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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村在迎来无影和花雉这样两个岛外客人后,也迎来了楚喻以及三头异兽宠物这四个客人。
楚喻既然来了,那势必是要和无影花雉在一起,于是月城的家里,一下子就住进了三位客人,外加三头异兽。
哦,对了,还有陆长安,陆长安也是要在月城家住下的。
陆长安不住在月城家的话,整个地村里,没哪个狼人敢让陆长安住自己家里。
不过楚喻是跟无影花雉一起住一个房间,大傻由于体型小,还能给楚喻当围脖,也是被默许同样入住。大白则是陪着大憨一起拿柴房当窝铺,至于陆长安,人姑娘家家的自然是单住一间房。
按理来说,月城家的房间,就该是这样分配了。
可事实证明,陆长安最后并没有住进安排给她的单间里,不过那都是后话,稍后再议。
且说陆长安那有些神经质的名声,不仅在人村里传得人人皆知,年初在祭月坛里发生的事,地村里的狼人也都是有目共睹的,因而对于这么个能带坏它们小月城的人类,狼人们多半都是避犹不及的。
在狼人们看来,月城原本可是它们地村的护法,小小少年长得又漂亮又好看,血脉纯正,天赋极高,能力是公认的强,莫说日后能接任地村的长老了,说不定还能直接被阿姆调去天村,在阿姆的教导下,近身侍奉月狼大人左右,那样的话,不仅月城自己长脸,它们地村也是极长脸的。
可结果呢?
这样有着好前途的少年,居然被陆长安拖后腿给拖得连护法的职位都丢掉了……
连月城都能被陆长安给蹉跎得能犯了岛上最大忌讳,其余的狼人,焉能还敢靠近陆长安?
于是陆长安来到地村,再不复当年众多狼人围绕着她嘘寒问暖,问这个问那个,对她这么个人类护法感到十分好奇的情景。
相反的,狼人们都是连看她一眼,都似乎会觉得可怕,然后拖家带口地急急让开来,连同她站一起都不敢。
这样的差别待遇,放在谁身上,都是会感到不好受的。
但陆长安被孤立惯了,狼人们避她如蛇蝎,她也看起来还是那样和和气气,自自然然,还是一点都不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在她看来,这世上,独独能被她放在心上的,只有一个月城而已。
只有那个好像月光一样的少年。
只有那个为了所谓的虔诚所谓的信仰,一而再再而三拒绝她心意的少年。
看自己带过来的小客人,与那刚刚拜月成婚的两个客人聊天聊得十分开怀,刚刚又被拒绝了的陆长安,刻意不去看月城,但那乌黑的眸子里,在月城所看不到的地方,慢慢氤氲开了一团极浓墨色。
墨色如夜,比月更凉。
这个时候,花雉已经在询问楚喻,他来之前住在人村里,平时吃饭睡觉什么的,都是怎么弄的。
楚喻嘴巴不停,小手也是比划着。
他告诉花雉,吃饭最开始的时候还是陆长安喂他的,但现在他已经可以自己拿勺子慢慢吃了,就是手指软,有时候控制不好力道,会把勺子里的饭弄到身上,不过他有在慢慢的改进此等状况;睡觉是和大白大傻一起睡,没有和陆长安一起。
他还说,他平时白天嘘嘘的话,就是陆长安的活儿,拉粑粑也是,当然拉粑粑这个只能陆长安帮他,他如今能坐起来,但不代表他就能站立了,毕竟身体不同于常人的只是血脉和灵智,而非体质上的增强;夜里起夜的话,就是大白和大傻一起牙爪并用地帮他,不过两只毕竟是异兽,不是人类,做不到能像人类那样给小孩儿垫好尿布穿好裤子的程度,所以夜里睡觉,他是不穿裤子的,直接光着屁股睡,尿布也不用,反正他不尿床,想嘘嘘就直接醒来喊大白了。
说起大白,出海之前楚云裳曾对大白进行了一系列训练,为的就是以防万一,结果那些训练现在真正是派上了极大的用场,没有楚云裳在身边,楚喻也是在大白的照顾下,过得有滋有味。
不然的话,他现在哪里还能从人村跑来这里。
认真地听完了楚喻的讲述,花雉啧啧称赞。
“当时老板就说,你和大白它们一起,会比跟着老板娘一起还要更好,果然老板说得不错啊,信老板,得永生。”
楚喻笑呵呵的点头。
对啊对啊,信爹爹,得永生!
