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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赦中了童生,贾母和贾政知道后稍微意外,但想着童生试毕竟简单,贾赦又是个四十许的人了,中了也没什么得意的。
荣国府的下人见贾母和贾政都没当回事,大老爷回来后脸色也满不在乎,大家私下里也就只是嘴上说一说大老爷还是有点学识的,但考秀才就不那么容易了,童生试毕竟不是那么严格,只要主考官看见考生是荣国府的袭爵人,哪里能不给面子呢。
贾赦回了自己书房,并没有回他和邢氏的院子,更没有去厢房姨娘们那里,小厮铜钱和扇子一直最得大老爷的欢心,老爷中了童生,自然要好好恭贺一番。
可今日大老爷神色并不是十分喜庆,反而有些高深莫测的感觉。
难道这马匹拍到了马匹腿上?!扇子和铜钱对视一眼,默默地低下头。
老爷真是越来越不好侍候了。
贾赦手指头在叩着桌面,一声一声,让铜钱和扇子的心纠起来,屋内的气氛让他们恨不得出去,大老爷就是考他们学的那十个字的时候,也没让他们感觉这么紧张啊。
铜钱胆子大些,半晌见老爷还不“发作”,不由抬眼偷望了望,老爷的手指还搁在桌子上呢,神情有股说不上来的感觉,反正铜钱是觉得大老爷现在是特别的威严。
难道这中了童生,有了功名,人就是气势不一样了?
铜钱心里嘀咕,眼睛又不由落在老爷的手指头上,白皙,修长,反正铜钱之前从没发现原来老爷是和琏二爷一样的俊美。
也许是剃了胡子的原因?今日怎么看怎么老爷就像三十多岁的人,更像琏二爷的兄长呢,可却比二爷更加贵气逼人。
贾赦感觉敏锐,这小厮自以为“悄然”的目光,他都看在眼里。
哼,没规矩的奴才!
贾赦目光锐利,突然出声:“你们说,老爷我是不是应该搬到荣禧堂去?”
铜钱和扇子一哆嗦,闻言他们心里起了惊涛骇浪。
大房和二房的矛盾,他们这些家生子自然之道的一清二楚,老爷是袭爵之人,却只能在花园里打了一个隔断,住在这西边,要知道自古以来东为贵,何况荣禧堂是荣国府的正堂呢,五间大房子,院子气派又大……
“哼。”见两个奴才不敢回话,贾赦冷哼一声,心里想了一遍贾府诸人,恐怕只有唯一的儿子还算可靠些,就连东府那边的贾珍父子别看平时是和贾赦好一些,但关键时候,他们还是听贾母的多一些。
“去唤你家二爷过来。”贾赦眯眼睛发话。
铜钱忙跑去琏二爷和二奶奶的院子,贾琏被急匆匆的铜钱叫来,心里犯了嘀咕。
“老爷。”他见了贾赦请安。
贾赦若有若无的“嗯”了一声,然后就摆弄手里的白玉酒杯,贾琏瞥了一眼,却见贾赦眼睛正盯着他看。
贾琏心里微微一惊,他惊得是老爷目光如炬,看的他莫名心虚,直想跪下认错。
“琏儿,你说这府上的爵位……还能传到你身上吗?”贾赦慢条斯理地说道,可说出话的话却只让人脑袋发懵。
至少贾琏听了心里咯噔一下,他不禁抬眼,“老爷?”这是什么意思?贾赦是袭爵人,等贾赦百年之后,自然还有爵位给自己袭啊。
贾赦瞅着贾琏,玩味地一笑:“别说你听不懂、想不明白——那你和你媳妇去荣禧堂后边住,是怎么回事?难道心里就一点盘算都没有?”
闻言贾琏半垂下眼,他心里其实是有些埋怨的,若不是父亲不争气,外面又没个好名声,他这个做儿子的也用不着去巴结二房。
贾赦看这个儿子神色,心里知道他大概在想些什么。
他唇角微微勾起,“这是埋怨我呢。”
“儿子不敢。”贾琏低头说。
“埋怨也是应该的,老爷我从前犯糊涂,自你母亲死后,自暴自弃,倒是让你二叔一家欺负着了。呵呵……”贾赦笑了两声,可声音却很冷。
他心里此时更是想到往后贾家的下场,大房是作孽了,可二房也没少作,可结局二房却是好上大房不少。
一时贾赦神色变化,一会儿想着用红楼同人文中的诸般“宅斗”手段虐了二房,一会儿心里又很是不屑,公子他就应该建立势力,直接碾压了荣国府,只不过身上承袭了一个小小的将军爵位算甚么……国公府——国公府——别提现在只是将军爵位,就是国公在公子他眼中也算不得什么,哼。
贾赦闭目沉思,终归是决定从外部入手,战胜了心中另一个磨磨叽叽的娘们式的想法——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至于宅斗,哼!小家子气。
此时此刻,贾琏不敢作声,贾赦突如其来的话让屋内气氛沉凝。
闭目养神了片刻,贾赦的手指却时不时敲着桌面,两个小厮听了大老爷和二爷的对话,都恨不得自己不存在,贾琏这是第一次听到贾赦袒露心声,他此刻心里十分触动,不禁睁大眼睛,抬头愕然的看着贾赦。
贾赦睁眼,里面精光四射,很是认真的盯着儿子贾琏,看了片刻,然后又道:“你家老爷我往后自然是走仕途,你呢?打算从文还是从武?”
