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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术发现是抖m的不止她一个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君长知也是这么一个吃硬不吃软的大变.态——以前死乞白赖求他多看自己一眼他都不肯,现在让他赶紧滚他倒是不滚了,说好要走又巴巴地跑回来,还颇有一副要言听计从的模样在里头……想到这里,缩在男人怀中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撇了撇嘴:“先说好了,哪怕是你带我去看我师父了,我也——”
白术话还没说完,君长知就一步跨出了屋子,一阵夹杂着风化的寒风迎面吹来,吹得她一个哆嗦下意思地闭上嘴缩着脖子躲回了君长知那暖和的斗篷里,只剩下一双眼睛在外头滴溜溜的转……
君长知此时只感觉到手中的人轻得可怕,像是没重量似的,抱着都感觉膈手,再一低头,看见怀中人面色苍白不说,一双眼睛底下也是有着浓重着的淤青,整个人都病殃殃的,偏偏那双眼睛还不老实到处看……想到她之前还未说完的话,他淡淡地“嗤”了声,不客气催促道:“说完呀。”
白术:“……”
见白术半天没动静,君长知这才稍一顿,续而淡淡道:“你该庆幸那阵风吹得及时,方才倘若你把那话说完,你这会儿就已经在雪地里坐着了。”
白术:“…………”
收回刚才说这家伙是抖m的话——他就是个鬼.畜s,顶级的那种。
白术低下头,扯了扯君长知的斗篷将自己遮严实了,索性不在说话,她不吭声君长知看上去也没多少话想要跟她说,两人一路沉默,穿过长长的回廊,期间偶遇宫人外加上了年纪的文官无数,众人皆是对堂堂大理寺卿怀中抱着个人走来走去表示严重好奇,一些宫人认出了他怀中的人就是躺在万岁爷寝宫里曾经有好一段时间的“那位”,皆是脸色一边将脖子缩了回去,纵然是万分的不解,却压根一点不敢再多琢磨;倒是那些上了年纪的文官,仗着自己好歹是长辈,索性跟君长知打招呼:“君大人,您这是从哪抱来的孩子?”
君长知淡淡一笑,不作回答。
白术猫在斗篷下面默默地给他补充了句:万岁爷的床上。
经过回廊,比如后花园,此时终于没有四处走动的宫人和文官打扰,君长知琢磨了下,忽然开口道:“用不着我人明日启程回央城,在我到家之前,我爹娘怕就知道他们儿子今儿大好天气不去狩猎,抱着个猴子在这疯子似的逛花园。”
白术“哼”了一声,想说你见过我力气这么大的猴子么,想想又不多,力气大的猴子那他妈不是猩猩么。
想来想去找不到合适的回答,索性装死,没搭理君长知。
而后者这会儿却仿佛来了劲儿,没人搭理他,也不厌其烦地继续道:“他们肯定千方百计也要弄明白我抱着的猴子是哪头山上抓下来的。”
白术小声嘟囔:“你才是猴子。”
知晓是怀中的人终于憋不住了,得到回应的君长知莞尔:“我娘盼着我成亲好多年,年年都能听见‘男大当婚’这四字——去年还给我硬是将个表妹叫来央城常住,让我陪着她四处游玩。”
“我知道她。”白术说,“挺漂亮的。”
大理寺卿闻言,正想说你怎么看见的,后来又想了想这家伙的职业特性,遂释然,直接下结论淡淡道:“你跟踪我。”
“谁跟踪你了,”白术一听急了,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都稍稍染上了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粉红,冷不丁地呛入一口凉气急急咳嗽了两声,感觉到君长知放在自己背部的手稍稍收紧,紧接着一股暖流从她背心传来——她是不知道君长知做了什么,只是觉得这样挺舒服,那股胸腔里火烧火燎的疼痛也稍稍减轻了,索性老老实实地窝在他怀里没动,停顿半晌,这才继续道,“我就是偶尔在街上看见了——说得你们两多低调似的,随便走在街上都有人拉着我说:快去看看前面那对郎才女貌的小情人啊……”
白术尖着嗓子,正准备继续嘲讽两句,忽然又听见近在咫尺的男人笑了起来——这么一笑,笑得她一不小心就响起了那段自己滥用犬职正事儿不干去干那些痴汉行为的事情,现在想想,以后怕是也没这个机会了,一时间又是恼火又是心酸,瘪瘪嘴,正准备嘲讽君大人几句,又听见他掐到到处地打断了她,说:“休要胡说,我跟她能是什么小情人,你这人也忒酸了些。”
“……”
按照剧情发展,白术这会儿应该满脸娇羞地抬手去捶君长知的胸口再娇嗔一句“讨厌”,但是她想来想去,都抑制不住胸腔中草泥马狂奔的*,憋得脸黑,最终憋出个言简意赅的“滚”。
君长知不说话了。
只不过这个时候,不用他说话白术也知道,相比起之间在屋子里都像是吃了火药似的紧张气氛,这会儿两人均是冷静下来不少,气氛放松,两人也能像是普通的朋友那样嬉皮笑脸地谈两句了——这本应该是件好事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想明白这件事儿的时候,白术原本抓着身上裹着的皮裘边缘的手忽然稍稍收紧,手指尖那点儿好不容易因为暖和起来聚集的血色因此而散尽,微微泛白。
