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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身光盾力量达到最大时,晴朗伸手进入灵兽袋,抓出一只棕熊幼崽,扔下裂隙。
寒光乍现,幼崽在水中炸为一蓬血雾。
以晴朗的眼力,甚至都没看清楚剑光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第一只不过是个实验罢了,晴朗又朝东面扔了一只,接着迅速扔向西面,一连换了几个方向,刷刷刷,剑光闪过,勾勒出闪电形状。
凭此,晴朗已经确定了位置,他朝着神剑所在处继续下沉。
神剑释放剑气朝他斩来,他便扔出一只幼崽。手里只剩下三只幼崽,足够他靠近神剑。最终安稳落入裂隙中,再往下一步就是通过深渊的结界,而锈迹斑斑的月痕神剑就插|在裂隙一侧的石壁内。
幼崽用尽之后,神剑剑气开始攻击他的护盾。
不过兽王给出的消息非常可靠,月痕神剑镇守在裂隙之后,兽族曾强行通过一次,在裂隙内神剑杀不死它们,可一飞出两界大门,朝葬剑池上游飞,神剑剑气一击一个准。
说明越是靠近两界大门,神剑的力量越弱。
但这个“弱”只是相对的,三两下的功夫,晴朗的护盾已经碎裂一个。
他没有时间考虑,伸手攥住神剑剑柄。气息相撞之下,剑身金光闪耀,晴朗心神俱颤,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将他的灵魂撕扯的四分五裂,剧痛袭体,下意识的想要松手。
可他不能松手。
在晴朗的字典里,从没有“畏惧”这个词。
幼年时,盗匪袭村,杀了他的养父母,他独自躲在地窖里,生吃老鼠熬了二十几日,熬走了那些盗匪。
十五岁从军,断了一条手臂的情况下,还能背着皇子翻山越岭,走出敌国的包围。
二十五岁封侯拜相,位极人臣。
三十岁谋朝篡位,登临绝顶。
三十五岁听闻世有仙山,可修仙法,能得长生,他毅然舍了王位踏上求仙问道的旅途。
年纪大,起步晚,又毫无背景。从朱紫山道观任人驱使的杂役,到玉虚门开宗立派的老祖,再到如今掌一方轮回道的四品鬼仙,这一路,他走了几十万年。
是几十万年,不是几万年,更不是几年。
长生、力量、权势、地位,这是晴朗心中不灭的信仰,不灭的道。
为此,一切可舍弃。
任何生死都是一场豪赌,而他,从没有输过。
“神剑,来吧!”
晴朗黑瞳内忽然熠熠生辉,护盾倏地增强数倍,神剑剑身缓缓从山壁内抽出一寸,“我想明白了,此乃星域之劫数,此劫落于我身,我愿替天道执行!”
*
域外飞舟。
晴朗前脚离开不过一刻钟,飞舟一阵剧烈动荡。
夜初心知道是金羽来了。
手脚都被缚仙绳绑住,她空耗力气无法打开,唯有寄希望于华真,可又不敢轻易打扰。
华真盘膝打坐,头顶黑气缭绕,正与心魔蛊抗衡。
隔了一会儿,飞舟又是一阵剧烈晃动。
夜初心稳不住身体,在地上滚了一圈,脑袋撞在墙壁上,撞的“咕咚”一声响。
“夜姑娘?”华真从意识里醒来,想要去搀扶她,将要起身脚下一软,跪地连连咳嗽。
“你没事吧?”夜初心反过来还得关心他。
华真摇摇头,抹干净唇角血渍,跄踉着走过去,吃力的将她扶坐起来:“夜姑娘,真的很对不起……”
他嗓音哽咽,垂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
“易千愁抓我,不全是因为你。”夜初心抿出一抹笑容,“不过是寻个由头,将我外公、将天山的人引出来罢了。我倒是好奇,他为何要逼着你成魔?”
