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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声犬吠,隔着轿帘子传来,有种不真实之感。
轿子外随从回道:“大人,没什么声音啊?”并不停步,忽忽悠悠又走前几步。
秉娴皱眉,静待片刻后,耳畔却又响起一声遥遥的犬吠声,悠远绵长,恍若哭泣。
心头没来由地一跳,秉娴道:“停轿!”轿夫住脚,秉娴掀开帘子出外,转头四看,终于道:“你们先自回去!”拔腿便走。
身后众人目瞪口呆,那随从叫道:“大人,大人您要去哪?”待要跟上,眼前人影极快地晃了晃,却已经是走远了。
黑夜里头,有些看不清路,秉娴凭着记忆疾步而行,才走几步便迷了路,幸好耳畔那熟悉而陌生的犬吠声时时响起,如此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认出了那曾见过的门首。
犬吠的声音越发鲜明,秉娴再无迟疑,几步走到门口处,将门一推,竟然轻而易举推开,她略愣了愣神,而后迈步入内。
悠长的犬吠停了,取而代之地是有些哀鸣般的叫声。秉娴进了院内,见侧边的房间都明着,显然是有人在,她并不入内,只是顺着犬吠声往前而行。
几乎到了后院处,才听得那长长短短的叫,就在面前,黑暗中秉娴冲过去,将那笼子打开,小声唤道:“阿黄?”
被关在笼子里正在不安躁动的狗儿汪地叫了声,直直地扑出来,前爪搭在秉娴肩头,如人拥抱状。
秉娴心中欢悦,正要将它抱住,狗儿却自行离开,扭头便跑。
“喂……”秉娴低低唤了声,却见狗儿已经跑了出去,秉娴疾步跟上,却见它冲到前头,直扑一间闪着烛光的房间而去。
秉娴放慢了步子,迟疑向前,将那被狗儿微微撞开的房门一推,一步迈入,又停下。
这一迟疑之间,里头已经有人道:“兰秉娴?”
秉娴挑了挑眉,便抬脚进了里头,望内走了几步,见一人在桌边儿端然静坐,狗儿正趴在他腿边上,不知在轻嗅什么,他的手便搭在狗儿头颈处。
四目相对,秉娴心里有些不舒服。尤其是望见那暗蓝色的眸子里,从惊愕到异样的神色……到最后,是檀九重冷冷一声:“怎么是你?”
秉娴看着他淡漠的模样,心一跳,道:“我只是来看看……它为什么叫的这么厉害。”
“这跟你又有何相干?”檀九重道,暗蓝色的眼睛不怀好意地望着秉娴,慢慢说道,“先前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再来见我么?如今却自己跑了来,莫非是想我了不成?”
这话语里头恶意十足。
秉娴看看他,又看看狗儿,最终后退一步:“不必如此自作多情,我走就是了。”
檀九重却狞笑道:“既然来了,为何又要走?不如留下……我也知道你对我动了心思,想投怀送抱的话……我也可以成全……”话未说完,秉娴冷冷道:“够了。”
檀九重不语。
秉娴静了静,道:“我走就是。”淡淡地望了檀九重一眼,转身往外,也未曾将房门带上,便疾步离开。
身后,小天真看秉娴离开,转过头大叫了几声,秉娴却始终未曾回头。
檀九重摸着它的脖子,低声道:“你也要走么?那就快些走罢……我不想你留下来,反受其累……”苦苦一笑,又道,“你要走的话,我不会怪你。”声音低微之极。
小天真望着敞开的房门,有些躁动,喉咙里低低地出声,呜咽片刻,回头看看檀九重,乌黑的双眼有些润泽地,就如此定定地看着他片刻,最终又缓缓地在他轮椅旁趴了下去,抿起双耳。
檀九重定定看着它,笑道:“好……好……果然是……我的小天真,这天底下,也只有你才能……”说到这里,便抬起手来,拢在嘴边上,轻轻地咳嗽了两声,蓝眸之中,几分怅惘。
手心里一阵湿热,檀九重摊开手掌,垂眸去看,却见艳红色的血聚拢在手心,他挑了挑眉,探手入怀,掏了一阵,摸出一块帕子来,那帕子上却也染着血。
檀九重轻轻转头,往胸口看出,却见墨色的袍子下头,距离心脏处,有一片暗色的痕迹,手指在上面碰一碰,整个手指都被染的通红。
“呼……”檀九重出了口气,一声叹息,若有若无,仿佛轻尘落地。
时间仿佛是静止了。
连蜡烛的光都仿佛被定住,这是一片神魔都抛弃的空间,只有一人一犬,静默等待将来的宿命。
檀九重微微仰头,闭着双眸,下巴扬起之态,露出颈间突出的喉结,他的脸色极白,颈间的肤色亦是,今夜他着墨色袍子,更是衬得整个人如雪人相似。
良久,他看起来一动不动地,仿佛一尊雕像,一直到小天真“呜”了声,双儿竖起。
“要……来了么?”仍旧闭着双眸,却冷笑着,淡淡说道。
鼻端忽地嗅到一阵异香。
檀九重身子一抖,有些不能相信般地皱起了眉,而后猛地睁开眼睛。
“兰秉娴!”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喝了一声。
门口人影一动,带了一股风进来,风吹得红烛摇曳,暗香袭人。
檀九重瞪着门口之人:“你……”去而复返的秉娴,却静静地看着他,渐渐靠近。
“别过来!”檀九重喝道,面色微变,而后却又狞笑道,“你又回来做什么,莫非是改变主意了?嗯?”身子却紧张地绷紧。
秉娴双眸望着他,人却已经站在了他的轮椅之前,先头,桌子挡着,看不真切,此刻,秉娴低头看去,檀九重的轮椅旁边,赫然竟是一滩血渍。
察觉秉娴在看什么,檀九重不再说话,紧紧闭了双唇。
“谁伤了你?”秉娴问道,“你看起来伤得不轻。”
先头那故作狰狞的笑缓缓消失,檀九重淡淡道:“跟你无关,滚。”
秉娴却毫不在意,只是望着他的脸:“我只是想知道是谁伤了你,至于你是生是死,的确跟我无关。”
檀九重闻言,侧目看向秉娴:“我不想告诉你,你最好快些离开。”咬牙说道。
秉娴道:“先前你故意那样说,就是让我快些离开,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檀九重的面上,浮出前所未有的一丝急躁之色,手按在轮椅上面,捏紧又松开,最终道,“不想死的话就快些走!”