话说回来,好久没见爹爹和娘亲了,真的好想他们呀。
“小老板,你饿不饿?上一顿是什么时候吃的?”花雉又问。
楚喻“咿咿呀呀”的比划,【饿了,上一顿是两个时辰前吃的,喝的蔬菜鸡蛋汤。】
“哦,那我们回去吧,等会儿吃大餐。”花雉说着,看向无影,“亲爱的,仪式结束了,咱俩也终于名副其实了,不容易。咱们回去?”
无影默然点头,看向楚喻:“我们回去。”
于是在月城的安排下,前来进行观礼的狼人们纷纷送上了祝福语,也有不少狼人表示待会儿晚饭的时候,会去月城家里吃喜酒,广场上的人群这才慢慢散开了,狼人们目送月城一行人离去。
月城在前,陆长安在后,岛外来的客人们则是走在了最后,还在聊着什么,看来分离了那么久,如今重逢相见,很是愉快的样子。
看着看着,有狼人忍不住忧心道:“陆长安又和月城住一起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会,刚才我可见到了,陆长安要送月城月光山谷的梅花,月城都没收下呢。”
“是吗?这就好。”
“嗯,月城真的是个好孩子。”
“好啦,别再担心月城啦,赶紧回家去收拾收拾,等会儿好去月城家吃喜酒。”
“说得是啊,走走走,我要把前几天晒好的腊肠拿过去,给月城添个菜。”
“哈,正巧,我去年泡的蛇酒也能开封了,等会儿也拿过去。”
明月已然渐渐升高,皎洁月光倾洒而下,笼罩整个地村,这偌大的村落,显得安宁而又静谧。
今晚的月,虽非圆月,但这月光也着实明亮,清光如幕。
西广场随着主角们的离开,也是慢慢恢复了一贯平静。
晚风吹过,带来特属于东洋夏季的寒冷,吹动那残败的梅花花瓣,一点殷红随风在地面上翻滚,须臾不知是被哪个狼人踩了一脚,花瓣立时变得肮脏,躺在地上,风再也吹不动了。
那狼人边走边裹紧了身上大氅。
然后无甚意义地嘟囔一句:“今年夏天可真冷呢。”
曲终人散,梅花已然碾落成泥。
只有香如故。
……
相比起无影和花雉,楚喻的行李还是蛮多的。
花雉将系在了大白背上的东西给一件件的卸下,一边卸还一边道:“这是棉袄,这是棉裤,这是尿布,这是零嘴,这是……”
不知是看到了什么,花雉哑声。
然后将手中这个新卸下来的包袱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才抬头看向被无影抱着的楚喻。
“小老板,这个是什么?怎么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
楚喻看了,比划道,【那是人村里的人送给我的,说是让我当特产,带回去当纪念。】
诚然,那个包袱里面装着的,全都是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有不知什么植物的种子,有不知什么动物毛发做成的小手套小袜子,有造型奇特的玉石,非常多,几乎没有重样的。
花雉立时觉得不公平:“我跟无影离开狼村的时候,就没狼人给我们送特产。”
除了自身的行李外,他们几乎是空着两爪离开的狼村。
真的好不公平啊不公平!
摆明了就是欺呼他们哼!
楚喻闻言咯咯一笑,【因为你太老啦,没有我年纪小,没有我可爱呀!】
因为你太老啦!
你太老啦!
老啦!
老!
