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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嬗争到了太乙观监造的差事,才兴高采烈地去看刘进。
“什么叫做绝不负我?”刘进那张宜喜宜嗔的小脸上满是恼怒,“你应当绝不负你自己!”
霍嬗低垂着头,被小自个几岁的表弟训得抬不起头。
“不对,你的确应当不负我们,我、胖头鱼、夏姬、还有……还有我皇祖父。”
刘进挣扎着还是说出了“皇祖父”三个字。
他的眼神有着霍嬗不能理解的幽暗。
“不论如何,我会强大起来,也会像父亲保卫太子和皇上一样,保卫表弟和皇上,”霍嬗认真地道。
在霍嬗的眼中,刘进必须是未来的太子,未来的皇帝。
刘进眼中的幽暗散去,霍嬗咧开嘴笑了,抓住刘进的手用力地摇了摇,认真地道:“表弟,我说的是真的。”
“我希望你记住你说的话,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做好皇祖父的差事,”刘进紧握着霍嬗的手,却迎面泼了一盆冷水。
霍嬗纠结地看着两只握在一起的手,呐呐地道:“知道了。”
阿贤面露不忍,皇孙这样对待冠军侯还真是有些残忍呢。
门外的侍女恭敬地禀报:“皇孙,李皇孙带着上官家的大郎前来拜见。”
霍嬗有些不忿,“他还来做什么?不是已经负荆请罪过了吗?”
阿贤看着皇孙,刘进的凤眼微微地眯了眯,露出一个微笑来:“真是奇了,刘中和上官安混到一起去了吗?”
对于刘中,刘进的态度非常复杂。
前世因为李陵投降匈奴,李中人从得势到不得势也没有几年,那时候李中人和刘中深得父亲的欢心,史良娣心悬日后的后位,过得极不舒坦,但两兄弟之间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冲突。
让刘进难过的也不过于,前世父亲逃出长安城,身边带着两个幼弟,并未带着他。
可他当时也不愿意离开生了孩子不久的王翁须。
在狱中,知道父亲和弟弟都自缢身亡,母亲和祖母惨死椒房殿,刘进知道和王翁须一样逃不过,索性连哭都没有哭一声。
只是可惜了那个孩子。
刘进前世也和父亲差不多,讲究兄弟情分,只要不太过,并没有什么,而且父亲一直是太子,尚未登基,弟兄两的矛盾尚未显露出来。
但今世则不相同了。
今世的刘进心中沉浸了太多的“恨”,苦苦寻思如何“斗”,如何“夺产”,并在这一项上自学到了太学生的水准,刘中的小心思对于他来说昭然若揭。
更何况还有李中人做的事情在前,而前世就是这种愚蠢的做法,引发了整个太子府的悲剧。
刘进有着前世和刘中兄弟情深的记忆,又有着今生对刘中提防的心思,时不时的也会叹息几声。
正因为如此,刘进才会向皇祖父为母亲讨要太子妃的位份,太子府内嫡庶分明,刘中若是聪明识趣的话,便应该会老实地伏在长兄的身边,将劲朝一路使。
而且,刘进也不想辛辛苦苦地为他人作嫁衣裳,他的将来,不是靠别人的给予,而是靠自己的营谋。
“皇孙马上就来,请他们在厅堂等候,”阿贤出去吩咐。
霍嬗低垂眉眼,问:“表弟,他们?”
刘进笑嘻嘻地看了霍嬗一眼,“待会看看不就知道了。”
李皇孙是李禹的外甥,霍嬗虽然敬重李禹的勇猛,两人也约好了等霍嬗成年之后大战一场,为两家的恩怨做个交代。可霍嬗却极讨厌李皇孙,也许是因为李中人想要他的命。
“若是他们有半点不敬,表哥一定替你亲手收拾他们,”霍嬗练武之后,就很想在旁人身上一展拳脚。
想了想刘中这个人,刘进扯了扯嘴角,“只怕很难有这个机会。”
果然,进了厅堂,刘中和上官安毕恭毕敬地站了起来,对刘进行礼。
“不必了,”刘进施施然跪坐在虎皮褥子上,淡淡地问:“不知二弟和上官大郎所来为何?”