她忽然有些后悔让君长知带自己出来。
她宁愿就像是之前那样远远地躲着他,怨着他,恨着他,恨不得吃了他的肉扒了他的筋,也不愿意像是现在这样,靠得这么近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就好像他们的关系真的很不错似的,不干不净,藕断丝连,却没有任何人敢给彼此下一个正确的定位。
而此时,君长知听闻怀中人忽然安静下来,整个人都好像是要消失了一样,也是下意识地微微蹙眉,正想要问她好好的又怎么了,忽然这个时候,脚下一转,却是到达了之前白术要去的那个前院,远远地便可以看到白雪皑皑、没有一丝凌乱的雪地中央,有几十个木桩子似的人影,由高到矮,胖瘦不一,却各个腰杆挺直,面无表情,如同雕像一般昂首挺胸整整齐齐地跪在那里。
到地方了。
在君长知做出动作之前,那从始至终将脑袋埋在他怀里的人却突然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或者有所感应似的猛地一颤——紧接着,在他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那原本还行动有些不便的人却像是突然爆发出了无限的力量,她一下子从他的怀中翻身下来,落在雪地上发出沉重地“啪”地一声轻响。
这声轻响,居然惊动了此时在前院中直挺挺跪着,仿佛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的知觉的那些“木桩”——其中,在最前面中央的那个“木桩”最先有了反应,他微微摇晃了下,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那麻木的脸上露出了个短暂的震惊表情,猛地转过头来。
刚刚落地的白术一抬头,目光便这么不其然地与纪云对视上。
隔着漫天飞舞被卷起来的雪花,白术与纪云顿时,良久,两人谁也没说话,纪云就这样保持着最初的微微错愕的表情看着白术,而后者此时却是各种激动、内疚、心酸、委屈的情绪一齐涌了上来,她挪动沉重的脚下,下意识地往纪云方向挪动了下,奈何脚下雪地太厚,她迈出去一步就狠狠地晃了晃——
眼瞧着人要倒在地上,远远看着的纪云下意识地就想站起来——然而在用一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这会儿是什么情况,他又是一咬牙,停住了几欲站起来的身形。
好在此时跟在白术身后,注意力都在她身上的君长知及时伸手去稳住了她——而此时,后者甚至来不及说出一句谢谢,稍稍推开了君长知的手,从口腔中呼出一股白色的凝气,她咬咬牙,裹紧了身上还带着君长知的体温的斗篷,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纪云面前——
锦衣卫指挥使从头到尾都蹙眉看着她。
当她就快要到达目的的时候,突然膝下一软,猛地向着纪云所在的方向扑去——霎时间,她只感觉那伸出双臂接住她的手手臂猛地收紧,以几乎要将她腰勒断的力道,将她一把纳入怀中!
“师父。”
白术靠在纪云的耳边,哆哆嗦嗦地叫了一声。
良久,没有听见对方的回应。
白术只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拽紧。
她听见自己的胸腔在“呯呯”地跳动,她往纪云的方向靠了靠,鼓起勇气便又重复了声——
“师父……”
白术小心翼翼地叫,仿佛生怕面前那沉默的人一把将自己推开,一旦有了这个想法成型,近日来的各种惶恐不安一时间尽数涌上心头,心中越想越惊慌——这对于她来说有再造之恩,如兄亦友的男人,如今她却对他充满了惶恐与不安的情绪,她害怕,害怕他将所有的责任都归责于她的头上,怕他职责她玩忽职守,怕他怪罪她害惨了同僚,怕他看不起她被缴纳了象牙牌从此当不成锦衣卫……
别人怎么样她可以不理会,但是她害怕纪云从此就要跟她形同陌路。
想到这,白术的脑子已经一片混乱,她索性伸出手,主动地抱住纪云那落满了雪的肩膀,口齿不清地急切道——
“师父,你疼不疼?你不要怪我好不好?我不是故意放走北镇王的,我也不是要害七叔……君大人那边我劝过了,他不听我的,他怎么可能听我的……我不想这样……绣春刀……绣春刀也拿不回来了,我不知道它去了哪里,万岁爷说绣春刀没了——”
白术语无伦次地说。
却在此时,忽然感觉到纪云的大手缓缓顺着她的背部攀爬,最后停留在了她散乱的头发,那冰凉的五指探入她的发间,微微一使力,便将她的脑袋压向自己——与此同时,她听见纪云那极为沙哑、就像是在磨刀石上挫过的声音缓缓响起道:“不怪你。”
“……”
“刀没了不打紧,回央城,让都尉府的师父们给你再做。”纪云的手微微收紧,“别急。”
纪云话语刚落,便感觉到那冻得僵硬的颈脖处,忽然滚入了一滴滚烫的液体。
纪云一愣。
下一秒便听见,那靠在自己身边虚弱得仿佛手臂稍稍使劲儿就可以要了她的命的人,用极缓且带着气音的沙哑声音道——
“万岁爷缴了我的象牙牌,我不是锦衣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