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蜘蛛之丝
(一)
谁值得被拯救,谁又应该被牺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然从一个颤抖着在炮火中求生的瘦弱少年成长为了满手茧皮麻木不仁的杀人者。比起从前抱着冷硬的金属枪管咬牙颤抖地思考着如何活下去,现在的他,更多思考着的是“他更应该让谁活下去”。
或许有人会为拥有掌握他人生杀大权的力量而激动兴奋,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对于卫宫切嗣而言,这其实是比让他独自在地狱拼命求生更可怕的事情。哪怕现在是再怎么残忍决绝的模样,彼时尚且还相信着“正义必胜”、心怀着“清除世界上所有悲伤、拯救世界”这样宏大而沉重悲愿的少年,如果可以,他甚至愿意交出自己的一切去换取世界的幸福——哪怕代价是他一个人永坠地狱,独自承受无穷无尽的噬骨折磨也无所谓。
(而最终的现在,他也的确坠入了没有尽头地狱。)
可怕的不是没有力量,而是有了力量、理解和解除了力量之后,却又发现自己的力量是多么的微弱和渺小。与这世界上无穷无尽的邪恶与悲伤相比,他那双无论是多么沉重武器都能轻易操作的双手,如同螳臂当车般徒劳和可笑。
这是名为“卫宫切嗣”的蝼蚁在一次次经手死亡之后,深埋于心底的不甘。最一开始,他觉得只要是罪不至死的人,他就应该放过、容其改过;后来,他认为那些本性为善的人应该有资格活下去吧;最后,他想至少那些无辜的人他绝不可以去伤害……
然而到最后,一个都没能实现……没能真正实现。
内心底线不断地降低,少年内心原本高筑的理想之国也在一点点崩塌。如同所有长大的少年一样,他也终于明白了拯救是必然付出牺牲为代价的;然而大概是他太过天真了吧,即便如此,他也从没有抛弃过那个让他坠入深渊的奢侈愿望。明明是比任何人都希望看到所有人幸福的人,却固执地将自己放逐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绝望也最无助的杀戮地狱里;明明是比任何人都更期望能够去拯救的人,却为了能够扭转那衡量“牺牲”和“救赎”的天平,少年颤抖着拿起了枪,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学习杀人之术。
——如何去杀人?如何杀掉更强大的人?如何更快更利落地杀人?如何杀掉更多人?如何用最小的成本杀人?……
少年颤抖的手腕不再犹豫,而那双昔日充满着希望光芒的双瞳却一点点暗淡下去,最后凝固成了麻木的坚定。手上的鲜血和*上的伤痕与日俱增,这是一种被他自己定义为“拯救”,实则是用少数人鲜血换取更多人生存下去的恶行——他当然知道这是多么的不可原谅,然而这却是唯一能够维持天平,使其更加公正无谬的方法。他爱的人,他恨的人,他自己……任何人在他的眼里都已然转变成了一个渺小苍白的单位。
他深爱着这个世界,希望所有的人可以幸福,如果做不到这一点的话,那么至少要让大部分人幸福吧?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胸怀着巨大慈悲、并为此天真到的少年……不,此时的他,应该已经可以说是男人了吧?总而言之,卫宫切嗣就是这样从一个“正义的伙伴”而成为了人人唾弃憎恶的“魔术师杀手”。
可是他从来没有介意过,也从来没有放弃过……虽然怀疑过,但却很快他自己深埋在了心底。他固执地选择着自己最憎恨的方法去解救更多的人,却又矛盾地怀疑着自己,期待能够有更加两全其美的方法去拯救更多无辜甚至是有罪的人。
——这,也是他来到被魔术师们誉为“神迹”和“万能许愿机”圣杯面前的原因。在付出了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巨大牺牲之后,他一无所有地站在圣杯面前,满怀着献上自己生命一般、虔诚地期待着,然而圣杯给他的答案却是更加彻底的绝望。
