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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琴……
曦和沉默了一下:“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不是你说要咱们好好坐下来谈就此休战的么?你不愿嫁我就算了,现在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你又不同意?”
她看着他,道:“广胤不会娶流琴的。”
“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娶?”曲镜盯着她的眼睛,道,“我妹妹在家里对他日思夜想了几千年,他亦至今未婚,还跟着我妹妹跑来妖界,未必就对她一点意思也没有。这种事情,他若是拉不下脸来求亲,就由我们做长辈的来说。你是天族的尊神,由你去跟天帝提一提,想来这事儿便成了。”
曦和垂目看着酒盏中满满的涟漪,站起身来:“这件事没得商量。广胤不会娶流琴,你莫要误了自己妹妹的终身幸福。”言罢转身就要走。
“你不答应,你为什么不答应?”曲镜亦立即站起身来,看着她的背影,语气一下子冷了几个度,“就因为他眼里只有你么?或者说,你眼里只有他?”
曦和蓦地顿住。
曲镜看着她的背影,冷笑一声:“怎么,想问我怎么知道的?放心,我可没刻意去打探你们的消息。我曲镜是什么人,上次在战场上,单看他看你的那个眼神,我便晓得那个小子已经爱你爱得不管不顾了。”他看着曦和转过身来,唇角依旧挂着嘲讽的笑意,语气谿刻至极,“噢我忘记了,尊神活了这么十数万年也不曾为谁动心过,如今有个这么对你一心一意的太子,甚至不顾你们二人师徒的身份也坚持要与你在一起,你是不是被感动了?”
“曲镜!”曦和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目中有愤怒之色,“你怎么会说这种话?”
曲镜始终挂在唇角的笑意亦消失,冷漠地看着她:“难道我说得有错?你那个徒弟才将将三万岁,不过是有些才学累了些战功,风月场上连半个滚都没打过,即便与你在一起也不敢昭告天下,只敢暗地里谈情说爱。这样的年轻人,懂得什么叫做责任,懂得什么叫做守护么?”
“他懂不懂不需要你来评论。你曲镜的风月情史足够写上一本书,而今六万余岁却仍未立王后,他不懂得责任,难道你就比他懂么?”曦和冷声道,“你现在有空来我面前说这些话,还不如好好寻个良家女子成家立室,待你大婚之日,我必备厚礼前来道喜。”
曲镜眯起眼:“我的心意你难道不知道?曦和啊曦和,六界中人都说尊神心怀天下宅心仁厚,我看你的心肠比谁都硬。你跟他打算什么时候成亲?你们成亲的时候难道还指望我满脸堆笑祝你们和和美美儿孙满堂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
“——谁在外面?”曲镜蓦地打断她的话,挥袖打散结界,眸光锐利暗藏怒意,单手成爪朝着门口大力一吸,殿门霎时间碎为两半报废,门外空气涌入,一个人影踉踉跄跄地冲进来,下一刻脖颈已经落入曲镜手中。他眉眼俱厉地看着被自己掐着脖子的人:“流琴?你在这里做什么?”
流琴大约从来没被人这样对待过,一下子便吓得不轻,被他大力掐着脖子,用力地将自己兄长的手掰开,短促地喘了几口气,仓皇地看了面色冷硬的曦和一眼,也顾不上行礼,低着头道歉:“王兄,我就是方才路过,无意中闯入结界……”
曦和面色冷淡。
“够了!”曲镜面色也明显不好,打断她的话,“我与尊神有要事相商,我真是放纵你太久了,不仅敢盗取我的符印带外人进地宫,现在连我的规矩都不知道。出去!”