年方弱冠的花雉只觉自己膝盖中了一箭,受到一万点暴击伤害。
然后他默默告诉自己,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小少爷说他老,其实也就是在说无影老。
嗯,老夫配老夫,理所应当!
可是还是觉得膝盖好痛怎么破QAQ!
无影亲爱的求救嘤嘤嘤~
花雉受伤地看向无影,就见无影抱着楚喻,不管他和楚喻说什么话,人还是那般的面无表情,没有丝毫波澜。但在收到他求救的眼神后,无影便冷冰冰道:“小老板,小花其实并不老。”
“唔?”
可是他比人家大二十岁耶!
楚喻一双小手平摊开来,掌心向上摇了摇,然后翻过来掌心向下又摇了摇,表示二十之数。
都比我大二十岁了,还不老吗?
无影看了,沉默一瞬,理智道:“好吧,他的确很老。”
花雉:“……”
说好的神队友呢!
无影亲爱的你居然成了个猪队友,你家里人造吗?!
花雉只觉膝盖上又中了无数箭,无数点暴击伤害哗啦啦地刷了他满眼。
真是心好累啊,累不爱!
将楚喻的行李全给扔进房间里放着,他们就去堂屋里坐着烤火了,月城则是去厨房,准备做饭。
既是大喜之日,其余狼人待会儿也要过来,月城今晚可有得忙活。
眼看着月城去厨房忙碌了,陆长安动作熟稔地帮楚喻用热水暖化了两块米糕,让花雉先喂给楚喻,让楚喻垫垫胃,她就出了堂屋,钻进厨房了。
厨房里,灯火灼灼,银发的少年挽了袖子,正在洗菜。
听见门被人推开的声响,月城转头一看,见来人是陆长安,他不由微微蹙眉。
“你不在屋里坐着,来这里干什么?”他收回目光,敛眸继续洗菜,白皙手指在翠绿的菜叶间来回穿梭,竟也是十分的好看,“你过去等着吧,我做饭很快的。”
陆长安没听他的话,只反手关了门,朝他走过去,脱掉身上大氅和褙子,她边走边也挽了袖子:“你要做什么菜?我帮你,两个人做菜要快一点。”
月城继续蹙眉:“你和他们一样都是客人,这里不用你帮忙,你出去吧。”
陆长安这时已经走过来:“我厨艺你是知道的,我真的能帮你忙,不会添乱的。”
“不必,你出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就好。”
“不要,我就要帮你做菜。”
少女似乎有些生气,不再同他说话,转眼见他已经洗了不少菜,有鱼有肉,有青菜有蘑菇,她回想了一下他以前给她做过的拿手好菜,见锅子里的水已经“咕噜噜”的烧开了,她想都没想,直接把旁边的一盘虾仁丸子给直接倒进锅里。
刚刚还在沸腾着的水,立时便平息了下来。
她盖上锅盖,转手开始配虾仁丸子酱料。
她要配的酱料是以前月城教她的,虾仁丸子蘸着这种酱料吃,味道会特别好。
见陆长安似生疏又似熟练地开始配酱料,月城沉默片刻,方才继续洗菜。
却是淡淡道:“长安,我现在已经不用那种酱料了。”
陆长安正在倒醋的动作一停。
她转头去看月城。
就见月城洗好了蔬菜,此时正在清理一条细长海鱼的鱼鳞。刀刃在他手中闪烁出银亮的寒芒,片片鱼鳞被刀刃划掉,他银眸微瞌,侧面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柔和至极。
然而,这样的柔和,看在陆长安眼中,却全然是默然无声的拒绝之态。
他已经不用那种酱料了。
不用那种在两年之前,他自己研究出来的,然后做给她吃,问她这样的酱料配上虾仁丸子,是不是味道特别好。
她当时怎么说来的?
