九年,才升任九江知府不久。”
李斐莞尔道:“你眼里有这个人,我就放心了。”
若徐衍不是一个才干之辈,赵彦恒也不会费心记住他。而赵彦恒当然会记住徐衍,因为徐衍十二年之后会成为百官之首,吏部尚书,前世也算是他的一位肱骨之臣,是一个能成大事而舍得出小节的人。
那么说来梅曾亮的眼光是不错,而他和梅曾亮成了连襟,徐衍和梅曾亮都不会放着这层关系不走,所以赵彦恒干脆就问了:“九江出事了?”
李斐甚是随意,道:“是建昌,是荆王三哥。”
赵彦恒眨了眨眼睛,他已经知道是什么事了。元祐二十九年三月,有两件事赵彦恒至今记得清楚。头一件事,京科状元在琼林宴上状告了景王和景王的舅父王森早年私贩盐铁,并且拿出了一伙人分利的账本。如今人死了,账本毁了,景王早就洗手不干这种脏活儿了。景王逃过了一劫。然后是三月下旬,江西几大书院的书生联合了在京城中落地还没有离京的举人,上了一道万言书,状告荆王私囚了一个大夫。
私贩盐铁的案子证据确凿,又有他在从中推波助澜,致使景王惜败东走。
荆王的案子就惨了那些举人。告荆王私囚一个大夫,又没有确凿的证据。那些举人是想学着御史风闻言事,料想着法不责众。可惜这种事情搁在别人身上使得,搁在荆王身上就使不得。
试想一下,坐堂的判官是被告的父亲。那会儿他的父亲已经被逼着责罚了一个儿子,面上再怎么装,心里也是心疼儿子,然后一群举人逼着他去责罚另外一个儿子?他们的父皇,又不是大义凛然的人!
一个大夫的生死在他的父皇眼里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何况这个大夫为荆王府奉祠正四年多,没治好他儿子,净顾着去医治别人了。父皇听听都堵得慌,依着父皇的做派,这样玩忽职守的大夫就该下狱治治。
最终的结果,上书的二十几个举人被剥夺了出仕的资格!
李斐絮絮叨叨的转述了整件事,推了推凝神中的赵彦恒的道:“你是怎么想的?以你对三哥的了解,他会在一怒之下囚禁了岑长倩吗?”
赵彦恒枕着手臂,双眼淡淡的看着屋檐道:“不知道!”
他的父皇剥夺了二十几个举人出仕的资格,因为那些举人,人云亦云,犯下了诽谤之罪,那么三哥必须是冤枉的。所以荆王没承认他囚禁了岑长倩,岑长倩没有从荆王府出来,或许世上已经没有岑长倩此人了。
李斐见赵彦恒木然的样子,碰在赵彦恒身上的手,手指蜷缩了起来,顿了顿依然道:“大姐说,江陵九江建昌都传扬开了,谣传三哥囚禁了岑长倩。”
赵彦恒偏过了头,冷静的道:“三哥是不会在乎这些话的。”
“我也知道。”李斐和赵彦恒对视,一双眼睛黯然道:“李家流放到临安,三伯母因为看过几本医书,就可以去做医婆了,因为没有人在干那一行。三哥在医药院就是混日子,他宁愿去采草药,也不去当医徒,学学怎么治病救人,盖因医者让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地位卑下。现在岑长倩已经是成名的大夫,他过去治好的病人,正在用药治疗中的病人,和慕名而来寻求医治的病人,我想没有这些人,岑长倩的失踪在江陵九江建昌等地也闹不出这么大的动静。”
赵彦恒果然是有些为难的,表情凝固在脸上,道:“你也觉得是三哥囚禁了岑长倩?”
“医者的地位是卑下。但是医术钻研到了境界,治病救人造福万民,所以也有名医如名相一说。”李斐没有否认的怀疑,软和着语气道:“三哥要是犯错,他身边的人没有人可以劝阻他,你现在知道了这个事情,连问一声都不可以吗?”
