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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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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当真能彻底解毒,也就不需要给那么多。拓跋孤道。

    对了,去问问谢大夫。关秀道。他于诸毒说不定更了解些。

    拓跋孤亦只得点点头。他前日里方去看过夏铮,与替夏铮治着眼疾的谢大夫交谈之下,得知夏铮身上毒性已除,但被毁去的双目却实难说还能恢复视力。

    说实在的,为忍者如此恶毒之法所伤,能够保住性命也已不易。大夫并不讳言。我正为他双目拔除毒性,但愈到后来,见效愈慢,眼下看来,也差不多到了极限了。

    夏铮此刻双目已能分辨明显的光影之差。拓跋孤与关秀两个人走进,他只能看见两个人的轮廓,好在拓跋孤身材高大,他便立时认了出来,道,怎么今日又有空过来?

    谢大夫不在么?拓跋孤道。

    他今日出去了——你寻他有事?

    拓跋孤鼻中嗯了一声,道,你回头若见着他,让他去趟程左使家。说着回头向关秀看了一眼。关秀点点头,道,是我有点毒理上的疑问,需要请教他。

    程夫人么?夏铮道。实在抱歉,我目力不济,未曾认出来。好,我必带话给他。

    那我们先走。拓跋孤已转身。

    呃——辜儿。夏铮叫住他,似是有话要说。

    关秀在一边递了一个眼神,便即告退而走。拓跋孤微微皱眉。有什么事么?

    我在你青龙谷也待了有三个月上下了。夏铮开口道。原来只是为了来向你贺喜。结果却受你留在此地照顾……

    废话就不必说了。拓跋孤打断道。有事直言。

    前日里谢大夫与你说的那些,我也听到了不少——看来我的双目亦只能治到这般,不会再有太大进展。所以……我想应也是时候启程回去了。

    你想回夏家庄?拓跋孤道。

    离庄三月。无论如何,也该回去了。纵然目不能视,终究不能丢下不管。

    拓跋孤微一沉吟。此事决定在你——你要走要留,自己拿主意就是。不过现在这个时间要走,我安排不出人护送你——有点麻烦。

    夏铮微笑道,不必太过麻烦,我不是带了些人的么……

    有什么用!拓跋孤不耐。他心道凌厉是否得手的消息一天不来。我一天不知道青龙教是否仍被人盯着。夏家庄与明月山庄一样,也是与朝廷有扯不断的关系。天晓得你从青龙谷离开会碰到什么事情。

    但其中的来龙去脉,他还不打算对夏铮细说。夏铮似已觉出什么,道,有何不妥么?

    没有。只是——咱们不是亲戚么。拓跋孤转了副口气。你未痊愈,我不放心——终归要派人护送你的。近几天我的人手有点紧——三天之后,我再告诉你如何安排,怎样?

    夏铮听他忽然好似当真是关心自己一般,亦不知有几分真几分假,笑笑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便依你的意思。

    从夏铮所住的客馆出来,他终于可以略微有点时间。回去看看苏折羽。苏折羽这几天又恢复了些,虽然脸色仍透着虚弱,但已吃得下东西。睡得着觉。至少拓跋孤回去看她的时候,她正睡得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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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筵至了亥时,卓燕才姗姗来迟。

    拓跋孤原本极是不悦,只是见到卓燕的面色,却吃惊大过了其它。

    ——他面色苍白,或者说。不是苍白,是虚脱似的苍青。还浮着一层大汗。炎夏之下,他的衣衫都似被汗浸得透湿了,却显然没来得及更换,就急急赶来了此处,连呼吸都未曾调得深而均匀。

    你——伤势发作么?拓跋孤一时之间,倒也不确定他为何如此狼狈。卓燕却没了半分平日的嬉笑之态,低低地道,林芷的蛊毒发作了,我……方才运功替她控制蛊虫,所以……

    他匀了口气,方道,所以来得晚了……

    拓跋孤轻轻哦了一声。你不是陪顾家小姑娘的么?

    自然是没有去。卓燕苦笑着,入席坐下,向另一端的霍新看了一眼。后者向他点首为意。

    你来得晚了——关于你身份的事情,我已先同霍新说过。拓跋孤道。十天之后青龙谷大会之上,你的身份应可公开。

    教主。卓燕低头道。能不能……再往后延一些时间?