“他嫌我窝囊,觉得我娘将我教歪了。”华真运气想要解开她的缚仙绳,却一直无法成功,看来被易千愁施了法术,“冒犯了。”
他紧紧咬牙,将夜初心拦腰抱起,额头登时涌出豆大的汗珠,“我带你出去找你外公。”
夜初心点点头。
华真抱着她走出舱室,一进入舱道,妖雾迎头扑来。在飞舟上上下下穿行,走了半天像是鬼打墙,根本寻不到出口。
难怪易千愁放心将他们扔在这里,原来飞舟内存在夹层空间。
“我们与真实世界隔绝了。”华真重伤在身,体力不支,又抱着她走回之前那间舱室,唯一没有妖雾的舱室,“是幽冥兽的法术么?”
“应该是的。”夜初心也不是很明白。
“那也没关系的,你母亲天赋异禀,眼睛看到的世界和我们不一样,一定能够破除这个法术,救我们出去。”
夜初心并没有那么乐观:“我现在有点怀疑……”
舱内没有床和椅子,华真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去墙角的蒲团上坐着:“怀疑什么?”
想起那些妖雾,夜初心揣测道:“我怀疑,这艘飞舟内有个小传送阵。”
“小传送阵?”华真怔了怔,“幽冥裂隙?裂隙还可以移动吗?”
“也没人说,不可以移动吧?易千愁不会缺钱,却雇佣了那么多盗匪上船,掳走许多修士,很有可能是拿来给传送阵补充能量了。”
“对,有可能。”华真眨了眨眼,“原本舟上只有不到十只幽冥兽,这半年的功夫,我瞧着得有四十几只了。”
“而且我和你在船上,我娘他们肯定不会出手攻船,如此一来,幽冥裂隙堵不上,他们将处于被动,这或许才是易千愁抓我们的目的。”
华真闻言脊背一僵,顿了一下:“不会的夜姑娘。”
夜初心问:“什么不会?”
华真苦笑:“有我母亲在,若知道这艘飞舟有个裂隙,她会不顾一切毁掉,完全不会在意我们的生死。”
夜初心一愣,看着他:“华公子,你身种心魔蛊,稳住心神。”
“你以为我会怨恨么,不会的。”华真耸了耸肩,故作轻松,“我母亲就是这样的个性,我青阳子太师父年轻时,与一个心地善良的魔宗女子相好,我母亲得知后,借用他的名号将人约出来,一掌给打死了,太师父差点叛出师门……我母亲至今还时不时当着我们的面,抖出此事来数落他老人家。”
“还有青枫子太师伯,我母亲与他曾是一对神仙眷侣。太师伯不愿祭剑,犹豫之际,想与我母亲一起离开天山剑阁,就此浪迹天涯。我母亲在万剑堂内当着众弟子的面,指责他贪生怕死,以他为耻,与他割发断情。青阳子太师父常说,这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青枫子太师伯,正是因此心灰意冷,抽魂祭了神剑……”
夜初心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我母亲就是这样一个人,我非常清楚她无论对我做什么,都不是针对我。她心里也是有爱的,可是在天山剑阁和人间正道面前,一切都微不足道。”华真微微苦笑,“而我,不够优秀,一事无成,丢了母亲的脸。我是因此才觉得抬不起头。”
夜初心垂着眼睫,少顷,问道:“华公子,现在有件至关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做,可以拯救天山剑阁,乃至大半个星域世界,你敢做么?”
华真微愣,面色一肃:“当然敢,要我的命都可以!”
“不要你的命。”夜初心摇摇头,“摘下我左手食指上的储物戒,强行打开,里面有一根碧玉簪子,取出来。”
华真不明所以,但还是摘下她的手套,取出戒指:“强行打开,会损坏里面宝物。”
“没关系的。”
“确定吗?”
“确定。”
“你再想想有什么重要的……”
夜初心无语,她原本并不觉得华真有什么问题,了解了他爹娘之后,非常好奇华真的性格。
华真打开戒指,取出那根墨绿色的碧玉簪子:“然后呢?”
“不使用法力,拿簪子刺入我心口。”
“什么?!”华真惊的一下子就将簪子给扔了。“啪嗒”一声,“夜姑娘,我母亲虽会炸船,但也只是有可能,你没必要寻短见啊!”