哦,她当时说,一般般吧,差强人意,勉强能入口。
当时的月城听了就很受打击,从此再也没做过这种酱料。
但月城不知道的是,她尝过酱料后,有意无意地问他做法,将酱料的做法记下来后,她每次吃虾仁丸子的时候,都是会做好多好多的酱料,然后自己用虾仁丸子蘸着吃一点,剩下的就统统被倒掉。
她吃不完,也不想给别人吃,因为她觉得这是月城专门为她研究出来做给她吃的,这个酱料是属于她的,不能给别人,便任性的好像当初养雪月草一样,把酱料也给毁了。
所以如今见到月城准备了虾仁丸子,她知道他是要拿虾仁丸子做汤。
但她没有想到,他已经不用那种他亲自配成的酱料了。
他真的不用了。
之前的五个月里,陆长安在人村里面壁思过的时候,就经常想,等以后见到月城了,一定要告诉他,其实他做的东西,吃的喝的用的玩的,她都很喜欢。
只是她担心自己说了喜欢他做出来的东西,他就会分享给别人,将本该属于她自己一个人的东西,送给别的人。
她讨厌这样,讨厌原本属于她一个人的少年,不再属于她,所以对于月城想要分享的东西,她以前一直都是予以贬义,说这个不好吃那个不好看,为的就是能够自己一个人独享。
专横独断,占有欲极强,这就是陆长安。
而月城似乎并不知道她这种心思,只道自己做出来的是真的不讨人喜欢,久而久之,他便很少再做,即便做了,也是吃过用过便没有了,他不想再从陆长安的口中听到任何一句嘲讽挖苦的话语。
只是如今……
陆长安毫无意义地弯了弯唇。
她很想说,月城,我很喜欢你做的东西呢。
不过现在,物是人非事事休吗?
她盯着他看了会儿,没有说话,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将酱料配好,尝了尝味道,和以前他做给她吃的一样,也和以前她自己做出来的味道一样。
锅里的水又开了,她有条不紊地往锅里放入各种调料品和蔬菜海鲜,热气氤氲了她的眉眼,她的脸容隐藏在其中,朦胧得让人看不清。
只那一点墨色,越发的凉了。
凉到了极点,便是倏忽一下,转为更加深不见底的暗色了。
厨房里安静下来,两人再没有开口。
气氛似乎变得有些尴尬了。
不过有着陆长安的帮忙,月城做菜速度真的快了很多。
等第一个狼人上门来,带了自家腌制的食物,贺喜两位外界客人新婚时,堂屋的桌子上,正巧摆上了刚刚做好的饭菜。
有第一个狼人,便有第二个第三个。
大家似乎都是掐点来的,短短一刻钟里,之前在广场上表明会过来的狼人,此刻都已来了,各自都带了许多的东西,不过都是些酒肉食物,并没有什么外界习惯送的金银玉器之类的礼物。
狼岛虽和外界有所联系,但主要还是自给自足,也并没有染上外界的诸多习惯。
各种食物被狼人们带过来,月城在厨房和堂屋来回忙活着,将食物给切煮蒸炸,桌上的饭菜便更加的丰盛了,小酒一饮,偌大的小院儿里简直是喜气洋洋,欢声笑语不曾间断。
作为新人的无影和花雉,毫无例外地被灌了许多酒。
两人是暗卫,其中花雉常在人前,无影常在人后,花雉是经常需要应酬的,酒量自然不低。
但今晚,不知是不是狼岛上的酿酒方式,和凤鸣城以及大周里的不太一样,酿出来的酒要烈上许多,花雉连连五杯酒下肚,便觉得有些上脸了。他一摸脸,再摸了摸耳朵和脖子,果然烫得厉害,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一定是红扑扑的。
果然,看到他摸脸的动作,被抱在怀中的楚喻伸手“啪唧”一声,也是拍上了那红彤彤滚烫烫的脸颊。
然后小孩儿就“咿呀”出声。
【花鸡,脸好红呀,好像猴屁股一样。】
花雉瞬感无语。
什么猴屁股,他这明明是面、若、桃、花!
面若桃花懂不懂!如此文雅高端的成语,怎能是猴屁股三字所能比拟的?
中华文化之博大精深,骚年,你还有待成长学习!