……走仕途?贾琏心里念叨一遍,嘴角动弹了一下,醒了醒神儿,合计着老爷这是对科举十拿九稳了?可这才是童生啊,哪到哪了啊。
但父亲的问话,他不敢不答,只好说道:“儿子……儿子……还是从——”他顿了顿,贾琏是真不知道往后干什么啊,他这几年来一直打理荣国府对外的大小事情,至于从前,老爷见自己不是读书的材料,也从没关心过他的前途啊。
贾赦沉默了会儿,觉得今日脑袋格外清明,回忆从前,竟觉得仿佛隔了一层什么似的,简直蠢得无可救药,连儿子也没教好,倒也不全是贾琏的错。
“倒是我的不是,你先下去罢。好好想想……只需记得,往后这荣国府自然是我说的算,你身为这府上的嫡子,自然亦不能是个废物!”
贾赦的声音低沉,但仿佛有种魔魅,说的每一个字都砸到贾琏的心头上。
贾琏呆愣了许久,回到房里都魂不守舍的。
这一好好想想,就是好几个月,贾赦从童生试过了之后,一路更是过关斩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直到中了直隶地区的头名举人,荣国府上下这才赫然起来。
大老爷不是吹牛,而是真的有才学啊——当报喜的来荣国府时,荣府上下都呆愣了,然后是狂喜,荣宁二府可有几十年没这喜讯了。
上一次还是宁国府的敬大老爷,荣国府一次都没有。
哦,你说珠大爷,呵呵……府里知道内情的奴才们都知道,珠大爷的监生是荣国府唯一的恩荫名额,琏二爷到如今身上也只是徒有个捐官的虚名,实则是没有任何功名的。
听了喜讯上门,贾母和贾政心中愕然不提。先前贾赦中秀才的时候,贾母之前就问过贾政,自己也派赖大家的查了查,贾赦可真是没走关系中了的。她当时确实是惊讶,没想到大儿子真用功起来,临老还能中了秀才,只是她心里还是略有疑虑,万一这老大还真是做了门路,以他们荣国府的势力和人脉,若是走歪门邪道,这秀才的功名也不是不能得到,只是抓不到老大舞弊的证据,她也不好去和大儿子辩驳这个。
贾政更是对大哥的“行为”感到忧心忡忡,有心劝劝贾赦,可不是被贾赦赏了一个鄙视的眼神,就是被几句话堵了回来,要么就是贾赦避而不见自己。贾政的脸皮也没那么厚,干脆就当不知道,每日里继续和清客们清谈,倒是几个清客们留心起这荣府的大老爷了。
再三询问看榜的小厮,确定贾赦确实是中了第一名的解元,贾母震惊是震惊,但赶紧让王熙凤备好赏钱。
本来贾母对贾赦很是不满,自从那日撞破了大儿子和邢氏白日里宣淫的事情,贾赦就很少过来请安,更别提中了童生试之后,更是一日都没来过,每日里只说刻苦读书……
老大作惯了,贾母气了几天,想着就算了,虽然贾赦没规矩,但只要不来气自己也算他孝顺了,何况老大好像真的上进了,虽然这迟了些。
可如今贾母真没想到贾赦能考上举人,还是头名,她此时不能不管贾赦了。
“去请大老爷赶紧过来,这边等着他呢。”贾赦中举,还是解元,贾母心里百般滋味,但大体还是高兴的。
荣国府沉落太久了,贾赦的中举有如一股春风,带来一阵阵生气。
“回老太太的话,老爷出门去琉璃厂了。”片刻后,衙门里专门负责报喜信的官差都来了荣国府,可贾赦还没找到。
贾母这个急呀,“赶紧去叫大老爷回来。”然后她回头让儿子贾政招待这报喜信的官差,还特意让人呈上来好茶好水,鸳鸯也去库房拿了一托盘的东西,都是预备等大老爷回府,然后赏赐来府上贺喜的。
小半个时辰,和寻他的小厮错开的贾赦,晃晃悠悠的才回府,抬头就看见门口挂着红色鞭炮,还没等他入门,鞭炮“噼里啪啦”的响起来——烟雾呛起,熏得贾赦晕头撞脑。
“铜钱扇子,咱府上这是有何喜事啊?”贾赦捂着口鼻,进了府内。
扇子和铜钱也纳闷,还是扇子脑里一激灵,突然问:“老爷,今天好像是发榜的日子。该不会您中举了罢?”
贾赦闻言,怔了怔:“哦,老爷我前阵子是好像是参加了几场考试来着。可,真的能中?”这秀才功名都好像走了狗屎运似的,都不知道是怎么得到那些阅卷官的赏识的,还中举?贾赦心里犯嘀咕,老爷他要是中举了,岂不是猪都能在天上飞——
太扯了!
贾赦摇了摇头,心里想着这喜事估计是别的事情,例如老二家的那个在宫里的丫头片子,兴许得了皇上的宠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