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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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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良玉将事情解释一遍后,端惠郡主眼圈更红,嘴唇颤抖,几乎说不出话。

    二人对视,内里情绪翻涌,卢栎猜他们应该有很多话想说,怎奈时机不对。不过利益于这些信息,他可以把事实更加合理的拼凑出来了。

    端惠郡主与珍月同时怀孕,刘良玉对女子之事不太懂,对于天易又过于信任,导致其换子成功。因这件事进行顺利,于天易更加自信更能放开手了。

    他很快与钱妈妈合计,赶走珍月身边所有陪房,哄骗,限制并监视她的所有行动,所有与外面,尤其刘家的联系,都由钱妈妈这个‘忠仆’代劳。为了使一切毫无破绽,也为了自己的事业更加成功,他又做了两件事。

    一,加深与刘家的来往,当然,这个来往指的是他自己。比如常去上京刘家走动,做出一副完美女婿亲近岳家的表象,关系渐深后,事业可以得到加成——借势谋到盐引。这样做也能让刘府更加放心,因为一个与岳家来往亲密,需要岳家提携,女儿贴身妈妈传来皆是称赞夸耀之语的人,怎么会不疼女儿?

    二,放任杜氏罗氏给珍月穿小鞋。珍月如果能忙起来,更多的心思就会用到内宅,会忽略他与钱妈妈所作所为不合理的地方。当然,珍月不是傻瓜,总是会想到的,可这个时间拖的越长越好,越长对他就越有利。

    几年过去,于天易自己生意渐渐做大,翅膀也硬了,他开始觉得刘家帮助不如以往那么大,珍月留着坏处大于好处,可以动手布下面的局了……

    卢栎看向于天易。自其子生母暴露后,他未发一言,就算钱妈妈把所有做有做过的事摊开了讲,他也一点不见紧张……不是有恃无恐,就是打算好了后路。

    卢栎有些恶心。怎么会有这样一种人,做尽恶事一点也不愧疚?

    他冷冷发问,“于天易,你欲害珍月之事,招是不招?”

    于天易笑了,手束在袖子里,颇有些好整以暇的意思,“卢先生不是整个案情都明了了?怎么还需要我来与你解惑么?”

    沈万沙呸了他一声,“你别给脸不要脸!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们是在给你机会知不知道?”

    于天易淡淡看了沈万沙一眼,神情非常不屑,明显在说:老子不需要。

    沈万沙气的哇哇大叫,“小栎子!”

    卢栎本就没打算放过于天易,“于大爷还是别太自信了。”他手负在背后,眼睛微眯视线前所未有的锋利,“你联合钱妈妈,将珍月禁锢在你于家大宅,频繁与上京刘家接触,为自己谋取盐引私利的同时,心机手段并用让刘家对你更加信任。几年过去,你羽翼渐丰,认为是鸟尽弓藏的时候了,便又生一毒计。”

    “你觉得珍月没用了,可端惠郡主和刘家对珍月很是疼爱,你行商再成功,得罪了二位,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你打算毁了珍月。”

    卢栎半眯着眼,清澈双眸此刻黑的吓人,“怎样能给一个女人带来致命打击,甚至其家族也会蒙羞?名声。你想毁了珍月名声。去年底,你找到了各方面都合适的人——戏子苏云。你控制住苏云家人,与他谈判交易,把珍月贴身小衣交给他,让他等你信号,拿着证据承认与珍月私|通。你只消把事实闹大一点,珍月许就活不下去,或者你制造出珍月‘畏罪自杀’的结果,并将所有证据收起,承于上京刘家。因你证据在手,又控制了流言外传,主动将错揽到自己身上,刘家与郡主可能不仅不会怪你,还要感激你贴心……这一举数得,于天易,你好狠的心肠!”

    端惠郡主眼睛瞪圆,呼吸急促,差点晕过去,刘良玉更是站了起来,目光沉痛狠厉,“竟还有此事!”

    于天易眼角压低,声音低沉隐含威胁,“卢栎,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我说过,世间之事,但凡做过必留痕迹,我已找到你花银子让黑道帮派行事的证据,苏云家人此刻亦已救出,任你如何狡辩都没有用。”卢栎神情淡然,“你很可惜吧,珍月死的突然,你的计划被打乱,事情变成你也想到不到的样子了。”

    此时于天华突然说话了。他双眼通红目光沉痛,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似是不敢相信,“哥……那苏云……是你安排的?”