他无视了楚喻,转头看向身旁的无影。
就见他家无影亲爱的还是那一脸冷冰冰的神情,半点表情都没有,真真是个面瘫。那白皙的俊容上还是有如雪凝,明明和他一样喝了好几杯酒,但无影莫说上脸了,脸上连半点红晕都是没有。
花雉看得直咂舌。
他怎么不知道他家亲爱的什么时候这么能喝了?
明明平常都不怎么见无影喝酒来着的。
察觉到花雉的视线,无影转头,语气冰冷,却带着点关心之意:“怎么了,喝不下去了吗?”
花雉刚想摇头,说没有,就见无影一伸手,挡住一个要朝他敬酒的狼人。
然后这还穿着银灰色大氅的黑衣男人,便是端了一杯酒,道:“他不能喝了,我替他喝。”
说完,举杯仰首,标准的一口闷。
完了酒杯杯口朝下,一滴不剩。
见无影居然这么能喝,周围等待敬酒的狼人们立时起哄。
“客人好酒量!”
“这酒可是我们岛上最烈的酒啊,平常人喝三杯都要倒了,你们两个居然到现在还没倒……”
“厉害,来,再喝,一定要把你喝趴下!”
“对,不醉不归!”
“喝!”
雄性狼人们亢奋无比。
透明而醇香的酒液一杯接一杯的从酒坛子里倾倒出来,整个堂屋都是被浓烈的酒香给弥漫,闻得人几欲熏熏欲醉。
一杯接一杯的烈酒被敬过来,屋里狼人们至少每个雄性都喝了三杯,雌性也有喝了一两杯的,只小狼人们没有喝,一边吃着香喷喷的饭菜,一边看着大人们拼酒量,然后嘻嘻哈哈地开始玩闹。
花雉抱着楚喻也是坐在那里吃菜,边吃边看,还在心里头默数着无影喝了多少杯。
五杯,十杯……
二十杯,三十杯……
数着数着发现无影越喝越多,索性按照酒坛子的份量来数。
一坛酒,两坛酒,三坛酒……
花雉越往下数,越不淡定了。
喝了这么多还不上脸,无影简直神了!
膜拜!
怀中楚喻也是看得十分惊叹。
娘亲总说高手出民间,果然无影真的是酒中高手,高手,高高手!
狼人们喝了多少杯,无影便也是跟着喝了多少杯,无一不是一口闷,无一不是一滴不剩。
喝到最后,有狼人醉得眼睛都要看不清人了,却还是大着舌头道:“这就、这就是,传说中的,千、千杯不倒吗?”
无影端坐着,闻言冷声答道:“非也。”
“那是什么?”
无影道:“我可能是万杯不倒吧。”
音落,但听“噗通”一声,那提问的狼人醉到不行,一屁股瘫坐到地上睡过去了。
该狼人醉到睡着的姿势非常好看:头朝下,脚在上,后脑勺抵着身旁某个狼人的腿,嘴巴张开,竟是直接打起了呼噜;屁股一半腾空,一半还黏在凳子上,双脚高高翘起,差点踢到另一个狼人的脸。
周围狼人不由笑得前俯后仰。
已经做完菜,正将最后一碗汤端过来的月城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将醉倒的狼人给扶到旁边软榻上坐着,等酒席结束后,再让人将其给送回去。
其余没醉倒的狼人都是十分崇拜地看着无影:“万杯不倒,当真厉害。”
无影继续揣着高冷姿态:“过奖。”
喝了这么久,月城从树下挖出来的酒坛子,以及狼人们带来的酒,也差不多喝了个干净。无影已是喝遍地村无敌手,再多的狼人也撂不倒他,他们便不再喝了,纷纷动了筷子,开始吃饭。
然后边吃边聊。
既然要聊天,那自然无影不说话,乃是花雉专场。
狼人们问的大多都是和外界有关的,如外界的国家朝代,外界的生活方式生活习惯,还问了外界的人是不是都像他们这样,连几个月大的小孩子都是聪明得好像个小大人。
花雉自然是有选择性地回答,回答得虽并不是太过详细,但也极是精彩,听得狼人们不由都是对外界更加向往,心中再度坚定了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出岛去外界看一看,感受一下外界的生活才好。
这位小花客人口中的花花世界,真的是要比狼岛更加的精彩纷呈啊。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狼人们一边吃着饭菜,一边听花雉在那里谈天说地,大谈特谈岛外世界。月城也是在一旁听得认真,银眸里同样是隐约闪现了点对外界的憧憬之色。
同样是在听着花雉说话的陆长安眼尖地瞥见了月城的神色,当即心中一沉,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月城,月城。
你就这么想出岛去外面,不想呆在狼岛上吗?
