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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火焰突然扑来,遮挡了裴练云的视线。
待她再看过去,殷珩已经从原地消失。
烈焰没了虞天罡的力量支撑,渐渐熄灭,裴练云招来满脸泪痕的虞璟,直言告诉他,你爹被人偷袭了,现在奄奄一息。
虞璟当然大发雷霆,他还没到能理智面对亲爹要死的地步。
可当他手里的攻击法宝逼近了裴练云的眼前,面对将肌肤割得生疼的法宝力量,裴练云眼睛都没眨。她不是忍气吞声当人受气包的性子,缓缓开口问,声音漠然冰冷:“不用找害你爹的人?”
虞璟咬牙,撤了攻击法宝:“我才不要信你!你说是有人偷袭就是吗?”
话是这么说,但他的口气已经没了杀意。
裴练云大概是习惯被人怀疑,很淡定地答了:“我没有骗你。”
虞璟微怔,眉头紧锁。确实,如果真的是裴练云要害虞天罡,她没有必要自己送上门去,还让绝大多数修士看见她站在奄奄一息的虞天罡身边。虽然这个女人态度恶劣,但她的确不是个会拐弯的阴沉性子。
他一时拿不定主意,将目光投向了应元真人。
应元真人刚刚平复体内的躁动,懒懒地抬了眼皮,对裴练云冷哼:“还不过来!”
裴练云这次比较乖巧,没有顶嘴,溜到应元真人背后,满脸“背靠大树好乘凉”的表情。
冷不丁,应元真人抬手,手指触到了裴练云的脸颊。
裴练云偏头让开,应元真人纤细的指尖已经把一团冰凉舒爽的药膏按在了她的脸上。
“自己抹开。”
应元真人收回手,上前一步,躬身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道冠。他的目光透过垂在脸侧的散乱银发,定定地停在碎裂成几块的道冠上,半晌没有移开。
裴练云有些意外。
她伸手摸了脸,抹开了那团药膏,冰凉的刺激下,还有火辣辣的痛感,她神识一动,意识到刚才虞璟的攻击法宝罡风不知何时划破了她脸颊的肌肤。
现在整个大殿中,看她的目光都是好奇又警惕的,她没有想到宗主竟然还会留意她这点小伤。
神炼门的长老赶了过来。
他们检查虞天罡的之后,结论和裴练云一样,没救了。
一颗残留着魔气的锁骨钉被他们从虞天罡的身体里寻了出来。
立刻有人想起之前玉清宗刘克的死。
“应元真人,玉清宗之前可也是因为这东西,死了弟子?”
问话的人语调倒也还客气,话语内容则有些意味深长。
应元真人没有正面回答,顶着散乱的长发,对虞璟说他现在仪容不整,至少给他个地方休憩片刻再做其他讨论。
虞璟从模样上来说,与应元真人年岁相差不大,但不管是真实年纪还是辈分地位,他都必须尊应元真人为前辈。应元真人的要求,虞璟没有拒绝,当即跟门内弟子打了招呼,引应元真人去休息。
裴练云本来没打算跟过去,应元真人一个凌厉的眼神,让她如雏鸟般默默地跟着走了。
神炼门有人想要阻止裴练云离去,但应元真人根本就没打算和人起冲突,拂尘一甩,就将裴练云带走了。
长老们望着虞璟,恨铁不成钢:“少主啊!少主,你怎么能让外人插手你爹的事情!现在你爹的情况,没有多少时日了!”
虞璟跪在父亲面前,垂眸:“我知道。”
可是,即使裴练云不插手,虞天罡也快到极限了,爷爷说好的想办法,至今未归,他能怎么办,又能做什么?
两行清泪从虞璟眼眶无声滑落。
眼泪却被虞天罡突然抬起的手给抹去。
“爹!你醒了?”虞璟又惊又喜,一把握住虞天罡的手。
虞天罡声音极低地对神炼门众人说:“莫要误会她,她帮了我,我答应报答,你们要善待她,兑现我的承诺……”
虞璟听到父亲亲口说的话,知道裴练云没有撒谎,但他也着急追问:“到底是谁偷袭你?”