上官安瞧着虎皮褥子上刘进那白皙的玉足,不由得痴了。
刘中陪着笑道:“中是来看看兄长身体如何,恰逢上官大郎想来请罪,就一路来了。”
“额,多谢弟弟牵挂,”刘进并不接茬,就淡淡地看着眼前的茶。
刘中见哥哥不给面子,心中暗气,但又没有办法撒出来。
史良娣虽然还没有被正式册封,但是懿旨已经下来了。史良娣如今是名正言顺的嫡母,以前是太子给了她执掌中馈的特权,随时可以收回。
尊重嫡母和嫡子,这个是谁都跨不过去的理。
热腾腾的蒸汽带着袅袅的茶香,背后是刘进那张宜喜宜嗔的白玉面庞,上官安觉得刘进越来越有一种动人心魄的魅力,让他难以忘怀,即使是因为刘进惊了车驾,让他白白地被打了几鞭子,上官安的内心却无法对刘进恨起来。
“皇孙,那日是小臣的不对,不该在横街大道上纵马,让皇孙受了惊吓,好在皇孙好了,不然小臣万死难辞,”上官安见刘进望了过来,立即跪倒在地,恭敬地施了大礼。
“上官大郎,不必如此,你和我表哥都在皇祖父身边侍奉,都是熟人,再说你不是来道歉过两回了吗?”刘进懒懒地道。
瞧着上官安的形容,刘进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前世上官安就是个男女不忌的,又□□成性,真是可惜,胖头鱼上辈子竟然嫁给了这样的人。
“来道歉请罪多少回都行,只要皇孙能不再生臣的气,臣愿意为皇孙牵马随侍左右,”上官安一听刘进说来道歉,就想起来父亲带着他,将刘进吓晕了的事,连忙再三保证。
刘中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上官安,心中升上一股子恼意。
虽然知道嫡子和庶子之间的差别大,但是上官安就差在屁股后面插根尾巴了,和对待自己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并不知道上官安被刘进的容貌所迷,心中起了痴念。
刘进确是知道的,顿时皱了皱眉头,恨不得将上官安当成是青蝇拍死。
上官安跪伏在地,刘进冷冷地坐在虎皮褥子上,霍嬗一脸不悦,刘中也是脸色阴沉。
竟然谁都不想说话。
虽然过了正旦,春天眼看就要来了,地面还是凉冰冰的,跪久了颇有些受不住。
上官安忍不住就打了声喷嚏,众人才都惊醒过来,刘进连忙道:“近来本皇孙不知为何,经常走神,竟然害得上官大郎跪了这么久,阿贤,速速代我将他扶起。”
阿贤连忙上前将上官安扶起,刘中抿了抿唇,并未说话。
刘进又笑着道:“上官大郎日后不要在大街上溜鹰就是了,本皇孙不是那般小鸡肚肠的人。”
阿贤偷偷撇撇嘴,上官安却是一脸的惊喜,笑着点头:“一定一定。”
皇孙这是第一次对他展开笑颜。
以往的无数次,上官安试图讨好皇孙,均被金大郎阻拦,即使是有了机会,也难得见刘进给个好脸色,上官安受宠若惊,那里还记得那点被诬陷被打翻在地的惨状。
这会子,连爹妈都不认识了。
刘进见他那个痴样,心中暗恨,恨不得将上官安那一双不错眼的眼珠子挖出来,丢在地上踩一踩。
可偏偏又不能发作。
“听说上官大人神勇无敌,俗语说虎父无犬子,想来上官大郎也是神勇无敌了,我表哥霍嬗粗通拳脚,正想找人比划一番,不如上官大郎和表哥切磋一二?”刘进转了转眼珠,抛出了一个提议。
连胖头鱼都揍不过的家伙,想来也是没有什么实力,不如交给霍嬗帮他出出气。
这在上官安的眼中,是刘进愿意接纳他的歉意的表现,霍嬗的父亲虽然是闻名遐迩的骠骑将军,但是那又如何?
霍嬗长得文弱,又是个遗腹子,从小就被叔叔关在家里读书,上官安自认为这样的人只怕是经不起一个指头。
但是看在是皇孙表哥的份上,到时候让霍嬗几招好了。
刘中也想看看热闹,大哥身边的这个冠军侯,究竟就几分实力。
春寒料峭的练武场上,霍嬗和上官安便斗在了一处。
霍嬗学了近两年的武艺,上官安也并不弱,被霍娘子打的鼻青脸肿,成了他挥之不去的耻辱,自那之后,上官安也经常练武。
两人开始不分上下,后来霍嬗占了上风,将上官安重重给了几拳,但到底力气不足,上官安打得性子上来,紧紧抱住霍嬗,滚在了地上,两人早已经忘掉了招数,开始肉搏了起来。
霍嬗的双臂被上官安的两条铁臂紧紧夹住,挣也挣不脱,心里气恼的紧。
刘中在一旁,唇角微微带笑,看来霍嬗也不过如此。
“怎么表哥还不如胖头鱼啊,”刘进对阿贤道。
“胖头鱼的力气,那不是谁都能比的,”阿贤想着霍绾君的手那么一捏,核桃就碎了,心里就发毛。
“这个上官安劲真大,倒不是冠军侯武艺不行,上官安这是使上蛮力了,”阿贤道。
刘进想起了什么,立即道:“阿贤快去将他们分开,表哥不能受伤。”
阿贤愣了一愣,立即冲入场中,将上官安正要挥起的拳头握在了手心,笑着道:“皇孙命奴婢将两位分开,这只是一场切磋,别伤了和气。”
上官安想到了来的目的,悻悻然收起了拳头。
霍嬗被弄得精疲力竭,愤然道:“你这是比武么?”
“怎么不是,打赢了才是道理,”上官安摸着裂了口子的唇角,异常愤怒,若不是皇孙拦的早,他就还回来了。
两人谁也不服谁,刘进哈哈大笑,“上官大郎一把子好力气,本皇孙以前竟是看低你了。”
上官安转怒为喜,得意地瞧了瞧霍嬗。
一场矛盾消弭于无形。
刘中跟着上官安辞别,送他到了府门口,自以为做的已经礼贤下士了,便问他,“你说当时并不是你的鹰冲撞了我大哥,而是大哥的马车先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