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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立刻重返现场。
因这春|宫图是在东瀛人白河大石的死亡现场发现,所以他们要去的,自然是鸿胪馆。
赫连羽对这个案子也非常好奇,可他现在在鸿胪馆的身份是墨脱王子,沈万沙还不知道,不方便同行,只得独自岔开路,与赵杼三人分头行事。当然,分开是分开了,他与赵杼之间有通信的秘密路径,随时都可关注对方,这样非但不影响做事,还能提高办事效率。
……
赵杼三人一到鸿胪馆,立刻往烧焦小楼方向走去,欲查看现场是否遗留别的线索。
小楼被烧毁一大半,楼内几乎所有物品都被烧完,少部分没烧成灰的也看不出原来样子,视觉效果……很不美妙。
“鸿胪馆招待外使,怎么也是大夏门面,怎么这地方毁了也没人来收拾一下?”找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东西,沈万沙皱着眉,垫着帕子掀开一个被烧焦的桌子,满脸都是嫌弃。
卢栎一边四下寻找,一边回话,“这是死亡现场,案子未破,的确应该保护起来。不过到处都烧的这么焦,恐怕很难找到线索……赵杼,之前那张春|宫图,你从哪里找到的?”
赵杼大脚踹开一只烧焦案几,指着那一小片还能看出底色的地板,“这里。”
卢栎盯着那片地面看了一会儿,又环视整个烧焦小楼,摇了摇头,“烧毁如此严重,怕是很难有收获……”赵杼那张春|宫图,感觉都是侥幸。
他拍拍手,“我们去死者的房间看看吧。”
沈万沙立刻丢开手里东西,“好啊!”
……
三人这一通折腾,必然会引来鸿胪馆注意,很多人看到他们风一样的跑来跑去,包括异族人,馆内工作人员。
有人提议要帮忙,卢栎挥挥手拒绝了。现阶段案子未破,他们连个嫌疑人都没确定,再把具体侦察进程,乃至最新线索猜测都透露出去,一旦被凶手听到,心思一转捣点什么乱,这案子可就且有的磨了。
进到白河大石房间,几人立刻忙碌起来。
找东西过程很无聊,卢栎便一边忙碌,一边问起死者死前之事。
赵杼言道,当日死者一早外出上街买东西,见过的人说他面色微正,没有不高兴,也没有太开心。后来死者突然脸色大变,就像受到惊吓,或者忽然想起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突然往鸿胪馆的方向飞速返回,神色匆匆。
赵杼手下找到死者去过的最后一家店铺询问,掌柜说当时一切都很平顺,并未发生任何异常,死者突然态度转变,他也吓了一跳。
死者回馆时,门口守卫看到了,但他之后是回了房间,还是直接去了小楼,没有人看到。再然后,就是火起了……
那些停留在死者胃里的生鱼片,肯定不是在街上吃的,时间对不上。而且东街也没有吃生鱼的地方,当时死者在大家视线之内,若他吃这个,大家肯定看的到……
“不是在街上,就是在馆里了?那在馆里吃东西,怎么可能没人看到?”沈万沙很纳闷。
“疑点就是在这里。”赵杼凝眉,“纵使东瀛人,也不是顿顿都要吃生鱼片的,当日鸿胪馆厨下根本没有准备这个,各小厨房也没有做。”
所以这生鱼片是哪里来的?死者又是在哪里吃的?
沈万沙眉毛拧成一个疙瘩。
“没藏禄死前也吃过东西,”卢栎冷笑一声,“咱们要找的这个凶手,似乎特别喜欢请别人吃东西。”
沈万沙也想起来了,双手一拍,“所以还是熟人!信任度很高的熟人!”
卢栎颌首,“没错。”
“可是各国使团都是最近才来,彼此与彼此不认识,怎么会有共同熟人,还熟到这种程度?”沈万沙非常不理解。
“所以我们把这个谜团解开,凶手就会出来……”卢栎正说着,突然目光一定,“找到了!”
他把床上被子抱开,将底下刚刚摸过一把的褥子拽过来,慢慢展开,再掀开上面床单——
果然是春|宫图!
与在火烧现场发现的简直如出一辙,纸张质量好,画工精细,颜色丰富,上面女子相貌……仍然很像刘怜儿。只是这一张姿势不同,尺寸也大了很多。
“竟然在春|宫图上睡觉!”沈万沙咂舌,“这人习惯好奇怪!”
