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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 大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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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四十七年

    四月二十,傍晚

    茉雅奇走进伊尔哈的院子时,院子里很是热闹。伊尔哈正跟几个侍女围成一圈踢毽子,彩色的羽毛在空中忽上忽下,欢快的笑声搁着院墙飘出很远。

    “大格格——”

    守门的小丫头刚要通报,就被茉雅奇抬手制止。

    伊尔哈一个反跳又踢了十几个,叫好的侍女们却渐渐没了声音。

    站在廊下的兰馥,冲伊尔哈使了个眼色。

    伊尔哈一把接住掉落的毽子,转头看向门口,“长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茉雅奇轻飘飘地扫了兰馥一眼,弯起唇角走到伊尔哈跟前,“我刚刚才进来,见你踢得尽兴,就没让人出声。”

    伊尔哈“嘿嘿”一笑,晃了晃手里的五彩毽子,“长姐现在可没我踢得好了吧?要是没风的话,我能一连踢一百多个。”

    “长姐早就不如你了,这几年身子也是越发懒怠了,”茉雅奇笑着拿出手帕,给伊尔哈擦了擦鬓角的汗珠,“晚上天凉,你都出汗了,当心别着了风,咱们进屋去说。”

    “好,”伊尔哈一把揽住茉雅奇的胳膊,两人嬉笑着往屋里走去。只是路过廊下时,茉雅奇冷冷地瞥了兰馥一眼,兰馥脖颈一凉,慌忙低下了头。

    内室里燃起了烛香,二格格换了衣裳坐到茉雅奇对面。

    炕桌上摆了两盘新做的点心,兰馥端着茶碗小心地迈进屋内,冲茉雅奇一俯身道,“大格格请喝茶。”

    茉雅奇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兰馥双手平举着茶碗,微微弓着身子,半晌没说话reads;网游之雌雄莫辨。

    伊尔哈嚼着满口奶酥,看了看手臂逐渐颤抖起来的兰馥,又看了看一直没接过茶碗的茉雅奇,有些奇怪地道,“长姐,兰馥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茉雅奇转过头,嗓音略有些低沉,“她是你屋子里的人,犯了错本该由你处置。可这件事儿事关长姐的名誉,长姐不能因为一个长舌妇坏了自己和阿玛的声望,更不能因为一个居心叵测的小人坏了咱们姐妹的情分。所以,今天哪怕会惹你和李侧福晋不高兴,这个兰馥,我也是非罚不可的。”

    “大格格,”兰馥手上一抖,茶碗应声而落,“兰馥自从进了王府,一直安分守己,不知哪里得罪了大格格,怎会牵扯到王爷和格格的名誉上去?一定是有小人陷害,还请两位格格明察。”

    茉雅奇闻言一声冷笑,“好伶俐的一张嘴啊,怪不得能把假的说成真的。针线房的人已经都招了,说本格格不顾男女大防,一心讨好阿玛身边大太监的谣言,就是打你这儿来的。怎么?你是想让本格格把人都叫来,跟你一一对质吗?”

    伊尔哈听了茉雅奇的话,立时瞪圆了眼睛,转头看向兰馥道,“你好大的胆子!我平时训你的话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是不是?敢造我长姐的谣,我看你是不想好生在王府里呆了!”

    “二格格,”兰馥一头叩在地上,再抬起头时,已是泪水盈盈,“不说咱们之间的表亲关系,就是兰馥进府后,兢兢业业地伺候您,什么时候有过一点儿不尽心?您爱吃奶酥,兰馥一日做三遍,就想您吃的时候别沾了半点儿潮气。您嫌染凤仙花汁儿浪费时间,兰馥就在您睡着后给您看着,生怕您弄花了指甲,一眼都不敢眨。如今,不过是几个针线房的奴才胡乱攀咬,您就真相信是我传了那些谣言吗?兰馥对您和侧福晋一片赤诚,您的话我就是死一万次也不敢不听啊。再说,兰馥跟大格格无冤无仇,为何要冒着被惩处的危险,乱嚼这种舌根子呢?”

    伊尔哈怔了怔,略一思忖后,试探地看向茉雅奇道,“长姐,那几个针线房的奴才是怎么招的啊?会不会是有人想挑拨咱们两个的关系,故意栽赃给兰馥的?兰馥平时虽然不算本分,但也没道理传这种瞎话啊?”