秉娴望着他,道:“你是不想我死,才让我快些离开此处的?”
檀九重按捺着,道:“你最好不要再问了。”
秉娴却越发仔细地看他,道:“你在害怕,你怕谁?”
檀九重的眼皮突地一跳,而后面上又浮现出那种可恨的笑意来:“我会怕谁?笑话。”
秉娴却微笑道:“当初在崖底面对那样恐怖的大蛇,你都未曾如此过,欲盖弥彰地……你怕的究竟是谁,是伤你的那人?”
“不是!”檀九重皱眉喝道,而后自知失言,拳头捏紧,道,“趁着现在还有时间赶紧走!留下来只会枉送性命!连我也……”
“你的确在怕。”秉娴自顾自点点头,望着他的眸子,“我只是好奇,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你,会怕什么。”
“你真想知道?”眼中恼意闪闪而过,檀九重忽地抬头,望着秉娴。
秉娴点头:“你怕你会对付不了那个即将来到之人,怕自己会死在他手中,对么?”
檀九重望着她的星眸,面上神情变化不定,喜怒哀乐,碰撞交织,调和纷叠,最后却又归于平寂,檀九重忽地笑道:“我不会死在她手中。”
秉娴狐疑看他。
檀九重道:“我不会死……先前我的确是在担心,倘若我死了的话,那你怎么办?”
秉娴双眉越皱:“什么?”
檀九重道:“可是……我不会死,我还有你呢。兰秉娴。”他低低地,近乎起誓,忽然探手,将秉娴擒住一拉,同时探身出去,秉娴只觉得脸颊温热,却是他忽然吻了上来,在她耳畔,似是呢喃:“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在你答应心甘情愿伺候我之前,我会保护自己……”
那湿润的气息,似热似寒,却尽数钻入耳中去,在心上缭绕不定。檀九重说着,另一只手探出,在秉娴背上一拂,秉娴只觉得眼前发黑,身子腾云驾雾般飞起来,然后跌入一个软软地所在。
“不要出声,不管听到什么都好,不许动,不许出声。”
最后,是檀九重的一句话,似是而非,似真似幻。
耳畔复传来“扎扎”之声,眼前灯光隐没,黑暗笼罩下来,这竟是一间密室!
秉娴身不能动,忽地觉得身边儿软软地,有什么蹭上来,热乎乎地,她吓了一跳,而后试着蹭了蹭,鼻端嗅到狗儿身上熟悉的味道,才发觉那竟是檀九重的“小天真”。
正不知是怎么回事,却隐隐地有个声音传来:“小九儿……你当真让我好找。”
那声音几分慵懒,漫不经心地,却带着一股蛊惑人心般的媚意。
秉娴听到这个声,眼前顿时浮现那个曾在宫内见过的红衣女子,是她!果然……
“这天下虽大,红叶夫人若是想找个人,又怎会太难?”檀九重的声音,冷冷清清地响起,“只怕是夫人身边儿太多的得意之人,顾不上我了。”
“哈哈……”奇异的笑声响起,传入耳中,竟引得人一阵心跳,秉娴隐隐地只觉得浑身发热,却不知是那女子一笑之功。
“小九儿,”红叶夫人笑道,“你还是这么会说话,当真是叫人又恨,又爱,心痒难耐。”
檀九重道:“那不知夫人对我,究竟是恨,还是爱?”声音里竟似也有挑逗之意。
秉娴听到这里,心道:“这人真正禀性难移。”
红叶夫人道:“恨同爱,本就是相应而生的,或许……我有多恨,就也有多爱呢……”
檀九重道:“能让夫人又爱又恨,这是檀九的荣幸。”
红叶夫人道:“只怕你口是心非,不然的话,离开坠叶飘香这么久了,怎么也不见你回去看望看望我?”