就这么想离开我……
外面的世界,有什么好?!
陆长安低了头,随手摸了杯不知是谁没动的酒,一口气喝下。
酒液入喉,辣得五脏六腑皆是生生发疼。
也辣得那双乌黑的眼睛里,暗沉的色泽,愈发浓郁,半点光泽都是看不见了。
屋子里宾客尽欢,其乐融融,于是陆长安的异状,便没有被席间的任何人发现。
花雉还在那里说,狼人们也还是听得如痴如醉。偶尔会响起一阵惊呼声,是被花雉言语中所描述出来的情景给惊到了。
听到最后,突然有个小狼人小声地问:“那人类叔叔,我们狼人去你们大周的话,大周人会接受我们吗?”
闻言,花雉沉默一瞬,而后方才笑道:“会的。只要不在人前变成狼,就不会出事的。”
得到肯定的回答,所有的狼人都是激动了。
这样说来,它们狼人倘若真的能去往人类世界,只要小心月圆之夜的时候变身成狼,不要在人前进行,它们就完全可以和人类一起生活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月城哥哥!”
提问的那个小狼人眼瞳是宝蓝色的,看起来好像蓝宝石蓝水晶一样,非常的好看,小家伙的人形容貌也是可爱得紧,一张包子脸上满是对外界的好奇和向往:“下个月十五的时候,你能不能和阿姆说说,让我们也出岛去人类的世界里看一看?”
说着,双手捧了下巴,一双眼瞳亮晶晶的,满是天真,语气也是天真:“要是能去外面的世界,吃一串人类叔叔说的冰糖葫芦,捏一个小泥人,看一看胸口碎大石,那一定会很好玩吧。”
小狼人这话一说,整个屋子,立时安静了下来。
狼人们的神色皆是变得有些怔怔。
刚刚那些还是极度向往极度憧憬的神情,倏忽一下,便是在狼人们的脸上眼中消失不见了,似是那些个情绪,从未出现过。
被问及的月城没有说话,花雉也是不做声了。
气氛有些僵持。
那小狼人的母亲自知自家孩子说了不该说的话,伸手就要把孩子往怀里扯:“你都多大了,怎么还像个刚出生一样的不懂事?胡言乱语个什么,小心被阿姆知道了,阿姆会打你屁股的。”
小狼人不依:“人类叔叔都说我们和人类一起生活没有问题,我只是想要出去看一看,阿姆为什么要打我!”
雌性狼人张了张嘴:“阿姆有规定,狼人不能出岛的……”
不仅不能出岛,连同人村里的人类,都是不得过分亲近,狼岛存在了两百多年,从未有过狼人与人类共同生活的例子。
就连阿姆,也是以身作则,对狼人不过分亲近,也不过分疏离,只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免得会破坏狼岛规矩。
连阿姆都是如此,别的狼人,又怎么可能能够离开狼岛?
人村和天村里的人也是没有离开过狼岛的。
小狼人是知道这点的,但饶是如此,小家伙还是据理力争:“阿姆说过,规矩都是人定的!狼人不能出岛,这是以前的人定下的,才不是现在的人定下的!我就是想出岛,我就是想去外面看看,阿姆肯定会同意的,阿姆才不会打我的,阿姆那么好!”