    于天易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卢栎觉得有些可笑,“于天华,你说珍月那样的人不应该被禁锢,你一定感觉出你大哥不对了,可你什么都没做,甚至没有去想深入了解一下,因为于天易是你大哥,是不是?你欣赏珍月,你觉得你愿意帮助她,所以在倒夜香的婆子招出苏云后,你偷偷得到了婆子口供,连夜找到苏云让他速速离开……你认为没有奸|夫,珍月偷人的事就没有证据,珍月就是清白的了。”

    他上前两步,目光沉静,“那夜悄悄去见过那婆子的只有两个人。一是于天易,因为苏云本来就是他安排的,他不需要做多余的事,只要表现出一个爱妻子疯狂的丈夫应有的模样,适时维护妻子名声就可以了。另一个是杜氏的贴身丫鬟,这个丫鬟,我与你说话时碰到过,当时你与她明显有眼神交流,你将原因引向了你的妻子罗氏,很合适,我当时没有怀疑。后来想,你掌管于家庶务,家里下人肯定是很熟的,于天易都能在内院找几个心腹配合换子,你在杜氏房里掌握个丫鬟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你肯定从她口里听到了婆子的口供。”

    “可你没想到吧,那苏云早与于天易有交易,没准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都事先说好了,苏云被擒,只要于天易有个信号,他就算再不愿意,也得‘畏罪自杀’。”

    “于天华,你欣赏珍月,觉得自己可以暗里守护她,可所有事情只要碰到于天易——你的同胞哥哥,你的关心守护,甚至一颗良心,便全都没有了。你眼睁睁看着珍月受苦,却当做看不见不知道,不关心不作为,直到珍月死了,你还未觉得自己所为有什么错……如此行径,你不觉得恶心么?你有什么资格关心珍月,又有什么资格对你大哥的行为伤心?这不都是你自己同意默认的么?”

    于天华神情大骇,无力后退两步,不小心咬到了舌尖,满口腥甜。

    他掩面垂头,半晌后声音苦涩,“你说的对……我没资格……我错了……错了……”

    于天易看着几乎被伤痛压垮的弟弟,突然有些恐惧。于天华对珍月有情,他看得出来,可于天华做的很好,心内还是维护他这个哥哥的。他们二人年纪相差不大,从小一同长大,兄弟情深,这种感情他不想失去,可看于天华的样子,像是不想再要他这个哥哥了……

    “天华……”

    于天华没有理他,一步步走出房间,每一步都沉重万分,背影几乎溶在光里,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

    于天易嘶吼着,“天华!”

    于天华脚步顿了一下,可他仍然没有回头,就那么一步步的,离开了。

    于天易狠狠咬着唇,瞪着卢栎这个挑拨他们兄弟感情的罪魁祸首,“就算我做了这些事又怎么样!我没有杀珍月,奸|夫之事也未有做实!谁家夫妻没个矛盾,我只是对珍月有些疏忽,并没有做出任何实质伤害她的事,你能怎么判我!能给我判个斩刑么!”

    说到最后,他目光有些疯狂,神色阴狠的吓人。

    “你放心,我一定能判你一个死刑,请认真期待。”卢栎唇角微扬,笑意真诚。

    端惠的声音有些抖,“害吾儿性命的……到底是谁?”她再也忍不住,问了出来。

    卢栎眉眼微垂,轻轻叹了口气,“此事非常遗憾……郡主请务必稳定情绪。”

    端惠郡主点了点头。

    卢栎扬声道,“带冬雪进来。”

    很快,冬雪出现,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安静跪在房间中央。

    卢栎缓声问,“冬雪,珍月自刑之时,你在房间里是不是?”

    冬雪眼泪立刻掉了下来,“是,奴婢在。”

    “珍月自刑,尽管决心已下,可手仍颤抖,数次刺伤自己皆不在要害,非常痛苦,是不是?”

    “是。”

    “珍月求你,求你帮忙让她得个痛快,你不敢,可珍月越来越痛苦,甚至身体抽|搐,就是死不了,你舍不得,便应了她的请求,将匕首刺入了她的心房,是不是?”

    “……是。”冬雪一个头磕在地上,眼泪不住的往下流,地板很快洇湿一片。

    房间里一片哗然,没有人想到,竟是冬雪下的手,冬雪给珍月刺入了致命一刀!

    卢栎闭了闭眼,接着问,“珍月身下胎胞,是你的孩子,是不是?”