“听我的,刺。”夜初心直直盯着他的眼睛,“晴朗去拔剑了,我们被困在这里,只有这个办法可以阻止他。神剑不能拔,一旦将兽王放出来,我们所有人都会死。”
同时,这个拔剑者不能是晴朗,不然他会遭天谴。
“神剑没那么容易……”
“晴朗可以。他修的是防御法术,不擅长攻击,防御力极其强悍。即使二十二阶都难以攻破他的均天五行盾。”夜初心默了默,“而且我相信他可以,他想做的事情从来没有办不到的,只要他想。”
“那,这和杀你有什么关系?”
“他中了锁魂钉,刺我心口,会牵动他的钉子,会令他重伤,也有可能会想起一些事情来。总之可以阻挡他拔剑。”夜初心定定道,“来,刺吧!”
“不行啊!”华真摇头。
“你相信我,短时间内我是不会死的。”
“你不要蒙我,你的胸口有逆鳞,逆鳞戳破了还能活?”
“可以,我是半妖,没有逆鳞。”
华真五识纷乱,连连摇头:“不行……”
夜初心急了:“华真!想要不丢你母亲的脸,想要让人看得起,竟连这点魄力都没有吗!”
华真眼眶都要红了:“我……”
夜初心厉声道:“你是不是担心我死了,你说不清?可你的魄力,就是为了给别人看的吗!”
“夜姑娘,你不要逼我……”华真颤颤拿起簪子。
“来啊!快啊!晚了就来不及了……”
华真声音发抖:“夜姑娘,你、你真的不会死吗?”
夜初心目光笃定:“不会的,我会活着为你澄清!”
“我不要澄清,我只想你活着……”华真深吸一口气,攥着簪子扎在她胸口处,却只扎入一丁点。
下不了手啊……
看着他又要纠结半天,被绑住手脚的夜初心猛地将他扑倒!
噗,墨绿簪子贯穿了她的心脏。
华真眼睛睁大,夜初心咬着牙再向后一仰。
簪子拔了出来,心头血喷了华真一脸。
*
刷!
晴朗已将月痕神剑完全拔出。
剑在他手中剧烈颤动,晴朗被反噬的五脏搅在一起,万幸控制住了。
裂隙下爆发出“轰隆隆”的响动。
两界大门开启在即,大门背后,兽王座下深渊的军队已经整装待发。
晴朗提着剑柄,准备将神剑带出葬剑池,神剑远离之后,大门开启的速度将会加剧。
待兽王来到星域,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回到阴司之后,至少得升至二品。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兴奋起来。
岂料飞出葬剑池时,胸口赫然一阵剧痛,他脸色□□,鲜血顺着唇角涌了出来。
浑身过电似的抽搐,手脚不听使唤,神剑脱手,直直往下掉落。
“回来!”
晴朗伸手去抓,头痛难忍,不得不双手抱头。
怎么回事?
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抓住,狠狠捏碎,这是……锁魂钉?!
晴朗震惊,锁魂钉,真的是锁魂钉,夜初心没有骗他,他真给自己钉了锁魂钉?!
去他妈的锁魂钉!
“我的神剑……”
晴朗强忍痛苦朝掉落的神剑飞去,那可是他前途的通行证!
脑海里突然出现许多声音。
——“你是何人?”
——“星域轮回之子,叶隐。用你的话说,我是星域轮回道的守护官。”
——“怎么,你想带走我的妻子?她还没死呢,生时跨界抓人,没这个道理。”
——“我只是来看看她。顺便告诉你,我将回到数千年前,改变星域的轮回轨道。改变了之后,如今的星域将不复存在,与星域相关的一切都会慢慢消失,包括我的弯弯,她不但会从这个世界消失,也会从你记忆里慢慢消失,你明白的,这是轮回的自我修正……”
……
——“晴朗,好端端的,做什么锁魂钉啊?”
——“这样一来,无论你身处哪个轮回世界,我都可以找到你。有你初心的世界,就有我晴朗,即使这个我记不得你了,总有一个我记得,替我守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