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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浅嫣未想她会说出会娶她这样的话,顿时欣喜,可是现在她连笑都没有力气维持,只能浅浅地扯开唇角,断断续续道:“好……但愿来世……我是个男子……而你依然是女人……我们……”说到这,她狠狠地喘了口气,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继续下文,“还能有缘分……再见……”声音渐小,最终只剩下气音。
本搭在陌悠然肩上的脑袋无力垂下,整个人好像瞬间断了提线的木偶,软泥般瘫软在陌悠然怀里。
陌悠然知她已去,未嚎啕大哭,只闷声流泪,手上始终紧紧搂着已无生息的女子。
苏零落从外面走进,见屋内情景,直接一翻白眼晕了过去,幸好身旁有下人搀扶住他。
一直在萧浅嫣身边伺候着的侍人陨痣见陌悠然哭得忘神,不敢上前打扰,可又不忍自家殿下最终以不雅的姿态入殓。犹豫片刻,他最终硬着头皮上前提醒道:“陛下,快把三殿下放平罢,不然人硬了,就不好敛了。”
陌悠然这才回神,连忙照做,手忙脚乱。
“陛下,让奴来罢。”
“好,你来。”陌悠然也知自己手笨,只好退出屋子。她眼泪已经止住,面上犹挂泪痕。
很快,萧浅嫣就被敛好,府上的人开始置办她的丧事,那些萧浅嫣生前收的男宠们全都跪在院中哭嚎着,有一个甚至想撞树殉情。
“陛下,这些人您日后打算怎么处置?”绯蓠已经赶来,他拢着陌悠然的身子,目光平静地看着底下这群人。刚才赶来时,见女子落寞地站在屋檐下,他不顾众人目光上前抱住她宽慰了一番。
所以陌悠然此时情绪稍稍好转,她顺着绯蓠的视线看向院中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宠们,立时薄怒,对这些人吼道:“你们若真的想为主子送行,披麻戴孝不会么?”
男宠们停了哭声,被她这一声吓得呆住。
“还不都滚回去换身衣服!”这次不等陌悠然,绯蓠替她发声道。
男宠们像得了恩赦,连忙对两人行礼应是,就慌不择路地退下了。
见人都离开,陌悠然才回答男子刚才的问题,“等三皇姐下葬,朕就派两个最忠实的过去给她守陵,其他人,用银两打发便可。”
绯蓠沉吟,“两个最忠实的……难道陛下心里已经有人选?”
“刚才那个想撞树殉情的算一个,还有一个哭得晕过去的也算。这两人应是真心倾慕三皇姐,由他们守陵,再合适不过。”
“记下了。”绯蓠点点头,他见女子脸上有疲倦之色,忍不住出声提议,“陛下,您要不先回宫休息吧,等三殿下出殡之日,您再过来看她一眼。”
“这样也好。”陌悠然点点头,作势要走,忽然,她想起一个人还未处置,回头对绯蓠提醒道:“看好苏零落,他如果想自尽,就砍晕他。”
她之前一直想不出如何惩治苏零落,如今倒是想到了。
人生有几大悲事,白发人送黑发人便是其一,三皇姐因这个男子的自私而丧命,那她便要他在后半生尝尽愧疚穿肠的滋味。
第二天,陌悠然在早朝上将萧浅嫣册封为明珠亲王,因此,三日后萧浅嫣将以亲王规格厚葬。
关于萧浅嫣已薨的消息传出,市井间又掀起轩然大波。为了维护皇家的名声,陌悠然未对外公开萧浅嫣是被其生父苏零落下毒害死的内幕,只宣称萧浅嫣是病逝的。
这样一个含糊其辞的真相民众们自然是不信的,无不猜测这其中弯绕,宁信关乎争权夺势的黑暗,也不信这两人实则姊妹情深,甚至之间还有一股子暧昧的情愫。
还有人想起数年前的情景,不禁感慨风水轮流转,有的说书先生甚至以这两人的故事为原型杜撰出各种小说,在街头巷尾唾沫四溅地评说着。
“陛下,您不在乎吗?”绯蓠将民间的言论与陌悠然大致地说了些,见女子脸上无一丝愠色,心中欣慰,嘴上却故意问道。
“有什么好在乎的,人都是如此,宁相信自己想信的。哪怕朕将真相全部公开,结果也是一样。”陌悠然漫不经心道,一边批阅着奏折。