这春|宫图,竟然裹在死者床上的被褥里!
每个人起床后,都会把自己寝具收拾好,白河大石做的非常好,被褥叠的非常整齐,若非房间里几乎所有角落都找过,再没有地方可找,卢栎也不会鬼始神差的将手伸进被褥。
谁知道真的在这里!
赵杼修长眼眸眯起,将春|宫图缓缓折起来,“……再看看死者惯去的其它地方有没有。”
结果在死者常呆的静室里,赵杼又发现一张春|宫图。
这张春|宫图被放在房梁上,若非仔细寻找,怕又要错过。
男人有点类似癖好好像很正常,可若真有此癖好,藏起来的一定不会只有春|宫图,各样画册不会少,可他们找了半天,只找到图,精美画册什么的……一本也没有。
……
暗卫洪右在此时突然出现,将一写满字的信纸递给了赵杼。
赵杼看完,嗤笑一声,“摘星查到,死者白河大石,虽好下妓馆,平日却很少看春|宫画册,而且——他畏火。”
赫连羽在异族使团圈子里打听到,这白河大石幼年之时,父母皆死于火场,他被一老仆救出,老仆也被火烧伤,不治而亡,所以他对火有生理性恐惧,从来不敢靠近……
赫连羽信里还说,异族人组成的藏宝联盟里,执法堂刑法,有火刑。
沈万沙歪着头,“摘星好像……在暗示在什么?”
“他在猜死者死亡,是否与藏宝联盟有关。”卢栎清澈眸底仿佛盛了满天星斗,熠熠生辉,“他此前说过,这个联盟很隐蔽,很严密,对于背叛者惩罚极为严厉,严厉程度几乎让大家不敢提起,只要想一想,就害怕的浑身发抖……什么样的惩罚会如此震慑?”
沈万沙下意识缩脖子,摇头,“不……不知道。”
赵杼眯眼,“恐惧。”
“对。”卢栎点头,唇角勾起,“你最怕什么,就罚你什么。比如你怕蛇,就把你丢进蛇窟,让你生生被咬死;你怕水,就把你丢进水里,让你活活溺死;你怕狗,就把你关在饿疯了的恶狗群里……”
沈万沙双手抱臂,身子不由自主抖了一下,“小栎子你别说了,好吓人!”
卢栎微微一笑。
沈万沙觉得小伙伴笑的也好吓人!他下意识舔舔唇,“可是联盟里肯定都是厉害的人,也会有怕的东西么?那有胆大的,什么都不怕的怎么办?”
“所有人心内都有恐惧,尤其与心理成长有关的恐惧,哪怕是一点,只要放大……结果就会很惊人。若有人说什么都不怕,大半是撒谎,但若真的有这样人,说自己什么都不怕,估计藏宝组织不会收。”卢栎冷笑,“他们应该喜欢拿捏那些有弱点的人。”
沈万沙眼睛睁大,“所以进入这个组织的人……一进来就知道自己会怎么死?”
卢栎纠正他,“是那些背叛,或者有意隐瞒消息的人,会知道自己最后怎么死。”
沈万沙愣愣盯着被子,“那这白河大石……是做错了事所以被惩罚?”
卢栎看向赵杼,面带微笑,“查一查就知道了。”
赵杼颌首,打响指让洪右进来,让他悄悄去问两件事……
不知道是不是又有赫连羽帮助,卢栎三人在偏厅还没喝过一盏茶,洪右就回来了。
他低声回禀,“属下已问到,上元夜讹诈沈万沙的那具辽使尸体,文武双全,尤其武功,修的是独门秘术,是辽使团里数一数二的高手,因自己绝招断人心脉,死亡过程非常痛苦,所以他很怕将来走火入魔,心脉断裂而死……”这位死者,除了中毒,也好似表现出心脉断裂的特点。
另外春猎现场那位西夏死者没藏禄,怕毒……最后亦是中钩吻之毒而死。
所以事实明显,还真是像话赶话时猜测的一样!
沈万沙有些怀疑,“可是这样是不是很离谱,很奇怪?”
“不管猜测多离奇,只要线索能一点点证明……就是事实!”卢栎清澈眼眸里闪耀着灿亮的光。
不知怎么的,沈万沙感觉很激动,立刻跳了起来,小拳头握到胸前,认真冲卢栎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怕火,也不需要时时避火,”赵杼狠心打断了二人激动,“此人应是有什么猜想。”
沈万沙有点懵,“什么……猜想?”
