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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清寒进入房间,将简小楼放置在窗边的藤椅上。
简小楼跟了进去,珊瑚肉身被他禁锢住,二葫仍在储物戒内,必须得跟着。
隔了好一会儿,第五清寒才重新锁上门禁。眉眼稍弛,原本脸上尚存的锐利气势逐渐柔和下来:“葫芦姑娘,你应该进来了吧?”
葫芦姑娘?
简小楼不禁拧起眉,对于这位十方界神坛上的剑修,她知之甚少。
“不如回到肉身里来,我希望可以开诚布公的与你谈一谈。”第五清寒走去案前坐下,身姿端正,看向藤椅上的“尸体”,一副准备进入僵持性谈判的架势。
他的“问情剑”在一侧的矮几上扔着,出窍半寸,可窥见些许剑光。
她心中疑惑甚深,剑修一贯剑不离手,方才第五清寒下楼时两手空空不说,宝剑在屋里也是被糟蹋了的模样,无论她怎么看,他都不像一位爱剑惜剑之人。
“那日擅闯我居室的神秘魂体,正是葫芦姑娘你吧?”
闯他居室?何时闯他居室了?
她自进了迎仙居,一直……
脑海里“嗡”的一声,怪不得诸多不合常理之处,眼前的第五清寒搞不好是个假货。
“第五清寒”也不再故弄玄虚,拱手自报家门:“在下黎昀,并非风云的云,而是日匀的昀,取日光之意。西宿烟波海域之主黎轲膝下第七子。”
果真又是他。
变着壳子玩的真溜。
不过也未免有些不可思议,第五清寒何等人物,居然悄无声息就被黎昀夺了舍?
简小楼飞回到肉身里去,肩头顿觉一阵撕扯似的疼痛。
她深深吸了口气,从藤椅上缓缓坐起来,望向黎昀:“黎前辈,上次我随朋友前往烟波海赴宴,在偏殿待的百无聊赖,恰好瞧见你的侍女鬼鬼祟祟,担心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才一路尾随入了你的居室……”
“我没有在意。”
“那你……”
“我只想迫你离魂,瞧瞧你的神魂体是否真的难以窥见。”指尖轻轻点在案台上,黎昀意态悠闲地道,“聚灵树、荒羽神木藤、二葫……金羽前辈以自身真气孕育出的宝物果然神妙。四宿七圣,我黎昀只佩服海牙子大人与他老人家……”
一上来就摆出一副运筹帷幄的姿态,自以为摸清了她所有底牌?
可惜,饶是这尾六爪金龙再怎样腹黑,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她是一个“未来人”。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双腿在铺着灵狐皮毛毯子的藤椅上一盘,她显得意兴阑珊:“前辈说要与我谈一谈,不知想谈什么?”
黎昀弯着唇角:“我想借你肉身一用。”
准备换第三个壳子了?
“不对。”他更正,“是与你交换肉身。”
“交换……肉身?”
简小楼闹不懂了,黎昀看出她仙珊瑚肉身的妙处,欲要夺走占为己有她可以理解,可交换肉身是个什么意思?“前辈夺舍第五清寒,也是想进去火球吧,以前辈的身份和修为,拿到一个入内名额很难么?”
黎昀不愠不火地道:“葫芦姑娘可还记得我居室内那颗……”
“龙蛋?”
“那不是龙蛋,那是海心。”
黎昀解释,“海心,顾名思义就是一片海洋的心脏,提供给我们海族赖以生存的资源。当然,不是每片海洋都有海心,通常情况下,灵气足以孕育出龙族的海域才拥有一颗属于自己的海心,因此,这颗海心又被我们称之为龙泉……”
“这和前辈夺舍有什么关系?”
准备说书么,从龙族发家史讲起?
简小楼想要个痛快,不愿意浪费时间。
他置若罔闻:“山有枯时,水有竭日,世间一切都逃不开生死,海洋也是一样。海洋拥有寿命,一旦寿数没了,海心能量消耗殆尽,海洋将会开始渐渐枯竭。”
她随口道:“莫非,你们烟波海的海心快要死了?”
黎昀微微垂下头,算是默认了:“海洋的寿命极长,我们烟波海其实还很年轻,海心之所以提前衰弱,是源于四千年前、一场猝不及防的大灾变。”
“大灾变?”简小楼眨眨眼,开始在记忆中搜寻,“我金羽爹爹常说这数千年来,四宿总体趋于太平盛世,他都快闲出毛病来了,哪里来的大灾变?”