    茉雅奇看了伊尔哈一眼,缓缓地吸了口气,“想要确认是不是有人栽赃并不难,这些奴才都是普通的家生子,送到暗房去呆一晚上没有不说实话的。”

    兰馥面色一白,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茉雅奇,伊尔哈也颇为震惊,抿着嘴角半天没说话。

    “二格格……”兰馥颤抖着支起身子,双膝交替地膝行到伊尔哈跟前,“我不要去暗房,暗房是什么样的地方啊,二格格救救我吧,救救我吧,我真的没有说啊。”

    伊尔哈被兰馥抱住膝盖,眼看着她吓得脸孔煞白,连嗓子都哑了,心下也有些不忍,可转念一想她之前的种种行径,又不得不怀疑,遂厉声开口道,“针线房的人都是内务府□□出来的,没道理一心针对你。你到底有没有在外头胡说八道,赶紧从实招来!否则,我也只有送你去暗房了。你要真是被冤枉的,等我和长姐查明真相,自会放你出来。”

    “二格格,”兰馥眼看着伊尔哈也不想庇护她,身子顿时一软。

    自打她进了王府,就自诩是侧福晋的亲侄女儿,二格格的表姐,身份非比寻常,日后定是要攀附权贵的,对一般奴才根本看不进眼里。就是对大格格,也是三分嫉妒,两分轻蔑,一心觉得大格格的额娘不受宠,比不得自己姑母名分高。

    跟针线房的奴才传些闲话,也是因为被人捧地晕乎乎的,之前又挨了二格格的训斥,心下不忿,一时分不清眉眼高低,只当自己真成了梧桐树上的金凤凰。不想这闲话越传越广,最后竟落到了大格格的耳朵里。

    见兰馥瘫软在地上,茉雅奇也不想再跟她多做废话,对身旁的宝笙使了个眼色,宝笙就指使了两个嬷嬷上前架起兰馥准备往外面拖。

    “二格格reads;网游之肥嘟嘟!二格格!”兰馥顿时慌了,丝毫不顾及礼规地大肆挣扎,头上的钗环掉了一地,两个嬷嬷险些架不住她,“二格格,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啊,您忘了我之前对您说过的话了吗?我是被人有意陷害的啊。”

    茉雅奇蹙紧了眉头,有些疑惑地看了身旁的伊尔哈一眼。

    伊尔哈抿了抿嘴唇,脸色苍白地别过头,不再往兰馥的方向看。

    “放开我,放开我,我是侧福晋的亲侄女儿,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兰馥被拖到了门口,还是挣扎不休,一个嬷嬷实在被推得没了耐心,伸手在兰馥的腰上狠狠掐了一把。

    “住手!”院子里一声呵斥,两个嬷嬷慌忙下跪。

    大侍女喜儿扶着李氏走到门口,抬手就给了掐人的嬷嬷一巴掌,清脆的声音,屋内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茉雅奇从软榻上站起来,看着兰馥哭的梨花带雨地扑在李氏的腿上,口口声声地喊着自己是冤枉的,是被人陷害的。

    伊尔哈也站了起来,两只手前后蹭了蹭,她被闹的脑筋生疼,一时也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李氏推开兰馥的手,皱着眉头厉声道,“把眼泪擦干净,闹成这样子像什么话!我让你来伺候二格格,是让你来给她添乱的?又哭又喊的,外头不知道,还以为二格格的院子里闹贼了呢。”

    茉雅奇皱紧了眉头,伊尔哈在背后连连冲李氏瞪眼睛。

    李氏扫了她一眼,嘴唇一弯走进内室,“今儿的事儿我都听说了,也是我教导不善,让这个孩子惹了大格格生气。你们姐妹俩从小就亲近,可别因为这个事儿闹生分了。这样,把兰馥交给我,我一定好好责罚她。针线房那些奴才,以讹传讹,被发现了就胡乱攀咬,把几句闲话闹得人尽皆知,活该送到暗房去。等回头福晋身子好些了,我一定禀告福晋,把他们都撵出府去,决不宽贷。”

    茉雅奇抬头看了李氏一眼,又回头看了看一脸仓惶的伊尔哈,心里一时颇为犹豫。

    李氏浅笑一声,拉过茉雅奇的手,轻轻拍了拍,“你呀,从小就是个厚道的性子,可见今儿是真生气了,否则也不会在伊尔哈的院子里动起手来。你放心,兰馥虽然是我的侄女儿,但我绝不会徇私包庇。这谣言要真是由她而起,我就让她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也省的教坏了伊尔哈,你看怎么样?”

    茉雅奇抿了抿唇,李氏到底是长辈,又是伊尔哈的亲娘,话已说到这份儿上,她难道真能硬抓不放?

    见茉雅奇不再开口,李氏转身冷冷地瞥了兰馥一眼,“还抽搭什么?收拾收拾跟我走,看我回头怎么罚你!”