    拓跋孤面上变色。怎么,你早上不是说,由我选一个时间么?

    算是我不对。卓燕道。也许是这段日子林芷的身体都没什么变化,所以我有些掉以轻心——但其实她……每时每刻都很危险,我怕在这种情形下,我会顾不上其他事情。所以还是……还是依照之前所说,请你……给我几个月时间……

    拓跋孤极少听到他以如此郑重的口气与自己说话,一时间倒也有点哭笑不得。隔了半晌,他才握了握手中的酒杯,道,你为了林芷当真走火入魔了。

    说句不好听的。卓燕嘴角露出丝苦笑。林芷的性命可能真的不会太久。也许下一次她毒性再发作,我便救不得她了。蛊虫这种东西,伏时无影无踪,起时疾风骤雨——若非……

    话语未竟,厅外忽然有人快速跑来,喊了声,禀告教主!却是一名传令随侍。

    怎么了?

    是顾先锋家里人,来寻卓公子。随侍道。说是林姑娘毒性又发作……

    卓燕面上变色,霍地站起。怎可能?他边说边向外走去。教主,霍右使,容我……再晚点过来……

    他也没顾拓跋孤同不同意,便已消失在门外。

    教主。霍新此时才得暇说句话。容属下问一句。林姑娘的蛊毒——是有何渊源?卓燕此时不是擅长使蛊,又为何不能解去此毒?

    拓跋孤已站起身来,冷笑道。他能解毒而不解,这许多事情便都是他自找——若有兴趣,你也跟来看看?

    霍新似懂非懂,见拓跋孤准备前往,当下也站起道,好,我也去看下。

    赶回顾家的卓燕这一次搭林芷的脉象。却犹豫了一下。

    不对。他心下道。这一次不是蛊毒。

    只见林芷双目紧闭,眉宇间透出痛楚之色。四肢冰凉。卓燕心中叹了口气。冰瘴——分明是冰瘴之毒发作了。

    如今应怎么办?她带孕之身,那暂时压制冰瘴的解药药性太寒,决计不能服用——又只好我以内力帮她暂渡此厄么?

    他额角又微微沁出了汗珠。先前为缓她蛊毒,自己带伤的身体实在已耗力太剧。眼下别说再行疗毒了,连运功都困难。

    只听外间已有人传话说教主与霍右使亦来访。他心念一动,起身随众去迎。

    我过来看看。拓跋孤看见顾世忠先出了来,略略抱臂道。听说你这里有点麻烦。

    教主挂心了——我们倒是没什么,不过林姑娘想是在冰川日久,中瘴已深,所以今日发作了。

    ——显然,顾世忠还不知晓蛊毒之事,只以为两次发作都是冰瘴作怪。

    是。这一次确是冰瘴之毒。卓燕话里有话,却是说给拓跋孤听的。只是她不能使用那解药,很是麻烦。

    如果不用那药。以往你们怎样救治?

    如果是在冰川,就带去极寒之地“不胜寒”,利用那里的寒气,辅以内力压过体内之瘴。不过我们之中,很少有人会有这种方法,几乎都是直接服药——唯一接受那种待遇的只有瞿安。

    他停顿了下。这也是因为瞿安中毒已深。从一开始就未曾服过药,十余年来都是自己以内力强抗之故。其实冰瘴发作亦是逐步加深。现下林姑娘是离开冰川之后第一次比较严重的发作。但比起瞿安这般累积十数年,仍算是浅——以她本身的武功修为,可能过一两个时辰也便过去了——只是,教主你亦知道,她人正处在非常时期,并非常人可比……

    他抬眼,又看了看拓跋孤的表情。

    以我之力,只怕也难以助她渡过难关。他又添了一句。

    你的意思要求我帮忙?拓跋孤早听出他言下之意,倒不喜拐弯抹角。

    是。

    拓跋孤心知自己内力偏热,并非朱雀为瞿安疗毒时那可压制寒毒的冷劲,但卓燕既这般提出,必定也因为林芷身上的两种毒,以他一人之力确已有所不逮。除卓燕之外,旁人对蛊毒、冰瘴皆是一无所知,若要帮忙,必是事倍功半之举,如此情形之下,自然只能找他——毕竟以内功修为来说,他最为深厚。

    尚在沉吟之时,里面又出来一名少妇,拓跋孤见她小腹微隆,便猜到该是顾笑尘的遗孀了。

    卓公子,林姑娘似乎是醒了,您要不要去看看?少妇言语间颇是客气有礼,不过顾世忠仍是上前了一步,道,你出来做什么?……既然来了,快见过教主!

