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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现实】
现实世界,石英沙漏内的最后一粒沙落下。
倚在八仙桌旁托腮看书的阎漠若有所感地停下翻页动作,眼睫抬起,男人略带讶异的赤红眼珠轻轻一转,扫过伏在桌面依然没有丝毫清醒迹象的黎焕、刑羿和老鼠妖——三小时已尽,这些人还未醒,戚景瑜都亲自去了,难不成还拿不下那玩弄梦境的疯婆娘不行?
阎漠心里有疑,随手拿过一片先前用剩下草药叶子夹进两页之间当做标记,然后合书倒扣放在一边。他起身走到药柜前,从抽屉里取出一小撮研磨好的紫红色粉末,用杆秤称量过计量,这才重新返回八仙桌。
阿狸缩在药房角落,一副受惊过度、十分不信任阎漠的样子,但又担心梦境里自家主人和小少爷的安危,犹豫半响,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他们怎么还不醒?我与主人交换的时候魇魔才刚现身,不会……出什么事吧?”
魔罗大人看见这狐狸就气儿不打一处来,也不看他,兀自伸出两指试了试黎焕的鼻息,头也不抬道:“有气儿,没死,大概那边临时有异,他们打算留那女神经一条狗命吧。”说罢,他一打响指燃起一簇幽绿的业火,然后一手托火苗,一手捻着药粉一点一点凌空洒下,让它被业火均匀燃烧。
顷刻,仿佛有风吹进药房,撩的那层层叠叠的帷幔无风自动。烟雾蒸腾,一股浓烈的药香弥漫开来。
黎焕搭在桌面上的五指略微动了动,阎漠见这小鬼转醒默默在心里松了口气,方才虽然试探过鼻息证实呼吸稳定,但这梦境内外的联系原本就是玄之又玄,不死也不醒的前车之鉴并非没有。
景瑜偏爱这小徒弟,要是出了乱子,恐怕又是一个三千年的老死不相往来啊。
想到这儿魔罗大人不禁无声一哂,手掌一翻灭去业火。
恰在此时,身后凭空出现的某种气息轻轻一颤。阎漠察觉到异样瞬间转身,一脸狐疑地望着从梦境归来的戚景瑜,以及他手里提着的——魔罗大人皱了皱眉,连不久前被某妖狐在床上放鸽子的事都顾不上提,脱口问道:“你把这女人带回来干嘛?”
戚景瑜将被封死三魂七魄、意识丧失的魇魔扔在地上,淡淡道:“这女人知道的内容比我们预计要多,不细审过了再处理着实有些可惜,你准备间适合她的囚室先把人关进去,等小焕他们走了我亲自过审。”
阎漠闻言勾起嘴角,笑得十分不怀好意:“九尾大人这是要用刑呀?”
戚景瑜冷冰冰地斜睨了他一眼,道:“是啊,要我说你们魔都长了张吐不出象牙的嘴,这话说出来真是一个比一个不中听。我在二重梦境是想让小焕练练手,才没跟她计较太多,现在既然出来,当然要算算平白无故就被这女人说‘不行’的账了。”
“好,那我去把人关起来,你赶紧把你那宝贝徒弟和狐灵打发走,咱们的‘正事’可还没完呢。”
阎漠神色幽怨地着重强调了其中某两个字,盯着戚景瑜笑得皮笑肉不笑,然后朝魇魔一打响指,那昏迷不醒的女人兀自漂浮至半空,跟在阎漠身后,两人穿过重重帷幔,消失在这布局诡异的当铺的更深处。
待他走后,戚景瑜千年不变的冷淡面孔难得浮起一丝笑意,他走到八仙桌旁招来阿狸,吩咐它去倒三杯冷水过来,这才拉来椅子落座,伸手顺了顺小徒弟被压得有些凌乱的额发。
黎焕刚醒,浑身都得特别厉害,阎漠说的果然不错,那凝魂茶隔绝了所有负面感官,梦境中的打斗感觉不到疼痛,这一醒立马都找上来了。
这时阿狸用嘴叼着托盘送来清水,戚景瑜亲自把茶杯取过来分别交给黎焕和刑羿,又示意最后一杯给还晕晕乎乎的老鼠妖送过去,然后重新看向两人,温声叮嘱道:“回去以后好好休息,这两天没别的事,就当放个假,魇魔也不需要你们操心,老师会处理。”
“你把她交给阎漠了?”刑羿说。
戚景瑜“嗯”了一声,抬头看他,解释道:“那女人终归是魔,与妖还是有所差别,阎漠更了解自己的同类,关在这里不容易出现意外。”
黎焕一口气喝完那杯水,感觉嗓子还是干的厉害,放下茶杯,对戚景瑜道:“老师,徒儿有个请求,希望您务必同意。”
戚景瑜早就猜透了他的心思,莞尔一笑,说:“你希望我将审问魇魔的结果毫无保留的告诉你,对不对?”