而真正让他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是,在这将他挚爱和全部希望碾碎的巨大悲剧的最终,在他像个不能更彻底的失败者似的双膝跪地,在他已经连抓住枪的勇气都不余下丝毫的时候……
“他只需要修好离他近的那艘船,拯救他所能拯救的就好。”
宛似从地狱的破晓走出,斩碎绝望的刀刃比黎明的初晖更耀眼。即使已然遍体鳞伤,鲜血染红了白色衣角,墨绿色的长发散落飞扬,但那双深蓝色的眼瞳却仿佛点燃着亘古的星辉,永生不熄——她从他的身后走出,在这个时刻,说出了他最想听到的话语。
“——因为剩下的那些人,无论是三百人还是两百人,我会来拯救。”
四周依然是深黑和血雨,卫宫切嗣的眼前却骤然一晃,回到了那片他第一次踏上的焦黑战土。空气中弥漫着蛋白质燃烧后残留的气味和浓烈刺鼻的血腥气,他一脚踩下,被鲜血濡湿的泥土中立刻溅起了浑浊的血水,少年的瞳孔猛然一缩,耳边恍惚传来了娜塔莉亚平静而麻木的叹息声。
【“昨夜的战火还没有烧完,天就要亮了啊……呵,挑起斗争的人连一根头发都不会损失,无辜的人却要为此颠沛流离,甚至……尸骨无存。还真是讽刺啊。”】
【“怎么会……”】瞪大了双眼看着地面上死不瞑目护着婴儿残骸的,靴子上一点点凝固的血水仿佛刻进了黑发少年的心底,抬起头,面容稚嫩的少年抱紧了怀中的武器急切地道:【“就没有人……就没有人能够救救他们吗?”】
【“救救他们?别说这种会送命的天真话啊小鬼头!”】随手点燃了一只纤细的女士烟,娜塔莉亚低下头掩饰着她嗤笑的神色,【“这里就是地狱哦,身处其中,谁会去想这种事……”】
【“我就会啊!喂别光笑啊娜塔莉亚——我们救救他们不好吗?!”】
【“不许那样叫我的名字啊小鬼头……就算你想救,这么多人,你救得过来吗?”】
【“啊……我知道的。”】
冷寂的黑夜里,摇曳燃烧的火焰扭曲着空气,站在娜塔莉亚身侧那个瘦瘦小小的黑发少年面孔在卫宫切嗣的视野里不断扭曲着,然而那道声音却穿过了记忆的长廊,响亮而坚定地回响在他的脑海深处……
【“但是……”】
“由依·基里奥内罗……!”纯白色衣裙被穿胸而过的长红撕裂,黑色鲜血如泥浆般涌出,披着爱丽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外壳的圣杯用那诅咒一般沉重的声音低吼出声:“区区几百人你救得过来,那么下一次更多的人呢?!就算你是基里奥内罗家族血脉的继承人、就算你是‘七的三次方’、是世界基石的三分之二的维持者——”
“你也不可能抵挡我这‘此世之恶’的力量!你也绝不可能拯救所有人!除非你想步上你姐姐的后尘——!你也想死吗?!你不是还想要复活你姐姐吗——唔呃……!”
没有握着长光的另一只手猛然伸出,墨绿色长发少女动作快得几乎看不到影子!只不过是一瞬,“爱丽丝菲尔”便已经被少女狠狠掐住了脖子,整个人从地面上拎了起来,双脚无力地在半空中扑腾挣扎起来!“爱丽丝菲尔”深红的双眼中一点点溢出了血一般的液体,结合着长光穿胸而过处涌出来的黑泥一点点聚集凝固,好似焦黑的树藤、又像是扭曲的触手般沿着长光和少女的手臂攀附而上,一点点环绕束缚在了由依的周身……
“不过……是个死到临头的……臭丫头……”
“住嘴,你这肮脏恶心的废物。”
尽管有黑泥凝结成的蔓藤一点点攀绕勒紧着身体,由依却始终挺直着脊背,仿佛一柄永远不会折断的剑,声音更是没有一丝的波动:“‘复活尤尼’吗……别开玩笑了。”
少女那双深蓝色的眼瞳,在提到那个名字的时刻,那种温暖而柔软的眼神让卫宫切嗣忍不住想到了久远记忆深处的夏莉——只不过是短短的一刹那,然后便被那抹明亮而炙热的金橙色火光深深埋葬。
“你这种肮脏的……”少女全然不屑的声音顿了顿,好像连说全此世之恶的名字都嫌脏似的略了过去,“不要说复活尤尼,你连提起那个名字都让我恼火啊。”
“不过既然你问了,要我回答你也并非是完全不行。”