这话一说,雌性狼人半个字都是反驳不了了。
月城还是不说话。
只坐在那里,银色的瞳眸微微眯起,看着那毫无顾忌地表达出自己对外界向往的小家伙:“外面那么好,我们为什么不能去外面,岛上有什么好,就这么大一点点,几天就能走完,一点都没意思!”
是啊,狼岛很小。
小到只有着四个村落,规模连个小镇都算不上。
各种资源也是极其匮乏,并且由于东洋气候的变化,狼岛一年里都是有着很长一段时间是极冷的,并不真的适合人类居住。
像是花雉口中的大周,那位于东洋另一边的国家,南方的城市,尤其是他们目前所居住的风晚城,终年温暖湿润,冬天里,别说是雪了,连棉袄都是不用穿的,一年四季如春,什么火炕啊什么暖炉啊,风晚城里根本是见都见不到的。
那样的地方,才是真正适合人类生存居住的地方。
而非狼岛这里,地域如此狭小,环境如此恶劣。
一旦对比,相形见绌,高下立分。
席间沉默片刻,而后才听花雉轻笑一声,笑声淡淡,打破此间凝滞。
然后他问向那个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小家伙立时昂首挺胸:“我叫天策。”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十分自豪的样子,“虽然不是阿姆给我取的名字,但是这个名字是我自己取的。”
花雉笑:“那你说说,你为什么会取这样的名字?”
小家伙道:“我出生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狼岛的天空。所以我想去看看狼岛以外的天空。”
一言出,众人寂。
只花雉还是轻笑,手里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楚喻的小脑袋,然后状似无意道:“好。若是有朝一日,你能出岛去外面的世界,你出了危险区,过了海盗岛,一路往西,就能到东山港。入港后,你去找楚老板名下的店铺,报上你的名字。”
听了这话,小天策的母亲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见月城看过来,银色的眸子里竟是隐约有着警告之意。
那眼神,令得小天策的母亲生生打了个寒颤。
于是那雌性狼人便不敢开口了,其他狼人也还是在沉默着。
小天策正认真地听着花雉说的话,听他突然就不讲了,便道:“报上我的名字,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那红衣的妖孽男子在灯火中微笑,笑容中隐有深意,但细看的话,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你就记住这些——前提,是你能有出岛的那么一天。”
小天策认真点头:“嗯,我会一直记住的。”
危险区,海盗岛,东山港,楚老板。
年纪小小的狼人暗暗记下,然后十分倔强地想,等下次见到阿姆的时候,一定要和阿姆说,他不想在狼岛继续住下去了,他想要去外面看看,接触一下外面的世界。
如果阿姆不同意,那就再等下下次。
下下次阿姆如果还不同意,就下下下次,下下下下次,下下下下下次。
他就不信,见到阿姆一次,就和阿姆说一次,说得多了,阿姆就一定会同意的。
阿姆一定会同意的!
只要阿姆同意了,他就可以离开狼岛,去往外面的世界!
小天策立时感到很是振奋。
花雉随口之间在在座狼人的心间,尤其是小天策的心上播下一枚种子,也不怎么在意,随口便是换了个话题,谈起了天村。
花雉道:“我们打算过一段时间去天村。你们有谁能在祭月坛开启之前,陪我们一起去天村的吗?听说天村和其他村子不一样,我们需要向导之类的。”
听客人换了个话题,狼人们皆是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然后纷纷开始说了起来。
只月城还是在沉默着,银眸再度看了眼小天策,便是转移开来,在花雉的身上停留了一瞬。
月城心里清楚,从早上的时候,见到这个人类第一眼开始,他就知道,这个从外界来的人类,并不是什么好人。
这是一种直觉,因为他是狼人,体内有着一半野兽的血统,故而便有着那种野兽对危险的感知。
事实证明,他的这种感知,是正确的。
越接触,便越是能感受到这个人类不是好人。
说话间能够不动声色地套取对自己有用的相关信息,在广场上进行挑战的时候,别的狼人可能看不出来,但他却清晰地感受到,他在棋盘上动手的时候,所有的功夫,所有的招式,都是带着极其凛冽的杀意。
那杀意十分纯粹,也十分让人胆寒,可见这人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的风流不羁,吊儿郎当,实则根本就是极厉害的人物,手上一定时候有着不少人命。
杀过不少人的外界人类,来到他们狼岛上,自诩自己只是老板的跟班,只是个没什么用的小喽啰而已。
还自谦老板其实也不是多厉害的人,只是做点小本生意,和扶桑那边有着一点往来而已。
这些,在感受到花雉那很好和睦相处的皮囊之下的本质后,又见到了完全不能以面对寻常幼童时的姿态来面对的楚喻,还有楚喻那三只也是明显不同于寻常动物的宠物,月城怎能相信?