“于旁人无碍,那只是我们部分海族的劫难。”
黎昀平静道,“当年,西宿二十九处拥有海心的海域,有十六处在同一日一起出现异常。最初,只是一些未开灵智的生物大量死亡,搁浅、绝食、自相残杀,腐臭的尸体在海面上覆盖了厚厚一层,清扫不及。后来,一些拥有智慧的海妖也开始发狂……
“各海域龙王通过气儿后终于意识到,竟是海心出了问题。”
“每个海域海心的损伤程度各有不同,拿我们烟波海来说,应是比较严重的了。海心表面出现一道道花斑裂纹,不但停止释放灵气,还开始反吸收海洋内所有生命体的生命力。短短十年,烟波海浩淼如繁星的生命体减少接近一成。以此类推,不超过百余年,我们烟波海将不复存在。”
听上去,像是因为磁场改变,造成海心损伤。
不过玄妙的星域世界存不存在磁场这一概念,她就不清楚了。
“葫芦姑娘在想什么?”
“啊?没什么,前辈请继续说。”简小楼摇摇头,“的确是场劫难,不过如今看来,你们是安稳度过了。”
“一个海洋匹配一颗海心,无法更换。当年海王闭关未出,各海域领主求请海牙子大人……大人经过研究,给出一个晦涩难懂的结论,他说纷乱的星域世界之所以有生命体形成,是因为存在诸多相对稳固的‘秩序’,而我们四宿周围的星力因故出现一些波动,某种‘秩序’被改变了,恰好波及到海洋世界……”
海博士不愧为海博士,“不知他给出了什么解决良策?”
黎昀一直轻点在桌面上的指尖稍稍一顿,复又缓缓道:“‘秩序’已经改变,是不可逆的。老海心无法适应新的秩序,必须淘汰,以新海心补上。”
简小楼一愣:“不是说无法更换么?”
“是无法更换,却可以复制。”
“如何复制?”
“取一缕海心精髓,注入没有孵化的龙蛋内,搁置在海心周围。海心感受到气息,会如老蚌吐出物质,将龙蛋包裹住进行孵化。孵化过程中,稚龙充当养分被吸收掉,最终成为你所看到的那颗‘龙蛋’——海心复制品。”
“真不是我小觑你们龙族,单靠一条没破壳的小龙仔,可以复制一颗海心?”
“岂有那么简单。最初用来复制海心的龙蛋,都是从龙子潭取来的,龙子潭内有大量被遗弃的龙蛋,不会有谁追究。然而,九成九以上的龙蛋一经注入海心精髓,承受不住直接碎裂了。勉强剩下的几个,再被海心孵化的过程中也相继碎裂,前期几乎都是失败的。”
“那……”
“总结失败的经验,无非是幼龙真气不够强。因此那数十年,可忙坏了一些高阶龙族。”
无论神色亦或语气都是淡淡的,从黎昀身上窥探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包括我在内,我们那一批稚龙,都是为了应对大灾变而出生的。历经一次次失败,除了几个等不及已经消亡的海域,诸海先后成功,完成新旧交替,这一场灾难算是平安度过了。”
肩头疼的厉害,简小楼靠在藤椅背上。
他讲了一大堆,终于要切入主题了。
“那些被复制成海心的龙蛋,内里的稚龙都被抽干了,西宿诸海内,目前明确知道存活下来的,只有我一个。”
黎昀的指尖,又开始轻轻点在桌面上,“海牙子大人认为我的存活是个奇迹,但我的存在不能透露出去。”
“为何?”
黎昀指向自己的心脏:“海心,我心,我与烟波灵海共用同一颗心。我拥有整座海洋的生命力,能够释放出怎样的力量,葫芦姑娘不妨大胆估揣一下。”
与海同心……
简小楼骇然,黎昀如今的状态,等同于一海神灵啊!
而且还是能在西宿排进前三的灵海!
难怪一声不响夺了第五清寒的舍。
“你也不必惊讶,我的力量无法随意使用,新的海心还处在稚嫩期,若是超出负荷,会反噬我自身……”
“你告诉我这些不怕我说出去?”
她心头渗出些凉意,一个人将秘密一股脑全都告诉一个陌生人,是做好必杀的准备了吧?