“的确,我大概永远也无法和我姐姐相比了吧?比起全然深爱着这个世界,并且为之决然放弃了自己所爱的一切、默默无闻地燃尽了自己全部的她,我就是一个自私无知的小女孩罢了。这或许,就是当初艾莉亚选择尤尼而并非是我的缘故吧,我心服口服。”
“但即使是这样自私无知、浅薄无用的我,也并非是什么都不明白。就算无法像姐姐一样深爱并且拯救这个世界,至少渺小的我还可以,在我触手可及、视线所及乃至更远的地方……那些需要我帮助我也可以帮助的人,我愿意献上自己的力量。一个人、一个家庭、一个城市、一个国家、两个国家……”
“我不知道自己可以做到什么样的地步,但是……”
【“——但是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那么不就连一个人都无法获得拯救了吗?!”】
记忆中,年幼的卫宫切嗣一把抓住了娜塔莉亚的衣角大声地呐喊着,那道声音和墨绿色长发少女的话语重合着,而与此同时,金橙色的光芒猛然燃烧了起来、从黑泥纵横交错的蔓藤捆缚之中,照亮了少女含泪怀忆的笑容。
宛如在翠绿的莲叶上无声攀牵着的美丽银丝。不知是谁伸出手,轻轻捻起一缕蛛丝,连风都能轻易吹动、但却有着难以言说的坚韧,从莹洁如玉的白莲之间,径直垂向那香渺幽邃的地狱底层。
男人的双手握着锈迹斑斑的武器,干涸而腥臭的鲜血染黑了他的每一寸肌肤,内心深处被疼痛和绝望的毒虫噬咬着,触目可及尽是黑泥和白骨。他于血池中载沉载浮、蹒跚而行,无论朝何处望去都是鬼影缠绕,无论何时倾听都尽是惨叫和诅咒,每一步都疲惫不堪且生不如死。
【“他只需要修好离他近的那艘船,拯救他所能拯救的就好……因为剩下的那些人,无论是三百人还是两百人,我会来拯救。”】
偶然有声音从上方传来,男人用早已僵硬的脖子奋力支撑着头颅,抬起头看去。在这一片死寂无边的黑暗中,但见一缕银白色的蛛丝从天而降。仿佛怕被人看到一般,细细的一线,微光闪烁,恰在他的上空,飘飘摇摇地延伸而下——
【“——但是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那么不就连一个人都无法获得拯救了吗?!”】
分不清是幼年时自己的声音,还是少女的声音。明明是全然不似的两个声音,但却奇迹一般融合重叠在了一起,响彻了男人的心底,仿佛狠狠撕裂了他灵魂中某个角落的什么东西,让他胸口那宛如冰封凝固了几个世纪的心脏再度学会了跳动,疼痛的血液炙热地穿过他血管和神经,让他一瞬间产生了想要痛哭呐喊的感动。
被不知名的温热液体灼伤着眼眶,他看不清前方的人影。只觉得那猛然撕裂所有黑暗的背影无比耀眼且义无反顾,而这一次,他也颤抖着、朝着那个背影,毫不犹豫地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二)
细细密密的雨丝从天空上方坠落下来,树林间盘旋着窃窃私语一般的雨点声,与空气里的潮湿一起充斥着整个空间。侥幸没有被树叶拦截的水滴恰好落在了少女光裸着的脚踝上,被这突如其来的凉意惊了一下,白衣绿发惴惴不安的少女仿佛受惊的小动物似的猛然瑟缩了一下,迅速收回了原本想要踏出这片树荫的脚步。
正在少女垂着头犹豫的间隙,从那凌乱的雨点声里传来了由远及近的马蹄声,这让原本低着头惶然无措的少女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她一把扶住了身侧的树枝,不顾头顶那倾盆的雨水而朝着迷蒙的雨幕中探看着,深蓝色水润明亮的大眼睛在看清来人的时候瞬间被欢悦和欣喜所笼罩。
“迪卢木多!”
摒弃了所有代表身份疏离的称谓,少女的笑容如同是被大雨清洗过的天空一样纯然明亮,她像一只欢快的小鹿一般毫不犹豫地冲入了雨水里,没有丝毫公主的架子,有的只是寻常少女等到心上人归来的惊喜。眼看着少女就这样朝着自己冲过来,骑在马上的迪卢木多赶忙提前拉住了缰绳,一个利落的翻身跃下马背,坚实有力的双臂敞开,结结实实地接住了迎面扑来的较小少女。
“好消息,公主,芬恩同意了我们的婚事……公主?!”