虞天罡轻轻摇头,什么也没有说,再次昏迷了过去。
静室之内,应元真人盘膝坐在榻上,掌心向上,手指掐诀,凝神静气。
裴练云心思还挂在毫无音讯的东方叙身上,有点心不在焉。
直到晚上,奚皓轩还是半点消息都没有。
裴练云催化了丹药的效力,已经将受伤的经脉给完全修补,她后仰伸了个懒腰,目光一顿,看见了睁开眼的应元真人。
她顿时收回双臂,端正坐在凳子边,手指都谨慎地收回了袖子,垂首:“宗主。”
应元真人拂尘一甩,凌乱的仪容瞬间变得光鲜。他沉默一瞬,对裴练云说道:“你常年不晓得尊卑,倒是还知道对老夫恭敬。”
听他口气,虽然嘲讽,但并没有平时的冷肃。
裴练云抬眸,认真观察应元真人,问:“宗主不打死我了?”
应元真人眉梢抖了抖:“老夫何时要打死你!”
裴练云目光微偏:“每次。”
应元真人:“……”
他认真地考虑了一下,以他的小心眼,干脆真的打死她好了。
其实裴练云上山百年,虽然是记挂在他名下的弟子,但是他根本没有认真教授过她一星半点的修炼方式。连她的生活常识,都是奚皓轩代授,他很少这样心平气和地与她面对面的交谈。
不知是否受了刚才虞天罡念出的仙人语言影响,应元真人心情少有的平和,打死她的念头刚刚冒出,就被他给掐灭。
室内一时安静无声,应元真人垂眸,突然出声问:“可还记得你的家人?”
裴练云摇头:“不记得。”
应元真人又问:“你可知道老夫为何不让你跟外人接触过多?”
如果是十年前裴练云才被罚去断崖时,她或许还有疑问,现在多年过去,她已经对原因不在乎。
所以她淡淡地答:“宗主做事自有道理。”
应元真人活了万年,识人辨人,一个小小的神态,他自然可以察觉到她的冷漠。
他难得地叹了口气。
“你大概忘记了,你的母亲本是魔修。”
裴练云面无表情地望向了他,一言不发。
应元真人的目光在裴练云脸上一顿。
她越长大,越是美得不似人。即使她没多少表情,眸子稍微一转,美眸的别样风情也如那温软的秋水,缓缓地拂过人的心间,勾走对方所有的神魂。
他既然提了,就全部跟她说清楚:“当年昆仑失踪了不少精英弟子,最低修为都在元婴初期。我和其他宗派之主追踪到古蘭城,发现了魔修幽姬,那女人风情万种,最擅魅惑,喜欢以男人纯阳之体修炼,毒害无数修士。”
应元真人说着,仿佛又看见那个俏笑嫣然的女子正在缓缓向他走来,如玉的白嫩手臂,上面的幽香还犹在鼻息间。
他突然再次烦躁起来。
冷不丁沉默的裴练云凝神开口:“宗主的意思,我娘喜欢吃人?”
拿人体炼了吃这种事,果然是魔修做的。
应元真人:“……”
此吃非彼吃,他这张老脸再厚,面对目光清澈的裴练云,也不知道怎么接话给她解释了。
所以,他只能冷哼一声,眼睛一瞪,顿时让裴练云乖乖闭嘴。
应元真人掩下自己的情绪,继续说道:“传闻你母亲当年在哀牢山和玄阴魔尊关系密切,突然失踪又有了你这个女儿,还被血轮法王所杀。你现在可知老夫为何带你上昆仑?”
裴练云从头到尾都没觉得自家宗主在说她自己的事。
她听着就听了,应元真人突然问她,她什么也答不出来。
“玄阴魔尊野心极大,一直想要进入我昆仑禁地寻找传说中的东西。外面都传他渡劫失败,可并没人真正看见他道陨,有朝一日他必卷土重来危害昆仑,”应元真人手指抬起,指尖对准了裴练云,“届时你是阻止他的关键。”
裴练云眨了眨眼睛:“魔尊很厉害?”