曦和冷眼看着她。
流琴咬了咬嘴唇,看了二人一眼,行了个礼:“是。”然后退出了门外。
曲镜看着门口,重重地“哼”了一声,重新布下了结界。
被流琴这么一闹,二人也吵不起来了。
曦和想着自己方才的话,感到有些不该,道:“抱歉,方才我……”
“不干你的事。是我反应过激了。”曲镜摆了摆手打断,转身坐回席上,直接拿起酒壶扔掉盖子猛灌了一口酒。
曦和一面想着方才流琴在外头估计已经将他们争吵的那一段给听全了,一面又思量着自己这么一大把年纪,三两句就跟曲镜吵成这个样子,委实失了风度,觉得有些头疼,亦走回去坐下来,轻轻叹了口气。
二人半晌没有说话。
“手还疼么?”曲镜仰着脖子高高地拿着酒壶往嘴里倒,看都没看她一眼,问道。
曦和愣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封信的事,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道:“一点擦伤,不碍事。”
“嗯。”他继续喝酒。
见他闷头灌了半晌的酒,她按住他的手:“别喝了。”
曲镜看她一眼,仰脖将酒壶里最后一点酒喝干净,将酒壶扔下,任其从桌脚滚落在地上,嗓音沙哑低沉:“你方才说的那些,我会考虑。”
曦和微微张嘴,见他这样便答应了,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但不是现在。”曲镜凝视着她,道,“我有我必须达成的目的,在这之前,若是魔神出世,我会立即收兵与天界联手,共抗外敌。若是魔神在我目的达成之后出世,那么我们双方各得其利,我还是会与你们联手。”
曦和知道,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
她沉默了一下:“谢谢。”
“不必谢我,我也不过是为了妖界子民的安危着想罢了。”曲镜笑了一声,大约是喝多了烈酒,眼眶有些发红,“要是将来魔神真的复生,少不得要死一批人。我只盼望着你还能像当初平定六界一般将这桩事给平定了,留着命在就好。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帮你。”
“……嗯。”
“对了,说了那么多,你还没告诉我,那个敢闯入四境轮的杂碎叫什么名字呢。”他问道,“是天界人么?”
“严格意义上,并不算是天界人。”话题终于转移,曦和神色微松,道,“这个人的名字你或许听过。是碧虞山的主人,榭陵居。”
“榭陵居?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曲镜皱起眉思忖着。
“你不认得也是情有可原。论辈分,我得叫他一句叔父,当年他与父神交好,与我们家相对熟悉。只是天地大战后一直隐居在西海之西,与外界基本没有往来,如今的神仙,已经没有几个人认得他了。”
“按你这么说,此人应当极为清心寡欲才是,怎会动了这等歪念?”曲镜纳闷。
“榭陵居确实清心寡欲,天上地下也寻不出几个如他那般性情寡淡之人了。人都是有些过往的,何况是经历了洪荒末年那等乱世之人。”曦和道,“他当年与九只金乌中最小的那只朝华姬结为伉俪,奈何后来朝华姬遭受天罚灰飞烟灭,我怕他自此种下心魔。”
“四境轮里有那个朝华姬的魂魄?”曲镜恍然大悟,“那这么说,他是打算复活她?”
曦和一愣:“我可没这么说。”
“这人被你说得比白水还白,不就是受了一次情伤么,就搞得这么十几万年都走不出来,也忒没种了些。像他这么个没种的人,除了这个,他还能有什么目的?”曲镜斜眼看着她。
这样说,好像很有道理……
曦和沉吟:“你这么说确实有迹可循。不过,遭受天罚的人没有一个能够活下来,朝华姬确确实实已经灰飞烟灭了,她与阎烬不同,根本没有复生的可能。”
“你觉得,那个榭陵居爱他女人到了什么地步?”
“情深似海。”
“你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是深得比海还要深。”曲镜道,“既然完完整整地复活过来不可能,那就不能再造一个出来么?哦对了,朝华姬已经没有*了,造一个也不可能。”
曦和怔怔地看着他。
“怎么了?”
“你说的……不无可能……”
曲镜来了兴致:“怎么说?”
曦和却丝毫没有理会他,飞快地站起身来,撞翻了矮几上的酒杯,也不管曲镜在身后连声叫唤,飞快地往殿外走去,跨过已经破烂的殿门:“我现在有急事,回头再跟你解释。”
曲镜一把拉住她的手臂:“什么事这么急?我还没留你下来用膳呢。”
“来不及了,你帮我写封信去洛檀洲,叫广胤立刻去天祈朝找我。”
“天祈朝?就是那个凡界?”
曦和点头:“记住,一定要尽快送到。”言罢,便一挥广袖,白色的仙气腾起,化作一道流光往天边去了。
曲镜站在原地,盯着她消失的那个地方,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变紫,再由紫变得面无表情,最终还是一甩袖子进了大殿:“来人,给本君备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