怀中少女温软的身体在一瞬间冰凉了下来,迪卢木多紧抱着少女的双手下意识地收紧,刚想一个横抱将少女抱起,却发现怀中人原本盛夏绿野般墨绿色的长发突然如同烧焦的树叶一般黯淡下去;而那原本柔软白皙的双手,也同时变为了老树根一般枯萎扭曲的模样!不等他反应过来,少女整个人依然化作了一堆僵硬而丑陋的黑色泥块,周围的天空刹那间暗了下来!
“可恶……可恶……”
失去了少女美好而优雅的形态,那堆苦苦挣扎的烂泥仿佛在一边诅咒一边竭力压制着什么似的,深蓝色的眼眸只剩下了一双狰狞可怖的黑洞,“它”奋力攀着r的身体,声嘶竭力地发出着最后的怒吼:“可恶的……死到临头的臭丫头——竟敢、竟敢……!”
“公主……不,你不是!你到底——”
意识开始一点点模糊,与黑泥“由依”接触的地方开始一点点展现出被腐蚀一般的黑紫色伤痕,就连自己原本深绿色的盔甲也被染成了漆黑的颜色——不同于生前,英灵无论是*、盔甲还是武器都是由灵力凝结而成,而眼前的一切无疑昭示着他作为一个灵体已经被眼前污秽魔力所侵蚀的事实。
不行……不可以。
脑海中第一时刻闪过了墨绿色长发少女拄着剑摇摇欲坠的背影,迪卢木多猛然清醒过来:r是的魔力支撑和来源,所以作为英灵的他与身为御主的由依魔力是相通的。如果他不能阻止那股侵蚀他的邪恶魔力夺走他的理智和意识,那么非但他会被圣杯回收成为污秽魔力的凝结体,“圣杯”甚至可能沿着他与她的契约进而污染少女的魔术回路……
——这种事情,绝不可以。
咬紧牙关,男人奋力调动着全身的魔力试图召唤出破魔的红蔷薇——那是在先前的战斗中成功破除了迄今为止他遇到所有敌人魔力的武器。然而不知为何,周围压抑的空气中,原本还算是稀薄的恶之魔力仿佛突然聚集了起来,有意识一般朝着他涌来!脑海中仿佛被一下子灌注进了无数杂乱但清晰的画面:他生前最后时刻芬恩有意无意松开双手后恶意满满的笑容,他死后格兰妮泪脸满面地被芬恩得意地抱起(有说法格兰妮在迪卢木多死后嫁给了芬恩),然后是由依初见时可有可无的那句“召唤谁对我而言都一样”,墨绿色长发少女在梦境中露出了属于别人纯然甜美的恋慕表情,他初次与r交锋失手后地窖中死不瞑目、脏器被扯得到处都是的孩童残躯……
悲伤、嫉妒、痛苦……种种复杂而又直白的负面情感通过这些被搅碎融合的画面狠狠地扎在了他的灵魂和心底,迪卢木多竭尽全力地想要推开这些被填入自己思想的感情,但周围浓郁而污浊的魔力却让他愈加动弹不得。他震惊地发现,就连自己好不容易凝结魔力召唤出的“破魔之红蔷薇”也在这源源不断的污秽魔力污染下,由原本红宝石般鲜艳明丽的色彩一点点被染成了黑水晶一般诡异而扭曲的模样!
“r……”
甚至,就连男人原本干净好听的声线,此时也变成了怪兽一样低沉喑哑的嘶吼声。
“我在这里r……”
恍惚间,男人仿佛听到了身后的什么地方,传来了少女清越而柔和的嗓音,像是穿过乌云的雨水流淌的声音,清晰而遥远——宛如再一次受到了召唤一般,全然而彻底的信任让男人毫不犹豫地抬起了头,尽管双眼已经被血污和黑泥蒙蔽,但是冥冥中仿佛有什么指引着他,促使他纵然全身哪怕断筋裂骨、血肉重铸般剧痛也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
而那双满是伤痕和血迹的手,也颤抖着、但却没有一丝犹疑地握住了他的手。在十指交握的刹那之间r无比清楚地感觉到了身体内原本狂躁而汹涌的“圣杯”恶之魔力突然极其短暂地凝固了一瞬,随即以迅速到可怕的速度顺着二人交握的双手朝着他握着的那只手的方向汹涌而去!