黎焕点了点头,感觉这事还是说开了更好,索性直言道:“您从前隐瞒我的事太多了,老师,徒儿没别的意思,不管知道什么还会一样敬您、爱您、忠于您,这件事事关我与刑羿两人,所以无论如何都希望您能别再把徒儿当外人,也别再将徒儿当个万事都需要依赖您的孩子了,有些事终归是要自己面对的。”
戚景瑜闻言一怔,脸上的笑容又那么一瞬间凝固,黎焕这话说的句句在理,但他还是不得不去在意那句“别再将他当孩子了”,就像所有的父母都会面对儿女长大成人的事实,那种感觉既欣慰又难免有些失落。
这念头一出,他忽然觉得可笑,自己已经活了这么久,又为什么还会为这种小事患得患失?
难道说一世只为自己、将妖冷漠自私的本质活得淋漓尽致的九尾妖狐,真的被一个人类变成了被感情奴役的凡人?
戚景瑜定了定神,将思维从那矛盾的怪圈里强行抽出,依次看向刑羿和黎焕,说:“我明白你们的意思,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了。你们先回去休息,我会在这里多停留两天,等回了茶舍再详谈有关魇魔的事。小焕,这次老师向你保证,一定知无不言,你看,可以么?”
说不上来为什么,黎焕被那话里的客套刺了一下,一时间竟有些失神。戚景瑜见他一直没做反应,正要询问,这时一直保持沉默刑羿倏然开口,插话进来道:“就按您的意思来,我们回去等消息,这件事您多费心。”
说完,他拉着黎焕起身,又道:“那我们先告辞了。”
戚景瑜也站起来,说:“我让阿狸跟你们一起回去,记得先把拉格先生送上车。”
刑羿没再说话,只略一颔首,示意知道了,然后揽着黎焕的肩带着他往外走。阿狸叼起老鼠妖甩在背上,朝戚景瑜欠了欠身,也跟着走出去。
戚景瑜没送,一直站在八仙桌旁,等彻底听不见脚步声以后,男人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一声不响地重新坐下。
在他身后,帷幔飘起,阎漠依靠着门框,笑意吟吟地看着男人的背影,静了半响,开口道:“九尾大人有心事啊?”
戚景瑜端起刑羿那杯没碰过的水浅浅抿了一口,淡淡回应:“你听墙角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这里可是我家,在自己家里怎么能说是听墙角呢?”阎漠走到戚景瑜身后,双手按上他的肩膀,拿捏着力道给他按摩,继续似笑非笑道,“小徒弟翅膀硬了,想自己飞了,景瑜,又不是第一个徒弟,有那么难适应么?”
施加在肩膀上的力道恰到好处,戚景瑜放松下来,向后靠在阎漠怀里,垂敛着眼睫,用仿若自语的声音低声说:“我九尾一生无子,活到现在,冷不丁体会了一次为人父母的感受,魔罗,你说我是不是越来越像人了?”