“陛下能这样想就好。”绯蓠走至她身后,为她揉捏起肩膀。
“敢情你是来试探朕的。”陌悠然抬眸睨了他一眼。
“陛下如今这般识大局懂是非,某人一定很欣慰。”
“你在说我母皇?”陌悠然立时猜出他口中的某人。
“陛下,我此次来,其实是来给她传话的。”绯蓠弯下腰,从后面揽住她脖子,在她耳畔低语,“遥国国君病危,朝堂上暗波汹涌,其中拥护二皇子殿下膝下皇女继承大统的呼声颇高,如若顺利,二皇子殿下恐怕能坐上遥国太凤后的位置,他膝下的七皇女楚吟继承皇位。”
陌悠然手上的毛笔一抖,无法继续批阅奏折。深呼吸一口气,她才问出,“二皇兄对于遥国而言终究是异国人,遥国的大臣难道都傻了?”
她并非不赞同二皇兄上位,只是觉得事情并非像表面这般简单。
“在陛下印象里,二皇子殿下是怎样的一个人?”结果绯蓠并未直接回答她,而是径自问出一个问题。
陌悠然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陛下快回答我。”
提及萧浅钰,陌悠然脑海中不由浮现一张与萧浅嫣生得相似却无半分风流张扬的男子面容,“二皇兄为人亲和,性情淳朴无争,是个好人。”
“果然,连您都被他骗了。”绯蓠摇摇头,颇为无奈。
“什么意思?难道你想说二皇兄并非朕印象里那样的?这怎么可能,朕不信!”陌悠然急了。
“陛下其实已经信了,只是嘴上不愿承认而已。”绯蓠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一语中的。
陌悠然忽然觉得空气压抑异常,甩了手上的奏折,走至窗边,看着窗外清冷的冬景,手指掐着窗柩,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绯蓠走至她身后,与她一同眺望着窗外的风景。
默了会,他才淡淡出声,看似启了另一个话题,“陛下可知您的母皇当年为何一直不待见您的四皇姐。”
“你明知朕不知。别卖关子了,快说。”
“四皇女殿下的生父柳侍君是遥国人,这便是原因。”
“什么!”即使知道真相是自己难以想象的,陌悠然还是震惊了一番。
“柳侍君曾刺杀您母皇,未遂,后被您母皇赐死。这种事发生在后宫终究不光彩,所以您母皇将此事压了下去,对外宣称柳侍君是病死的。他生前,也顶多是个四品侍君,您母皇并不宠他,甚至从未想过让他诞下属于萧氏皇室的子嗣。四皇女殿下的出生,纯粹是个意外。”绯蓠将当年的真相一五一十地告知陌悠然,无非是想向她证明,一个人想在异国宫闱里立足都非易事,更别说在朝堂上。
“现在您该明白,二皇子殿下他能在遥国得尽圣宠,甚至能让朝堂中的大臣拥护他膝下皇女,绝非仅靠运气!”
“纵使他与朕印象中的那个男子有偏差,朕也理解他。毕竟是在异国他乡,生存不易。”陌悠然深深呼出一口气,沉重道。
“对了,你刚才说你是来给朕母皇传话的。说吧,母皇想让朕做什么?”她转回正题,双目清明。
“太上皇想让您亲自前往遥国一趟,探探二皇子殿下对天禹是否有敌意,若无,您就竭力辅佐他上位,若有,就……”说到这,绯蓠沉默了。
“若二皇兄有异心,朕得除了他,母皇是这个意思么?”陌悠然干哑着嗓子确认道,窗柩已被她的指甲掐出印子。
“是。”绯蓠沉重点头。
“绯蓠,你现在是听朕母皇的话,还是听朕的?”陌悠然忽然定定地瞧着男子,喜怒不明。
绯蓠一愣,沉默许久,才道,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陛下,我也有自己的职责,请您理解。”
“暗卫首领么?”陌悠然懒得兜圈子,索性把话敞开说。
“原来您已经知道。”绯蓠苦笑。
“朕理解你,不过也请你理解理解朕,以后你可以继续为太上皇服务,但绝不能为了她背叛朕的意志!”陌悠然拍拍他的脸,目光瞬间变得犀利,冷冽如刀,“就比如这次,无论二皇兄有没有异心,朕都不会杀他,朕的这个想法希望你暂且瞒她一段时间,明白么?”