应元真人:“就修为和实力来说,他算得上修真界魔修第一人。”
他比较客观地评价,至于当年那些被玄阴魔尊打脸的可耻过往,他绝对不会提。
“我打不过他。”裴练云老实地说道。
她什么身份修为,敢和修真界魔修第一人叫嚣?
应元真人目光一沉,简直分分钟想抽她一拂尘,完全不再对裴练云的理解力抱任何期望。
他直截了当地说:“不需要你打得过,只要他认你这个女儿即可!”
根据他多年的观察,私生活方面极为混乱的魔修,诞生后代再正常不过,不至于为了生孩子放弃一切。
幽姬这种绝品女人会被魔尊下手也不奇怪,她美艳妖媚,没有男人不动心。她突然离开哀牢山,定是因为有了魔尊的骨血,不敢得罪虎视眈眈的血轮法王,才隐姓埋名地躲在古蘭城。
古蘭城裴家那个普通的男人,绝不可能是资质天赋逆天的裴练云的父亲,而幽姬在临死前都拼死护着幼小裴练云的举动,明显体现了一个女人完整的母爱。
以应元真人的猜测和推断,裴练云十有八|九是玄阴魔尊的女儿。
当然,还有裴练云天生的那种体质,也绝对不可能是凡人的后代。
关于她的体质问题,应元真人却掩下不提。
不得不说,应元真人最后这句话对裴练云还是有冲击的。
她再迟钝,也是接受正统修仙理念长大,对正邪的概念还是有的。突然有人告诉她,你爹是个大魔头,你娘也是个妖女,对她来说,非常难以接受。
裴练云仰头望着应元真人:“既然如此,宗主为何收我做弟子?”
只是为了拿她对付谁的话,关起来养着就好了,何必让她修仙寻道。
应元真人没有回答她。
他颇为冷酷地说:“留着你,当然是为了让你能牵制玄阴魔尊。过去的事也好,今日的事也好,你做得再多都没有用。老夫如今全部告诉你,就是为了让你知道,不管你救了多少人,帮了多少人,只要你流着魔修的血脉,不会真正有人接受你!”
裴练云睁着眼睛,情绪有些恍惚,心里忽然有些钻心地疼。
“既然是留着有用的棋子,就要有棋子的自觉,抢尽风头又有何用!”应元真人丢下这句话后,起身出了静室。
他今日对她说得太多了。
可是,看着光芒渐盛的裴练云,应元真人越发觉得能从她身上看见幽姬的影子。所有的相似都像是一根刺,无时无刻地往他心里最脆弱的地方,狠狠地扎进去,反复的痛。
他觉得,有必要让裴练云认清自己的位置了。
今日在神炼门发生的一切,众修士仿佛只知道玉清宗裴练云,而忘记了还有他的存在。
裴练云好半天都没有动,她慢慢地回想玉清宗的一切。
初上山时,身边还有不少师兄妹,随着她年岁的成长,一个个都开始对她避之不及。她仿佛永远都是那样,明明站在最光明的地方,身边却一个人也没有,好像人与人之间都隔了一堵墙,推不倒,打不碎。
一种名为孤寂的东西,开始整日围绕她。
如果不是有奚皓轩,如果不是因为她真心喜欢炼丹,如果不是死去的青苏的遗愿,或许她早离开这个没有半分人情味的地方。
她的双手紧紧地蜷成一团,到今日,她才知晓,就算当年她有过离开的念头,也不可能离开昆仑,因为她本就是作为人质被带回昆仑的。
“阿叙。”她不自觉地念着他的名字,声音极缓极低。
如果东方叙在这里,她可以靠着他的肩头,可以咬他的手,可以拿舞焰诀砸他,不管她怎么做,她相信,自家小徒弟绝对不会因为她的这些行为离开她身边。每次她只要稍微露出烦躁不悦的情绪,他都会以实际行动来安抚她。
她突然发现,离了他之后独自一人,似乎快要无法承受那种孤寂的苦涩。
为什么他现在还不回来……
“何不去大殿看看?”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裴练云转过身,就看见那个全身裹成粽子的沧溟宗少主站在她身后。
略微昏暗的灯光洒在他身上,在墙面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裴练云一怔:“又是你?”