尤其是刚才,花雉三言两语之间,便是挑起了在场所有狼人的心神,之后更是随口许下了一个空头诺言,有意无意地教唆这些狼人破坏狼岛规矩,打开狼岛,去往外界。
月城知道花雉是不怀好意的。
但他没有阻止。
甚至半点都不曾表态。
因他觉得,花雉这些举动,对狼岛,其实是很有好处的。
正如天策所说,规矩是死的,而人是活的,规矩本就是人定的,谈何不毁了旧时规矩,建立新的制度?
狼岛已经存在了将近三百年。
三百个春秋,狼岛从未有人离开过,难道狼岛上的人类和狼人,当真就是能够按照那位月狼大人所想,一直都是蜗居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岛屿上,不和外界联系,不与外界接触,从始至终都是闭关锁岛,自欺欺人地过着自以为是的世外桃源的生活?
是人都有野心,狼人也一样。
安静了这么久,蛰伏了这么久,总该有人类或者狼人,来打破这虚拟的太平,走出一条以往岛上人所从未走过、也不敢走过的道路。
狼岛安静了太久,也是时候该产生一些变动。
或者更准确的来讲,狼岛,应当进行一次革命了。
而革命,往往都是要流血的。
月城曾在天村神殿里跪了整整三个月,期间读过不少神殿里所收藏着的书册。
其中便有一本书册上写,外界的世界里,几乎每一个国家,每一个朝代,都是要进行种种的改革以及革命。
改革所带来的后果,轻则便是令得某一部分的地区出现类似于暴动的情况,重则动摇整个国家的根本,但改革成功后展现出来的利益,通常都是非常可观的,不过也不乏失败的例子。
而革命,革命一旦发起,真正的掌权者,为了能够达成目的,往往都是会屠戮许多的人,以鲜血来令革命成功。
改革只是一小部分,而革命却是整个部分。
因而月城认为,用革命的话,比起改革一词,要更加恰当。
狼岛无欲无求了这么久,人类早已丧失原本血性,狼人也早已抛却原本兽性,只有在鲜血覆盖了整个祭月坛的时候,岛上的人才会真正清醒,原来这个世界,时代正在不断的前进,而他们原地踏步,却已经很久很久了。
想到这里,月城无声叹息,却是转念一想,恍然觉得,自己什么时候,会变得如此崇尚暴力与血腥?
明明阿姆教导他,作为狼人,应该对信仰忠诚,一颗虔诚的心,不应该沾染上别的东西。
可他现在却是……
月城敛了敛眸。
旋即再抬眸,还是看向了花雉。
看那红衣妖孽男子,还在认真倾听着狼人们对去往天村的建议,似乎这些话,对其而说,是非常重要的。
月城看着,心中忍不住感慨。
当真是弹指一挥间——
风云变动,天地亦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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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更君:我胡汉万被雪藏了N天,终于回来了,仰天大笑三声,哈!哈!哈!
蠢作者:终于把楼上放出来遛遛了~这样帅的万更君!有没有人要表扬一下下嘛~比如票纸道具啥的……对手指,默默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