    少妇不谙青龙教之事,听顾世忠责备,略有惶恐,并不知哪一位是青龙教主,只朝拓跋孤与霍新站着的方向微微一福。

    只见她面若圆盘,肤若凝脂,模样颇为标致喜气,着实不该是个受顾笑尘冷落的命。连霍新心下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心道这样的媳妇儿到哪里去找——偏生笑尘和她都没这好命。

    说话间卓燕早已闻言回进去了。圆脸少妇施了礼也便走进。拓跋孤一时倒不便进去,只见顾世忠将余下人屏退了,低声道,教主,他——方才急急赶出去,说今日晚上与教主有晤面,是真的么?

    你不是都差人来花园将他叫走——还问我是真是假?拓跋孤略感奇怪。

    顾世忠微微尴尬。不……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原晓得今天霍右使设宴请教主议事,教主应没空见他才对。

    所以,你其实还是在猜疑他?拓跋孤眯了眯眼睛。

    顾世忠微一犹豫,拓跋孤已道,他的身份,霍右使已知晓,你但讲无妨。

    顾世忠叹了口气,道,他是侑云的儿子,我怎会有半点怀疑他——只是,慕容荇却终究是我们顾家的仇人。林芷是慕容荇那边的人,虽说我本不该迁怒于旁人,尤其她还是一个有孕在身的女人,但总觉得并不必要对她这般尽心尽意。

    他停了一下。毕竟她只是我们捉来的人质。疾泉不知是否是念在昔日与慕容荇交情的份上,才这般照顾她?总之——我也直说罢。他这样子,叫我……心里不甚舒服。他既已决意跟我们回来,便该拿出单家后人的样子来才是!

    拓跋孤微微一笑。这些话你为何不当面对他说?既然你已将他视为自己子侄,为何又顾忌不肯直言——我拓跋孤只消看到人质还活着,你与单疾泉未曾翻脸便罢——至于你希望他如何如何,倒不该由我转告?

    但——起初若非因为教主坚持,我原可……原可逼迫他杀了慕容荇,为笑尘报仇。若那件事了了,旁的一切,我也便不会有半点怨意了。

    原来你却是对我不满!拓跋孤说话间,霍新早已在对顾世忠使眼色,示意他此言不妥,却见拓跋孤右手已抬了起来。

    两人都是吃了一惊,却见拓跋孤右掌斜斜向门外切出,门外有个声音呀的轻喊了一声,被他强劲的掌力吸了过来。

    拓跋孤掌力送出时,忽觉出门外躲着的是个既小又轻之人,意外之下,劲力便收了一大半。人到了近前,顾世忠早是大惊,上前将那人一把抱过了,道,教主勿怒,这是我小女儿笑梦,想必不是故意要偷听的。

    小姑娘被拓跋孤掌力逼了出来,一时间脸色还回不转,待到被顾世忠抱在怀里了,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顾世忠忙道,不准哭……!别哭!笑梦,快见过教主和霍右使,给他们赔个罪,听话!

    拓跋孤见这小女孩十三四岁模样,长得清清秀秀一张脸,当下哼了一声道,她赔罪不赔罪我倒不在意,不过小小年纪若就偷听惯了,终有一天没那么好运还被人手下留情罢。

    顾笑梦哭得滴滴嗒嗒间,还偷眼看了看拓跋孤,见他面色并不太可亲,竟当真开始收声了。

    只见她咬唇咕哝了一句,我错了嘛,我又不是故意的。便向里要逃。反是顾世忠一把拉住了,道,先不忙进去,等下爹陪你一起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