阎漠闻言忍不住朗声一笑,从后面将戚景瑜搂进怀里,他挑开他衬衣前襟的纽扣,伸手进去暧昧而又色|情地揉捏起男人胸前略微硬起的部位,调笑道:“你这狐狸,不管什么时候都冷得像一尊佛,就算是被我压在身下的时候也不例外啊,要我说变得像人也没什么不好。”
话说到这儿,他探进衬衣的两指稍稍用力,感觉到怀里那人极其隐忍地轻轻一颤,阎漠坏笑着勾起嘴角,低头咬上戚景瑜颈侧,在那里留下一个鲜艳而明显的齿印。
戚景瑜疼得眉心微蹙,却也没说什么。
几秒钟后,阎漠松口,垂眸注视着自己刻下的痕迹,似是十分满意笑了笑,然后用一种口吻继续说:“我虽然是魔,可以满足顾客的任何需求,可你说你一生无子这还真是难住我了,要不我多做几次当补偿你?”
戚景瑜简直要被这家伙的无耻逗笑了,他没着急开口,而是随手翻起桌上倒扣的那本看上去有些年头的线装书。男人修长的手指状似无意地抚摸过封面上书名,他偏头轻飘飘地看向阎漠,戏谑道:“魔罗大人好兴致啊,欺负完本尊的灵宠还不够,没想到还要看这《金|瓶|梅》泻火,未免也太饥|渴了吧?”
莫名其妙被贴上恋|兽癖好的魔罗大人:“……”
魔罗道:“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的灵宠?戚景瑜,老子这辈子只睡过你一个人,其他的就算是分魂也没兴趣。”
阎漠接过那本书扔到桌上,大手一挥把上面的东西清理干净,他扯下领带,一颗一颗松开衬衣纽扣,面无表情看着依然背对自己,坐姿泰然的九尾妖狐,说:“你是想自己躺下,还是想刺激一点,让本尊强迫你躺下?”
闻言,戚景瑜起身将那碍事的椅子踹到一边,自己解开狐裘大氅扔在桌上,然后转身倚坐在桌子边缘,心平气和地抬眼看向阎漠,也不说话。
男人的坐姿端正优雅,两条修长的腿略微曲起,衬衣领口敞开,露出胸前白皙细腻的肌肤,以及肌肤之上不久前揉捏留下的红色印记。
他一手撑着桌面,另一只手摸索到纽扣,用一种极其缓慢的动作一颗一颗继续解开,露出衣料包裹之下,那削薄精炼、轮廓诱人的漂亮腹肌。
魔罗大人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视线不由自有随之下移,他还是第一次见那只向来冰冷禁欲的九尾妖狐做出这种暗示意味十足的主动勾引……
果然,这世界上的狐狸精就没有不妖孽的。
魔罗大人十分认命地想。
戚景瑜勾起嘴角,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缓慢浮上笑意,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挑衅。
“老规矩,先满足我,”他解开皮带,拉下西裤的拉链,“等完事了,本尊自然会满足您。”
阎漠深深缓了口气,上前将戚景瑜推倒在八仙桌上,他单手撑在男人脸侧,居高临下凝视那双微带讶异的眼睛:“九尾,你当真是太骄傲了,若不是本尊舍不得你,还真是忍不住想让你吃点苦头,至少让你明白明白,你我之间还有个妖魔悬殊之分呢。”
戚景瑜冷笑,伸手勾住阎漠后脑,淡淡道:“我九尾一向狂妄而不自知,这妖魔悬殊之分就有劳魔罗大人指教了。”
阎漠颇为无奈地一哂,不禁失笑叹息:“说到底,你这脾气还是我给惯出来的,也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恬不知耻。”九尾大人口不对心地地瞪了他一眼,自己也笑了。
那一夜霜重露寒,南锣鼓巷没有一只过往的妖怪,长夜之下偶尔响起鸟类拍打翅膀的声音,却始终不见踪影。
万庆当铺门口悬着的大红灯笼火光湮灭,象征着今夜闭门谢客,那院子里春意盎然,桃花开得异常热烈,暖风一吹,柔嫩的花瓣入雪花般纷扬洒下。
那是人间严冬不曾有过的灿烂春景,却意外长存于这阴阳两界之间,囚禁那万魔之首的隐晦牢笼之中。
万籁俱寂,黑夜将近,而从那大敞的房门内隐隐传来的“吱呀”声却半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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