    兰馥擦了擦脸上的泪珠,一脸委屈地从地上站起来,跟着李氏往外走。

    宝笙左右看了看,小心地走到茉雅奇身边,兰馥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跟李氏走了,回头还能查出真相吗?“格格,这——”

    “李额娘请留步!”茉雅奇开口打断了宝笙的话。

    李氏转过头,茉雅奇深吸口气,缓步上前,“兰馥不能跟您走。”

    李氏一愣,眉梢微微翘起,“这是为何?”

    茉雅奇转头瞥了兰馥一眼,回身冲李氏福了一礼,“兰馥是您的亲侄女儿,进府后又一直伺候着伊尔哈。今日若是您带走了兰馥,这谣言一事恐怕就没法说清楚了。即使李额娘大义灭亲,旁人恐怕也难以信服。既然此事由我而起,还是让茉雅奇代劳为好。福晋那头,茉雅奇自会禀报的。”

    “这——”

    李氏没等说话,茉雅奇已转头吩咐道,“把兰馥带到我的院子去,再让暗房把那几个针线房的奴才抬过来reads;重生之女医修行散记。”

    “是!”宝笙利落一俯身,让身后的三个嬷嬷一起上前,捂住兰馥的嘴,一路拖出了屋门。

    “大格格,你这——”喜儿刚想开口,被伊尔哈在旁边一瞪,又连忙吞了回去。

    茉雅奇走到伊尔哈跟前,微微弯起唇角道,“一会儿要是没什么事儿就来我院子里看看,咱们伊尔哈那么聪明,到底是不是兰馥造的谣,你一看就清楚了。到时要怎么处置,咱们好好商量。”

    “好,长姐慢走,”伊尔哈微微低头。

    茉雅奇转身冲李氏福了福,轻扬脖颈走出了房门。

    入夜,东小院

    小英子一路小跑地进了内室,冲四阿哥一俯身道,“王爷,师父,大格格都查清楚了,就是那个兰馥四处乱说的。暗房那几个血葫芦似的奴才往院子里一摆,兰馥当时就什么都招了。大格格和二格格商量后,决定打兰馥二十个耳光,然后赶出府去。”

    四阿哥微微点头,看了鼓着腮帮子的苏伟一眼,冲小英子摆了摆手,小英子行礼而退。

    苏伟烦闷地挠了挠后脑勺,往软垫上一靠道,“都是我大意了,上次诗玥来看我,都说看见那个兰馥偷听我和大格格说话来着。我一时没在意,结果闹出这么大的事儿,害的大格格被人议论不说,连二格格也被牵扯进来了。”

    “是李氏自作主张,怎么能怪你呢?”四阿哥伸手抚了抚苏伟的背,“这样也好,茉雅奇和伊尔哈也能成长些。等她们嫁了人,比这糟心的事儿不知要遇到多少呢。不过,到底还是女孩子家,心地太软了。”

    苏伟眨了眨眼睛,抬起头看向四阿哥道,“你是说,那个兰馥?”

    四阿哥点了点头,“这事儿让佳晖去办,你就别参合了。”

    苏伟扁了扁嘴,把两只手□□袖子里,像只不倒翁似的在四阿哥腿边左右晃。

    四阿哥摆了摆桌上的跳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眯着眼睛看向苏伟,“诗玥来看你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苏伟背上一僵,嘎吱嘎吱地转过脖子,傻傻一笑,“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

    翌日

    从福晋的院里出来,李氏面色不善地拦住宋氏的去路,“姐姐今儿是得意了,我那侄女儿被这么一打,这一辈子就算完了。咱们好歹守望相助了这么久,怎么姐姐就不说劝一劝呢?”

    宋氏捏着帕子压了压唇角,略略低下头道,“茉雅奇那孩子一贯有自己的主意。再说,这事儿事关女孩儿家的名节,连福晋都说茉雅奇处置的对,总不能让奴才们随意议论主子的是非吧。”

    “哼,”李氏冷笑一声别过头,“姐姐倒是顾忌奴才们的议论,可是怕人议论行为不端,就不怕人议论不分尊卑吗?昨天,茉雅奇那样顶撞我,当着我的面儿就把兰馥拽走了,是一点都没把我这个侧福晋放在眼里——”

    “姐姐这话可就说错了,”宋氏还未开口,年氏和耿氏由后走了上来,年氏微微弯起嘴角道,“尊卑这一词用在咱们和大格格身上可不合适。大格格是王爷的长女,日后赐婚封爵,不是郡主也是郡君。说句实在的,这府里的大小女眷们,除了王妃,日后见到她可都要矮身行礼的。今儿不过是处置了一个丫头,姐姐有什么可不满的。他日福晋再有身子不爽,把整个王府都交给大格格来管,旁人也说不出半个“不”字来。”

    李氏面色一寒,狠狠地瞪了年氏一眼,扶着喜儿的手臂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