卢栎眼瞳突然放大,又突然收缩,显是想到了什么……
赵杼冷嗤一声,“此人可能预料到自己将要被施以火刑。”
沈万沙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拳捶掌心,“对么!藏宝组织成员,一切信息共享,不可隐瞒私藏,一旦私心起,则必被施以最可怕刑法,白河大石做了亏心事,可不就害怕鬼敲门么!”
“春|宫图避火之法书中虽有记录,也是安慰性质偏大,并不能真的防火。白河大石若有不妥行为,已经被组织知晓,他做的应该是逃跑,而不是防火,所以很可能,他认为自己做的事很隐蔽,别人还不知道,并且期盼自己能逃过这一劫……可怕心脉断,怕毒,好像没可靠的预防方法。”
卢栎眉心微皱,“若此猜测为实,我们恐怕很难找到相关证据。”
沈万沙也手托下巴发愁,“那可怎么办……”
房间里骤然安静,寂默无声。
有微暖春风从窗前拂过,碧绿垂柳随风摇摆,仿佛妙龄女子随风起舞,极其柔美。
……
卢栎看着看着,突然转头问赵杼,“异族成立联盟,一定不简单吧?连进入组织都要有国君手书,组织里规矩,成员名册,何时何日都做了什么事……会不会有纸质材料?”
赵杼眸色一戾,“多谢你提醒。”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自己人对自己人尚不能百分百信任,更何况异族?这个神秘组织成立的不寻常,还牵涉到宝藏这样的巨大利益,说是先组织后家国,但成员们的主子,可是只有一个,要说没矛盾,根本不可能。
他们成立组织,制定共同规则,私下里,肯定有各打各的小算盘。这样秘密组织留下纸质东西很危险,但为了压制组织里的别国人,这些必须要有……
赵杼一分析,沈万沙立刻跳起来,非常兴奋,“所以,只要找到这些东西,我们就能揪出凶手了?”
“不止,”卢栎看着赵杼,笑容灿烂,“或许会有意外惊喜也说不定。”
比如这神秘组织的结构,名册,或者那藏宝图的下落……
赵杼忍不住握住卢栎的手,送到唇边一吻,目光里充满欣赏,“嗯。”
他的卢栎,永远都是这么聪慧,只要事涉案情,目光就无比开阔,能提醒他很多东西……
沈万沙现在一点也不关心两人秀恩爱,率先提起袍角往外蹿,“那还等什么!赶紧出去找啊!”
少爷跑的太快,立刻冲出了院子,正好看到一头汗,提着食盒从院前经过的巴正,马上把他拽住了。
巴正吓了一跳,转头看到沈万沙的脸,才长呼口气,笑容绽的大大的,“少爷今天又来鸿胪馆了?怎么不叫下官伺候?”
“少爷有正事!”沈万沙非常严肃,问他,“你与死者相熟,同我说说,他们除了在鸿胪馆,外面可有落脚的地方?青楼不算。”
巴正一脸为难,“下官与白河大石不熟,相少卿可能知道的更清楚,要不下官替您去请他?”
“那我一会儿自己过去问好了……”沈万沙松开了巴正。
巴正笑着朝他行礼辞行,继续往前走。
“不对!”沈万沙又拽住了巴正。
巴正被他扯的一个趔趄,好容易才站稳脚,末了拍拍胸口,苦了脸,“我的少爷诶,可不带这么玩的,吓死下官了……”
沈万沙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什么,你对白河大石不熟,对没藏禄很熟吧!你之前说过,你好像负责他们那一块?”
巴正点头,“没藏禄下官是熟悉的。”
沈万沙继续问,“所以这个人呢?除了鸿胪馆,可还有别的爱去的,清静点的,落脚地?”
“这个……”巴正憋出一脑门汗,就是想不出来。
沈万沙着急,“你倒是快点想啊!”
“下官……下官真不……”
两个人正在说话,卢栎与赵杼走出了小院,拉住沈万沙,“别为难人家。”
沈万沙撇嘴,“我哪有为难人?我这不为案情着急,问问他么。”
巴正赶紧放下手里食盒,给赵杼行大礼,再看向卢栎,摆手急急解释,“沈少爷没有为难下官,真的!”