黎昀安抚道:“不必紧张,聊天之前我说过要与你开诚布公,毕竟两人合作,还是需要一些信任作为基础的。而且除了我的事情之外,关于那场大灾变,夜游手中那套《小星域全书》里是有记载的,日后你若有兴趣,可以拿来详细看看。”
“那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我的魂体需要肉身,选了第五清寒。然而我使用他的肉身多有不便,他是剑修,我不懂剑,因为常年禁足,连最基本的斗法能力都没有。担忧穿帮露陷,入火球无法与人同行,一路上,想杀他扬名的修士不少,不知会耗损我多少魂力。”
黎昀起身走到案台前,垂目看向她,“天赐良机,你出现了。将你的身体借我一用,我给你这具肉身暂居。”
开什么玩笑呢,以她的修为,她能操控第五清寒?
简小楼冷呵呵一笑:“前辈想夺我的舍就夺,何必说的这么虚伪,不过我得提醒你,我可进不去火球,不然也不会待在三元星岛上发愁了。”
黎昀道:“你想进去帮助你的情郎,我也想进去帮助我姐姐,你我均为灵体,又有相同目的,我才邀你合作。你原本跟着夜游,肯定是有办法进去的。如今我可以先带你入火球,然后我们交换肉身,你来操控第五清寒,我在你左右从旁协助……”
“莫说我没那个本事夺舍,即使夺舍成功,他这一身修为也废了。”
“我并没有夺舍,只是迫使他进入了意识梦境中。如今他正大梦三生,对外界毫无感知,但修为还在。我会教授你一套法诀,他将会凭借你的操控、以及他的本能做出反应,葫芦姑娘的斗法能力我已经见识过了,过关。”
简小楼低头沉吟,自己不顾安危执意要入火球是想帮忙,危急时刻起到一些作用。
并不是进去给夜游添麻烦的。
黎昀的提议不错,听上去可以达到双赢。
他的态度也极为诚恳,看不出一丝虚伪。但简小楼早已不是当年初出茅庐的小修士了,让她信任一尾心机深重的腹黑龙,她办不到。
局势难以预测,潜在风险过大,简小楼决定放弃前往火球:“前辈怕是误会了,我没有进去的办法,来三元星岛是为了等待夜游出来。”
黎昀猜到她会这么说,一言不发,渡步到藤椅前面,缓慢弯下腰。
他将双手撑在藤椅扶手上,背后的小辫子一缕缕滑至胸前,漆黑的眼睛直视她的双眼。
像是有条毒蛇要从他眸子里钻出来,简小楼心头颤栗,后背被冷汗浸的有些黏黏腻腻,拳头紧攥,不自觉的向后紧靠。
她退一寸,他逼近两寸,高挺的鼻尖快要碰到她的脸。
狭窄的空间内,被逼迫的有些恼羞成怒,简小楼抬手准备给他一巴掌,却被他扼住手腕,武力的绝对压制,毫无反抗能力。
黎昀黑沉沉的眼底透着冰冷:“很显然,我的诚意没有起到丝毫作用。你以为你不说我就奈何不得你了么,我可以读取你的意识,你信不信?”
读取意识?
从未听过什么读取意识。
然而黎昀言罢,瞳孔一圈圈放大,眼白逐渐消失。
吃了安眠药一样,简小楼困的眼皮儿直打架。
感觉不妙,她强撑着准备抽魂离体,却骇然惊觉周身被一层无形的压力所笼罩,将她牢牢锁在珊瑚肉身内。
脑袋越来越沉,没有勇气赌他是否真能读取意识,恐惧之下,简小楼咬牙道:“我答应你的提议。”
“想清楚了?”
贴的太近,说话时,哈气薄雾似的拂在她脸上。
她肌肉紧绷,皮肤遍布栗粒:“是的。”
眼球慢慢恢复正常,黎昀身体却没有移动,仍与她保持着极为暧昧的姿势:“葫芦姑娘,预祝你我合作愉快。”
****
火球。
没有江海,只有分散在各处的小型湖泊,多得是原始丛林、雪域高原、戈壁荒漠。
夜游和素和被传送的位置,正在一片茫茫雪山内。
火球被封闭了太久,内里星力不足,神识可以窥探的距离是有限制的。释放的灵气越强,被旁人锁定的可能性越大,所以两人一直在徒步行走,窥探检视周围的地势,是否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火球之争,荣耀归属,那是被赋予重任的天骄们的事情。
还有一些想要借此战扬名、从此跻身天骄圈子的修士,也必须全力以赴。
但对于这两个法力低微、阅历尚浅的大酱油来说,先落地找个好地方躲起来,才是火球的正确打开方式。
可因为火球内基本是原生态的,雪山低矮平缓,没有溶洞和地穴,避无可避。雪雾弥漫中,夜游挑挑拣拣,最后择了一处狭窄的山缝底下,在左侧山壁以龙爪纯手工挖了一个洞。
似乎对这个洞不满意,他又在对面挖了一个新洞。
“咱们真要躲在这下面?”