她已经失去三皇姐,不想再失去了。更何况二皇兄不仅是三皇姐的同胞兄长,更是她这具身体前任主人的心头挚爱,她曾答应过这个女子,以后若有机会再见萧浅钰,她就代其表明心意,以了却其一桩心愿。
绯蓠看了她许久,才点点头,“我答应陛下。”
“你退下吧。”陌悠然想一个人静静。
绯蓠拍拍她肩膀,就离开了御书房。
陌悠然回到椅上,面色沉凝地坐了许久,她才重新提笔批阅奏折。
午膳时间快至,宫人竟未来提醒她该用膳了,她肚子叫了一声,立时有人推门而入,见来人手上端着托盘,她露了笑意,“苏瑾,你这是在给朕开小灶?”
“我这几日见陛下因三殿下之事终日烦闷,胃口也不大好,就想着为陛下炖些开胃的汤,让陛下补补身子。”苏瑾打开盖子,香气立时弥漫满屋。
“有心了。”
“陛下快尝尝。”苏瑾给她舀了一碗出来。
“好。”陌悠然尝了一口,立时夸道:“好喝!”
“那多喝点。”苏瑾又给她舀了一碗,语气殷切。
“苏瑾,你是不是有话想说?”陌悠然不蠢,看出男子脸色不自然,就拉他坐下,询问道。
“您看出来了。”苏瑾小窘,“其实我并非为自己,而是受人委托。想问您,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去北晋。”
“是孤尘和五皇兄托你来问的吧?”
“不是,要是他俩的话明明可以亲自跟您说。”苏瑾否认。
“那是谁?”陌悠然不解,心想除了这两位还有谁会急切地盼着她出发去北晋?
“凤阙。”苏瑾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她,“这是他写给我的信,陛下请过目。”
“没想到你俩还背着朕偷偷联系上了。”陌悠然接过信,拆开大致看了看,被里面的俏皮话语逗笑。
“陛下,凤公子归心似箭,您却偏偏不让他回来,生生拖他半载时间,他怎能不着急。”苏瑾开始为凤阙说话。之前凤阙嫁入祎王府,与他常有来往,知他烦闷,这个男子常说些趣事逗他开怀,所以他与这个男子的关系一直挺好。
“给朕五天时间,等朝政处理妥当,朕就启程。”束心和萧浅阳已恢复得差不多,是该出发了。
“我待会回信告诉他。”苏瑾口中的“他”自然指凤阙。陌悠然都怀疑,若无了她,她后宫这些男子是不是也都能成双入对的。
“对了,你考虑得如何?是想随朕一块,还是留在宫里照顾平安?”陌悠然趁势揽住男子的腰肢,丈量着。即使生养过,这腰竟未丰腴半寸,还是和以前一样。
苏瑾被问住,脸色变得有些僵,半商量半祈求地说道:“能不能带平安一块?”
“不行!平安若出个什么差池,到时你后悔都来不及!”陌悠然否定得斩钉截铁。
如今帝都这边之前对她有威胁的劲敌基本都已经肃清,皇宫和朝堂的人都在她的整顿下经历过一次大换血,所以皇宫目前是最安全的地方无疑。若平安已经懂事,她尚会考虑带她出宫历练,可这孩子如今还在襁褓之中,她不敢冒险。
“容我再考虑考虑。”苏瑾不反驳,却陷入了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