“你看么,”沈万沙委屈的的扁嘴,“我才没有为难人。”
卢栎轻叹一声,好吧。
“所以,你能想起来么?”沈万沙继续看着巴正,神色期待,“任何线索都行的,哪怕一点点。”
“呃……”巴正垂下头,“那个,鸿胪馆里虽然尊重各族习俗,喝酒看舞甚至小赌都可以,但还是有个度的,太过分的……不行。有些外族人嫌不好玩,花钱在外面租了地方,偶尔会邀志同道合的一块过去,玩更厉害的花样……没藏禄好像去过。”
沈万沙眼神急切,“你知道是哪里么?”
“知道是知道……”巴正偷偷看了三人一眼,“但不一定是几位想找的地方。”
沈万沙直接挥手,“是不是的自我们判断,你只说地方就是了!”
巴正便把地址说了……
是在东街里稍微偏僻的一片胡同里。
沈万沙这才放过巴正,与卢栎赵杼走出鸿胪馆。待走到无人之地,少爷搓着手,眼神兴奋,“咱们这就过去看看?”
卢栎有些犹豫,这件事需要赵杼手下力量查证进行才更有保证。可案情至今,好不容易有个关键线索,不去看看实在心痒,而且若被凶手提防,将证据转移了怎么办?
不如去看一看,若东街这处地方并非他们所想,只是一个玩乐之地,那他们也放了心;若真有猫腻,就不用赵杼的人四下查找,费工夫了……
“赵杼?”卢栎询问赵杼意见。
赵杼见面前两个少年眼睛忽闪忽闪发光,充满期待,自觉若打破他们期待,自己就成了罪人……
遂他答应了。
“但是,我有些不放心,须得把摘星叫来。”赵杼看着沈万沙。
卢栎明白了,转头严肃叮嘱小伙伴,“要好好与人合作,不准乱发脾气。”
沈万沙郑重点头,“放心,我知道轻重的,若那里果真非同寻常,我一听乖乖听话!”
卢栎看向赵杼,笑容温润,“所以,叫人吧。”
……
四人再次聚齐后,立刻朝目的地赶去。
此时正值申时初刻,阳光耀眼,行人寥寥,时间渐渐朝黄昏靠近,是一天里人们最懒的时候。近宅子前时,赵杼属下已经打过前哨,手势意思为安全。
卢栎感觉这里大概真是玩乐之地了。纵情玩乐之地,白天大抵无人,最热闹的就是夜间,所以此刻才这么安静;若真是保存绝密资料的地方,怎么会无人看管?
赵杼摇摇头,“也不一定。”
“对,”赫连羽桃花眼里闪过一丝兴味,“即是绝密资料,还在大夏国都上京城,不可能大剌剌摆出来,真是守卫森严的话,别人一看就知道了。”
沈万沙不明白,“那不派人守着,怎么保护秘密东西啊?不怕被人拿走么?”
“小笨蛋,”赫连羽捏了捏沈万沙鼻尖,“密室啊……”
沈万沙正想打回去,眼睛刷的一亮,“是啊有密室!”说到这个他就兴奋,这种游戏最好玩了!
赵杼手下说安全,并非宅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几个下人肯定是有的,但这些下人,都不会武功,造不成威胁,所以才打了安全手势。
可是一行人要进去,暂时还不能大张旗鼓……赵杼做手势吩咐,让暗卫队制服宅子里所有人——以柔和方式。
要让普通人丝毫不察觉的被制服……迷药么!暗卫们工作熟练,药物也是上品,无副作用,清场工作很快完成。
沈万沙率先进了宅子,啧啧叹息,“真小气,就是个一进的小院子啊!”
“小不正好,省得咱们费事找。”卢栎倒是很满意这宅子大小。
找密室一道,赵杼赫连羽都是行家里手,暗卫们肯定也不会闲着,沈万沙卢栎基本就是凑数,只求无过,不求有功。
两个人一边玩,一边跟着赵杼赫连羽,把正对面这一排房子仔细看了一遍,没发现任何异样。
沈万沙玩的有点累,捶捶酸痛的腰,神情很失望,“这里会不会就是用来玩乐的普通宅子啊!”看这浮夸的装饰,艳粉的飘纱,一看就不正经。
赵杼没说话,跃上房顶,把整个院子墙头走了一遍,跳下来时眉头紧皱,“这些墙壁的厚度不对,内里定有夹层。”
赫连羽桃花眼眯起,“机关。”
此时太阳渐渐西斜,白色的鸟儿从空中掠过,似要归巢,好像在呼唤什么,发出粗嘎叫声,一点也不好听。
卢栎倏然心头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