尽管素和随着他跳下去了,心里却憋屈的挠墙,因这洞实在太小,两个原本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只能并排蹲着,像极了两只小老鼠。
下盘蹲的很稳,双手不停挑选石头围堵洞口,夜游不说话。
眼看他将洞口越堵越小,小洞内光线越来越暗,素和有种被活埋下葬的窒息感:“那你堵洞口,我把洞内再挖的开阔一些,毕竟三百天呢,咱们得住的舒服。”
说着手掌已经化为凤爪。
“不可以。”夜游忙不迭在他爪子上一拍,“洞穴太过开阔,山石的灵气便弱了,我们修为不如他们,容易被路过的修士窥探气息。”
“渣龙,你一贯胆大包天,这不像你啊!”素和忍不住道,“莫说外面来了五人小队,即使来个十人小队咱俩还能对付不了?”
“为何要浪费气力?持久战,最后拼的是消耗。”
夜游拦住他之后,继续堆砌洞口,小洞太过狭窄,他活动时手肘一直撞到素和,素和往边挪挪,又往边挪挪,“小楼此时应该已经抵达三元星岛,她进不来,估计会一直等着。我不想出去时又落得一身伤痛,惹她难过不说,还得沉眠休养,我们的时间原本就不多,浪费这三百日我已是很不舒服了。”
这解释令素和无言以对,“啪啪”拍着他的肩膀大声叹气。
“我今日才知,何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啊!”
……
几日后,看到先行下去的修士引魂灯还亮着,下方估计没有什么危险,要求进入火球的两界精英逐渐多了起来。
雪山里走过去好几个五人小队,穿的都是四宿黑衣。
再过十几日,又途径几队十方蓝衣。
两人透过夜游特意留下来的缝隙,盯着这些修士路过、搜寻、离开。两人遮掩了气息,又有漫天雪雾遮蔽,山石灵气保护,始终没有一人发现他们。
素和提着的心总算定了。
夜游传音:“这些十方界修士你可认识?”
“谁会认识,我连傲视、第五清寒那几个鼎鼎大名的人物都没见过。”素和摆摆手,“十方四宿称霸这一方星域几百万年了,单是南宿辖下都有二十几个比赤霄还大的小修真界。讲真的,四宿三千众我至多能认出五十个,其中一大半还是之前在烟波海龙宫认识的。”
“那就好。”
“好什么好?”
素和正不解其意,夜游倏地从储物戒内摸出一只小穿山甲。
个头非常小,只有他手掌那么长,应还处于幼年期。
两只圆溜溜的小眼睛有些木讷的看着两人。
素和纳闷:“你饿了?”
夜游伸出手:“给我几枚星晶,要七棱高品质的。”
“做什么?”素和口中问着,不耽误摸出星晶给他。
接过手中之后,显露龙爪将星晶捏成齑粉,撒在小穿山甲背甲上。
夜游微微笑着摸摸它的脑袋:“去吧。”
小穿山甲从缝隙中爬了出去,别看腿短,速度可不慢,追着一个方向爬啊爬。
已经远离他们洞穴几百丈的一行十方小队,其中有一中年修士嗅到一缕灵气的味道,他狐疑的追寻过去,看到一只小穿山甲后,眼睛顿时比星晶还要闪亮。
瞧那一身的高级星晶粉末,雪山里搞不好有星晶矿脉。
肯定有,早听说火球遍地星晶,要不然两界当年岂会因这巴掌大的地方大动干戈。
中年修士眼珠子一转,陡然大喝一声:“谁在暗中窥探我们?!”
其余四人吓了一跳,纷纷防护罩加身,背靠背围成一个圈,祭出法器:“谁?自己人还是四宿人?”