秉娴心头一凛:“这女人果然是坠叶飘香之人,看檀九重对她如此忌惮,皇帝又对她礼遇有加,莫非正是坠叶飘香之主?”
“得不到的,怕才是最好的,”檀九重道:“何况我向来落魄潦倒,虽然记挂,却也无颜面回去见夫人的。”
红叶夫人道:“是么?可是我却听闻,你这一向来极为得意,连冥狱的那丫头也对你青眼有加……这许多年来念念不忘呢。……得不到的,虽然是最好的,但天长日久地想着念着,那滋味,便是生不如死,甚至想索性毁了的好。”
有些窒息的静默里头,是檀九重带笑的问:“那夫人……舍得么?”
“有时候,不舍得,也要舍。”红叶夫人幽幽一叹,说道,“你已经见过青……”
话还未曾说完,檀九重忽地笑道:“若是夫人是恼我跟摩迦女之事……那不过是些年少轻狂罢了,不值一提,在我心中,时时刻刻记挂之人,唯有夫人而已。”
红叶夫人听闻,便又笑道:“九儿,你说得好听,倘若你真的心中记挂我,当初又怎么拼了死也要离开呢?你大概是记挂着我、想要我死罢。”
“我又怎么舍得让夫人死呢?”檀九重微微笑道,“当初我不过也是年少气盛,不愿意被豢养的毫无自由可言,何况对夫人来说,那些驯顺的奴隶,难道还不够多么?檀九不过只是个无足轻重的。”
“你可知道么?我就是喜欢你这点儿,”红叶夫人的声音,娇媚的若能滴水,“那么多人对我低眉顺眼地,我心里,却独独想着一个你……你这冷眉冷眼的样儿,偏偏让我日夜难眠……”
檀九重道:“夫人此话当真?”
红叶夫人娇笑道:“怎么不真?你可回去打听一番,我新近宠着的那个,就叫做‘小九儿’,只因他眉眼三分像你,我才宠着爱着,三个月不曾发付……”
两个人说着,声音都暧昧起来,听起来虽然未曾怎样,但那言来语去,却好像已经将每个字绞缠在一块儿,缠绵起来了似地,秉娴在密室里头听得脸红心跳,却没有办法。
檀九重道:“夫人何苦如此,我人便在此,夫人想我,只叫人来传我一声便罢。”
红叶夫人道:“你会如此乖乖听话么?”
檀九重自然而然道:“先前我是年少无知,才不愿自己被女人压……如今年长也有些阅历了,却开始喜欢那种滋味,夫人若是唤我,我自会……”
这人纵然不动手,言语里头也自有让人面红心跳、血脉涌动的能耐。
红叶夫人道:“小九儿,男欢女爱,本是天性,你若不喜欢我在上头,我自然可以如你所愿……只不过,当初你宁死也要离开,难道只是为了这个原因么?”
“请夫人恕罪。”
红叶夫人道:“唉,早知道你是这个心意,我便不用派那么多必死的任务给你去做……记得那一次,你呕血回来,人已经剩了一口气……我当时,又想你就如此死了,免得倔地伤我的心,又不甘你如此死了……”
檀九重道:“到最后夫人还是留了我一命。”
“但却到底没有留住你的人。”红叶夫人慢慢说道,“小九,你也该知道我的性子,我向来喜欢驯顺的男人,不能乖乖地被握在手心中的,虽然刺激,让人心痒……但,终究还是毁了比较顺心自在些。”
“的确。”檀九重道,“这世上,没有谁是无可取代之人,对夫人来说尤是,只恨当年不懂风情,同夫人失之交臂,如今后悔……也已经晚了。”
红叶夫人默然:“你……当真如此想的?”
檀九重道:“以夫人之能,拿捏我的性命,只在一念之间,我此生也没什么遗憾,只可惜……不能在有生之年,同夫人春风一度,就算是死,也有些不甘心。”
沉默中,红叶夫人道:“当初你在坠叶飘香,我如何想要你,你都不肯……别的人任务失败了,我一念之间杀也杀了,可是你,我却总是网开一面,你若是顺遂我心的话……又何必吃那么多杖责鞭笞,如今你却说这些话?小九……你当真让人……难辨真假。”声音里,些许对此人的恼意,些许对旧日的惘然。
“是真是假,夫人过来,一探便知,我如今才懂夫人的好,的确已经晚了,”檀九重叹道,“且我如今残了双腿,无法尽情侍候……在夫人眼里,或许檀九早也是废人一个,等同已死……”言语里头暗含的意思,不言而喻。
秉娴绷着心弦听到此刻,眼皮腾腾跳了两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累,本来想不更了的……嗯嗯,经过一番激烈交战……我赢了我……orz
虽然更得晚了,不过这章还是很肥的……满意吧……
另外,貌似某只也是有些挑食的……XD,猜猜看九哥会不会又胃口大开啦,他可真坏啊,戳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