赵彦恒坐正了身子,对着李斐比出了三根手指,直言不讳的道:“男人一共有三条腿,两条腿用来走路的,还有一条,可以寻欢作乐但是它最大的意义,在世人看来是传宗接代。”
成婚快两年了,现在又是在讨论性命和尊严的大事,李斐默默的听着,也没有羞涩之态。
赵彦恒折回了手指,严肃道:“传宗接代的事,有的人看得开,算他超脱了。他的人看不开,就是一道无法治愈的伤口,流血了,化脓了,总也好不了,任何人劝都没有用,任何人不能指望谁在这件事情上超脱了,看开了。莫说现在岑长倩是不是他囚禁的,退一步说,是他囚禁了岑长倩又怎么样?三哥是皇子,他是荆王,他怎么能没有一点脾气,他还是我们几个兄弟中最有脾气的。你说现在江陵九江建昌都传扬开了?群聚徒党,号召他方游食无行之徒,空谈废业!传什么传,裹什么乱!”
本来不是一件那么严重的事,就是书院中一些学无所成,功名不就的读书人,像一群长舌妇一样的传扬这种事。这就像是盯着一个人的瘸腿指指点点一样,最后还传扬到京里去。就荆王那个倔脾气,荆王能下得了台?他的父皇那副护短的脾气也下不了台。
好像是第一次吧,赵彦恒在李斐面前甩了脾气。李斐听一句,就惶恐了了一分,忽而就屏住了呼吸道:“那你呢?要是我不能给你传宗接代,你也看不开吗?”
赵彦恒一时发作的兴起,注意到李斐惨白的脸色就怔住。他和荆王是亲兄弟,他帮亲不帮理又怎么样?以一家之力治理天下,他需要维持着整个皇族超然的低位而允许他人随意侵犯,否则泱泱天下怎么会被一个家族驯服。他纯粹是散发出了一个帝王的威严没有暗指什么,他的神色滞了滞,立即道:“我说的是三哥,他现在一定在荆王府大发脾气。我在襄阳,我不能去建昌,他在建昌,他不能来襄阳。我们都碰不到面,这种事情怎么劝,是口信还是手书?三哥只要说一句,人不在他手里,我也没有话可以讲了。一个不好,是我裹乱。”
李斐气息促起来,她不知觉的把目光忐忑的睇过去,又畏缩的垂下来,低声道:“我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这就去告诉大姐,让他们不要添乱。”李斐还是愿意相信大姐夫那一班人是好心,是在好心的营救一位名医,可是如赵彦恒说的那样,他们或许是把岑长倩逼入了绝境。
说着这话,李斐就转过了头下床,赵彦恒俯过身,左手拉住了李斐的右手,用了很重的力气,把李斐拽了回来。两个人鼻息交错,耳鬓厮磨在一起,紧紧的拥抱。
“你不要多想了,我们还年轻。”赵彦恒不能说他超脱了,他也还没有超脱。他是自负于他的年轻,前世二十一岁,他也没着急。今世二十一岁。赵彦恒的从容发自肺腑,他将唇贴到李斐的耳边道:“我很有耐性,我辛勤耕耘,浇水施肥,我们慢慢等待开花结果就是了”
李斐紧紧的拽着赵彦恒胸口处的衣襟,隔着华丽的锦衣李斐感受着赵彦恒蓬勃的气息,她猛得点着头,哑声道:“你正经一点。”
赵彦恒偏偏就越发的不正经,鼻尖佛过李斐白皙光滑的额头,如蜻蜓点水一般的亲吻了李斐的脸颊,然后辛勤的耕耘了起来。
快三年了,李斐曾经割断过的秀发已经及腰,柔顺垂直的披散下来,带着玫瑰香的味道。赵彦恒握了一缕,静静的把玩。
荆王那档子事,赵彦恒本不想掺和。一则牵连到此事的人,他不予同情;二则江南书院确实该打压一下;三则也是最主要的,他的三哥,不是他想管就可以管的,前世他为帝王,他的三哥还不服他的管束。
荆王是一匹没有笼头的马,亮起蹄子来不知道往哪里撅,他是不想往前凑,但是……赵彦恒握着李斐柔软平顺的头发,躺在他身边的女人,总是怀揣着一颗赤子之心。
他的赤子之心,都忘记了是何年何月喂了狗。
李斐的赤子之心,赵彦恒却不想冷了她,所以一番沉思之后,赵彦恒笑笑道:“你留大姨姐多住几天吧,就当亲戚之间走动。”
李斐微侧过脸来,一双水灵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赵彦恒。
“我劝一劝吧。”赵彦恒深思熟虑过后,淡然的说道:“头一个要劝的是梅曾亮,你也向大姐提一句,涉及皇家的事,不是襄王府的事就别兜揽。”
“我回头就说,这话虽然不好听,也是为了他们夫妻好。”
李斐赶紧应下了。她为皇家儿媳妇两年,也就是赵彦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