“我感知咱们经过的后方有一道窥探而来的神识,不知是敌是友,你们原地待着,我先行过去探探。”
“行!”难得他自告奋勇,四人当然没意见。
中年修士疾奔而去,两袖带风。
没办法,必须将动静弄的大一些,才能遮掩住那只小穿山甲身上透出来的灵气。
小穿山甲拔腿回奔,奔向夜游两人的藏身之地。
那中年修士追入峡谷,立刻将峡谷口以灵气罩封住,生怕他的队友窥探到他的行踪,才放心大胆继续追。心道这小家伙果然是吃星晶长大的,实在能跑。
小穿山甲尾巴一甩,钻进夜游他们对面那个洞。
中年修士心道有门,急匆匆跑去洞口外,还没来得急向洞内看一眼,多年养成的警觉性终于活了过来,提醒他……
背后有人?!
中年修士无暇顾及是敌是友,瞬间气场全开,手中长刀显露,赫然转身,一刀迎头斩下!
素和双手化爪,高举过头顶,硬是接住了他的刀锋!
“哈哈,不怎么样嘛!”素和被震得险些吐血,强咽下去,脸上挂满了嘲讽笑意。
“小小一只十二阶凤凰,也敢来……”
背后又是一凉!
两面洞里都有人?!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一条绳状物自背后洞中飞出,紧紧勒住他的脖子,自然是夜游的伏龙锁。
灵气瞬间泄尽,他失去了反抗能力。
夜游从洞里走出来,并没有勒死他的意思,从瓷瓶内取出一些百日醉给他喝了,看着他昏昏欲睡之后,收了伏龙锁将他扔进洞里去。
素和取走了他的储物戒,兴冲冲地道:“渣龙你太贱了!我当你为何寻这么个两面窄谷藏身,还挖个洞在咱们对面,原来一早想好了坑人!”
夜游斜了他一眼:“你休要忙着说话,去将他衣服脱了。”
素和又一愣:“脱他衣服做什么?”
“留着用啊。”
夜游将他的穿山甲抱了回来,喂了两枚灵果,啧啧嘴,“来,小豆豆吃果子了。”
素和有些懵:“有什么用?”
“稍后再弄几套来,总之有用。”
“这个十方修士怎么办?我将他吞了吧!”
“他没有对我不利,我没有杀他的心思。”
“他若是先看到我们两个,必定杀之,你这是妇人之仁!”
“你不要总想着杀人,多动动脑子,人死多了对我们没好处。你相信我,留着他比杀了他有用,人越多、越混乱我们才更安全。”
夜游喂完小穿山甲,将它重新收回储物戒中。
这只小兽和百日醉,都是送简小楼前往秋水宫时问晴宁要来的。
归根究底还是他们太弱小了,才会这么如履薄冰。
素和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但从这件事看出来,他并不是打算躲在这里三百天的。
夜游在人情世故方面蠢的要命,远不及他,可是在坑蒙拐骗、随意丢锅这方面绝对信手拈来——他从前就是个活生生的背锅侠。
单是想想都很带感,于是素和熄灭的斗志刷刷又燃了起来:“行,你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干!”
***
火球上行。
距离火球正式开启之日还有不过三日,十方界的阵营中仍有一部分修士在犹豫观望。
因为傲视、落拓和尚和第五清寒还没到。
他们三人不到,十方界似乎比四宿界差了一大截。
苦恼中,人群有一人惊喜喊道:“第五清寒来了!”
四宿法舟上,负责十方修士的几位大能也望了过去,连他们也有些好奇两界小辈中的第一剑修是个什么模样。
来的人自然是黎昀。
一袭简单合体的十方蓝衣,一大捆小辫子箍在脑后。
他直接飞落在引魂灯前,以灵气点燃灯芯,写上名字。
并没有向传送阵走去,而是飞上法舟,拱手垂眸:“几位前辈,弟子可否在要求多一套法衣?”
四宿圣水宫三宫主殷红情稍愣:“你要两套法衣做什么?”
黎昀不疾不徐地道:“我的法衣……有些脏了。”
殷红情嘴角一抽,却也没有觉得有何不妥,第五清寒一贯颇多怪癖,至少她从未听说哪个男人洗澡能洗十天的。
皮都泡皱了好嘛?
反正只是一套法衣而已,殷红情甚至都不与人商议,大方的从储物戒中取出给他:“拿去吧。”
黎昀道过谢,独自飞向传送阵。
“一个人去了?”
“连他的师弟师妹都不带?”