“抓……抓住我r……”
【对,就这样……】
那声音就这样在迪卢木多的脑内突兀而低沉地响起,让男人下意识地想到了蛰伏在草丛中静静等待择人而噬的猛兽。宛如是魔女的蛊惑,又好像是什么发自他心底悄无声息发酵的邪恶私语。
【就这样,紧紧地抓住她吧……将她拉到这边来,拉到圣杯之中、归属英灵座……】
【这样,你不就可以永远和她在一起了吗?】
隔着那火烤一样炙热的疼痛,少女那带着微微粗糙茧皮和血痂的与梦境中那双吹弹可破的白皙小手有着截然不同的触感,但是这熟悉而坚定的温暖却是不用双眼也可以轻易感知的。
——“哦?r,你是说完成那个女人的梦想,就是你接受圣杯召唤而来的目的?”
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r有那么一瞬间好像回到了那个寂静的月夜之下。那个高高在上的黄金英灵在说着这句话的时候,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情,脸上嘲弄的笑意根本挡都挡不住。
他,迪卢木多这个英灵,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在死后耿耿于怀,无法释怀生前的遭遇吗?觉得命运对他不公吗?和saber一般想要重来一次?又或者是如rider似的得到新的生命?……并不是那样的。
——“你就是这么和你的r说的吗?r的r,而你难道也就接受和相信了这样的理由吗?”
就如同r不是毫无目的地参与这可怕的厮杀盛典,哪个又敢说没有半点私心?现在想来,他想要的东西,在archer问完这句话的那一刻,那个少女已然将之毫不犹豫地赐予了吧……
——“我相信啊。”
那些凌乱而破碎的画面,终于汇成了那一晚少女没有丝毫迟疑、自信微笑比月光更皎洁三分的侧脸。
原来他想得到的,早已得到。
他的r啊……
既然他那被污秽魔力污染的“红黄蔷薇”已然不能为她而战,那么至少在这最终的时刻,就让他为她真真正正地做一件事情吧。
(虽然已经可以预见到,少女气愤得难以言喻,摔东西骂他废物笨蛋的模样。)
在这无人得以窥视的黑暗之中,昔日有着“光辉之貌”称谓的俊美骑士轻轻扬起唇角的同一时刻,毫不犹豫地松开了手。
(三)
“lan……r……”
比四周流动的水声更微弱的气音从少女干裂的唇瓣中流淌而出,隐约间她感觉自己被魔力腐蚀到麻木的手臂被什么人用尽全力地拉起,整个人被谁宛如捞鱼一般拼命从泥潭中拽出,一瘸一拐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便支撑不住着往前栽倒。骤然传来的失重带来惯性,让少女的胸口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那人坚硬的肩膀之上——这一撞撞得她胸口一阵闷痛,但同时疼痛也让她在极短的一瞬间找回了意识。
只不过是简简单单地一个手势,早与少女心意相通的长光已然出现在了她的掌心,抢在两人倒下的前一秒径直拄在了两人身前几乎漫到了腰部深浅的黑泥之中。四肢沉重到几乎动弹不得,少女可以感觉到自己脸上有什么粘稠而恶心的事物缓缓流下。将没有拄着长光的另一只手用力甩了甩,少女咬牙聚集了力气,将那些粘在眼部和口鼻周围的烂泥狠狠抹去,然后猛地摇了摇头,方才于一片黑暗中稍微找回了些许视野。
……在第一眼看到将死鱼一样自己从那片淤泥中捞起来的人居然是卫宫切嗣的时候,墨绿色长发的少女几乎是条件反射发出了一声充满了嫌弃意味的“噫”。不过尽管如此,少女还是不情不愿地拉起了自己此时此刻唯一的战友,以一种拎垃圾袋似的姿态拖着对方,在简单地环顾四周之后,一步一步地朝着地势较高的方向挪去。
说起来,相比于她手里这个死活不知的男人,她更在意韦伯少年……虽然按照十束哥的理论,这家伙应该是受到黑泥影响最小的人。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最后“圣杯”为了通过r侵蚀她的魔术回路,恐怕是聚集了所有的力量来污染r,这对于rider他们而言,多少应该算是件好事吧?如果rider不是笨蛋,那么现在他肯定已经意识到了圣堂教会这一片沼泽废墟绝对不是久留之地,哪怕只剩下最后的魔力也应该尽可能护送韦伯离开而不是傻乎乎地留在这里……
“喂!由依小姐——听到吗——”
“r!还有r的r哟——”
“由依小姐——!r先生——!”
……
……出现了,说曹操曹操就到的傻乎乎笨蛋二人组。
在这里这样地大喊大叫是生怕“圣杯”一会儿回过神来抓不到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