来人正是殷珩,他靠近裴练云两步:“应元真人所知,未必是真相,你无须介意。”
他没有给裴练云继续追问的机会,转身出门往大殿方向而去。
裴练云沉默一瞬,追了过去。
但就算重新进了大殿门,她哪里还看得见殷珩的影子。
殷珩和他本人的外形一样古怪神秘,神出鬼没。
没见到殷珩,裴练云迎着神炼门弟子怪异的目光,正要返回,只见两个血人从大殿正门飞入,啪叽一声掉落在地面上。
虞璟几乎随后就跟着追进了大殿,父亲奄奄一息,爷爷不知所踪,宗门内又出了是,他看起来有些焦头烂额:“到底怎么回事?”
“少主!不好了!又死人了!继西仙源、落日谷之后,这次是风清门的道友死了!”
风清门可是仅次于神炼门战斗力的剑修所在宗派,虞璟大吃一惊,短短半天时间内,居然死了这么多人了!
他颇为恼怒:“到底是谁在动手?”
汇报的弟子谨慎地说:“长老们担心是……少主你过来看便知道。”
地上的血人还有一丝气息。
他们似乎是挣扎着逃离到此,可惜伤势太重了。
虞璟看见裴练云上前,直接给两人嘴里分别拍了丹药进去。
“他们快死了也救?”虞璟不明所以。
裴练云的目光淡淡的:“他们有话要说。”
果然,得了裴练云的丹药,两个血人瞬间有了说话的力气。
虞璟赶紧蹲下询问:“谁对你们动手?”
两人都摇头表示不知。但他们其中一人拉住了虞璟的袖口,努力开口:“多亏玉清宗……奚皓轩……掩护我们……”
另一人没有力气抬起手臂,只是挣扎着说:“帮忙……救救……奚皓轩。”
裴练云心里一颤,奚皓轩不是去追东方叙了吗?
她担心东方叙安危,但也非常冷静地留下搞清楚情况。
相比她面无表情的淡定,虞璟显得无比烦躁:“怎么一个个都死了!现在来神炼门的道友都回不去自己宗派,到底怎么回事!”
裴练云眉头微皱,出言阻止:“你别晃他。”
可惜她说晚了。
虞璟的力气并没有用太大,可是抓着他的那人的手臂,居然无声地断裂开。
随后,那人的身体仿佛一片片碎纸,毫无规则地垮了一地鲜血横流。
未死的那人见状,想起同伴们的死状,惊叫一声,断了气。
虞璟稍微一拨,新断气的人的身体,也同样碎裂开来。
这两个都是元婴修士。
对能修炼出元婴的修士来说,身体受损并无大概,只要元婴留存,他们还可以夺舍重生。
可惜,他们碎裂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元婴。
对方是在极短的时间内,以极快的速度破坏了他们的一切,动作简直如刀切豆腐,轻而易举。
虞璟仔细查看着死去修士的伤口,连那些小肉片都捡起来,用手指摸捏,随后,他的面色越来越差。
裴练云问:“你认得?”
“我听说过,没有见过。”虞璟指着碎尸上那些完整光滑的切口,说,“这起码是成千上万把绝品小刀同时切割的造成的切口,上面的魔气很淡,不是因为下手的魔修实力弱,而是法宝速度太快,残留魔气极少。能对元婴期以上修士造成这样的伤害,大概只有玄阴魔尊的法宝,阴阳生死环。小心!”
最后一句,虞璟是冲着裴练云喊出声的。
裴练云盯着一把把悬在半空的小刀,对准了自己的各处要害。
她的背后,有着男人强大而恐怖的压倒性气场。
第一次,她发现自己不能移动,连转头都做不到。
一缕银发突然从她脸侧垂下,男人暧昧的呼吸喷在她耳边。她的身体对他的靠近有反应,男人温热急促的低喘,让她的身体微微颤栗,有着熟悉的想要的渴望。
“化化轮回重化化,生生转变再生生。”身后的人也如虞天罡一样,魔怔般,胡乱地重复着意味不明的话。
裴练云意识到他大概神魂有点混乱时,肩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他狠狠地咬住了她,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