被比成渣的一众十方修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走向引魂灯架前。
……
黎昀被传送阵扔在一处溪谷林地之中。
窥视方圆没有任何活物气息,他从储物戒内取出二葫和几根珊瑚枝:“葫芦姑娘,你可以出来了。”
简小楼从二葫口里跳出来:“前辈可以不要叫我葫芦姑娘了么?”
黎昀笑道:“那我叫你什么,你本名二葫,我叫你二姑娘?”
你才二姑娘,你全家都二!
“算了,前辈爱叫什么叫什么吧。”简小楼心念一动,仙珊瑚枝重新变成她的肉身,“进去吧。”
“你先回去肉身。”
“为何非要多此一举?”
简小楼蹙了蹙眉,钻回肉身里,才刚从地上爬起来,黎昀忽然张开双臂一把将她抱住。
她瞳孔一缩,正想反手一掌劈过去,听见他解释:“我在施展换魂术。”
话音一落,两股吸力由各自身体内发出。简小楼只觉脑海一阵浑噩,再睁开眼睛时,她正抱着她自己……
黎昀从她怀里抬头,眨了眨水汪汪的杏子眼眸:“还不松手?”
“我……”
简小楼赶紧松手向后一退,自己占自己便宜,这感觉真是没谁了……
黎昀舒了舒长袖,对于新的身体没有任何不适感:“你习惯一下吧。”
“除却男人的身体用起来有些奇怪之外,我觉着还好,没有太强烈的排斥感。”简小楼做了一套操,从微微有些僵硬到活动自如,只用了不到一刻钟。
“拔剑试试。”
“拔剑?”
简小楼愣了一下,从腰间取下那柄“问情”,“前辈,剑是有灵性的,主人的意识被压迫,它会不会……”
黎昀摇了摇头:“无妨,我已经强行压了一道意识进去,它分辨不出。”
简小楼“哦”了一声,一寸寸将“问情”从白玉剑鞘中抽出。
她能感觉这具身体内的血液一点点燃烧了起来,在血管内滚滚沸腾。
顷刻间地动山摇,江海倒灌,周遭像是换了一番天地。
她骑着巨兽身披铠甲冲进修罗战场,目光冷傲,睥睨众生!手中握着的也不再是一柄三尺青锋,而是一柄擎天巨剑!只要剑在手,踏南天,碎凌霄,天地莫敢不从!
黎昀踮起脚尖,一掌拍在她灵台上:“醒醒!”
“轰……”
场景一瞬破碎,简小楼心神俱颤,惊恐的将“问情”扔飞出去!
这、这就是天人大境界剑修的力量?!
“前辈,我不行!”
心绪激荡着久久难以平复,简小楼的精神也有些恍恍惚惚,“他的力量实在太强了,我根本驾驭不住!”
黎昀走上前将“问情”从地上捡起来,转身递过去:“多试试就可以了,这对你日后进阶而言,也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
简小楼冷汗淋漓,不愿承认自己是被震慑的破了胆。
可也不敢接。
黎昀不催她,只举着剑稳稳站着。
简小楼牙关紧咬,再一次取过手中。
仿佛一柄粗重的攻城锤重重在心脏上猛烈一撞!
她又扔,他又捡,她再扔,他再捡,如此训练个几十次,最后简小楼对于心灵暴击都已经麻木了,终于适应了这柄“问情”剑。
之后随着“本能”施展了剑法,一遍遍练习。
经过七天七夜的时间,与这具肉身已经沟通无障碍。
第八日,黎昀提议:“咱们可以出发了。”
简小楼正蹲在溪边洗脸,无论她再怎样适应这具肉身的力量,可从水中看到一张男人的脸,尽管帅的惨绝人寰,对她而言也是一件恐怖的事情。
尤其这一头极腰长的小辫子,缀的她脖子疼。
“等等,我先将这头辫子解了。”
“千万不要。”黎昀赶紧制止,“这头辫子是第五清寒的标志,几乎到了辫子在人在的境界,你想他醒来之后挥刀自尽不成?”
简小楼纳闷:“他为何对小辫子爱的深沉?”
“你不知道?”
“不知道。”
“第五清寒以问情为剑道,问世间情为何物,因此有许多爱人,每个令他有所思的女人,他都会留下她一缕长发,与自己结发……还时常念叨什么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什、什么?
简小楼起初是震惊,再来毛骨悚然。
这满头辫子得有六十多条吧?!
六十多个女人的头发?!
“黎前辈,你要么杀了我,要么将我的肉身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