    “是。”

    “你看着珍月闭眼,将昏睡的于天易扶起靠坐在床头,并把匕首塞到他手里,用头上丝绦打活结系于窗子正对的床头,从窗子跳出,用丝绦缠住窗闩,将窗子推上后,利用丝绦之力把窗闩闩上,再用力拉扯丝绦,制造无外人可以出入的密室,是不是?”

    “……是。”

    卢栎第一次检查密室时,只注意到床与窗子正对,有利用可能,可并没有发现任何痕迹,直到注意到冬雪的丝绦。丝绦质滑,不管绑缚何处,都不易留下痕迹,冬雪此举有些大胆,可她守在珍月院子里,第一个与如夏进入案发现场,就算丝绦之前因她猛力拉断,她也有机会收拾……

    他昨天把整件事想清楚,并将所有证据准备好,想今日大闹于家,连夜给冬雪去了封信。冬雪写来血书明志,并一早自己过来,表示愿意付出生命,只要卢栎能像信上说的,为珍月伸冤,惩治于家人。

    “你与珍月费如此力气栽赃于天易……为什么?”

    “因为于天易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他该死,该下十八层地狱!”冬雪通红的目光瞪着于天易,充满愤恨。

    冬雪咬着牙,似想食于天易的肉,啃于天易的骨,“大小姐聪慧,成亲一年半后,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后来设计抓到于天易与钟氏话情缠绵,和生意上一些不好的事。大小姐不喜于天易借刘家势做恶事,于天易便拿瓜哥儿威胁大小姐。可怜大小姐不知道瓜哥儿非她亲生,日日与杜氏周旋已操碎了心,想想谁家没个难念的经,不过是丈夫不喜欢,没关系,她有儿子指望就好,于郡主刘家也是报喜不报忧。”

    “可谁承想瓜哥儿竟不是大小姐生的!大小姐偶然听说这件事时心神震动,可她知道,这样的事发生必有内情,便不动声色,暗里查了整整一年,才知道所有事情来龙去脉……她当时身边只有一个背主的妈妈,所有陪房被赶出于府,没有可用的人,便想找帮手,奴婢就是那个时候见到大小姐的。”

    “奴婢知道大小姐人极好,奴婢愿意有这样的主子,所以奴婢好生表现,终于入了于天易的眼,得入大小姐院子伺候。大小姐不能明面太信任奴婢,所有事情还是交给如夏负责,奴婢悄悄替大小姐跑腿办事……可于家这么大,于大易那么精明……他很快怀疑奴婢了。”

    “奴婢做事很小心,于天易没有抓到把柄,便威胁大小姐:不管知道了什么,乖乖闭嘴,因为他与上京刘家来往颇深,每年得数盐引的同时,还得了一些东西,可以置郡主与郡马不利。他还说,大小姐这个女儿是养女,郡主可还生有亲生女儿三个呢,其中两个还未出阁,都是大小姐看着长大的妹妹,如果大小姐不听话,他就会做一些事,毁了大小姐,以及这几个妹妹的名声,让她们嫁不出去,一生受名声所累!”

    “于天易还找到奴婢,明明白白说怀疑奴婢,说奴婢怎么表忠心都没用。他已经顺利威胁了大小姐,不想把大小姐顺手的奴婢带走逼大小姐鱼死网破,那么只要奴婢成了他的人,生了他的儿子,就会听他的话……”

    冬雪唇畔咬出了血,“那夜不管奴婢怎么反抗,就算胳膊折了,于天易也没放过奴婢……事后大小姐抱着奴婢哭,说让奴婢逃跑,不想再连累奴婢,可奴婢只是个下人,自小到大,从没人对奴婢好,对奴婢温柔的笑……只有大小姐。大小姐是好人,奴婢愿意为她去死!”

    冬雪扣着地面的指尖发白,眼泪再次不停的掉,“大小姐说,她身世不详,郡主却从未心存芥蒂,金尊玉贵细细心心的把她养大,担心她乱想,陪伴她关心她的时候最多。郡主说她是长姐,有好东西合该第一个挑,她的东西比妹妹们都要好,妹妹们有的她都有,妹妹们没有的她也有。妹妹们月事来,是妈妈们教导,只有她,是郡主亲自教的。长大后,郡主操心她的亲事,不管谁来提亲,家里什么条件,都要问过她的意思,郡主真心把她当亲生女儿娇养着的……”

    “是她自己不争气,被贱人迷花了眼,得到如此下场,是她的命。可她眼瞎活该,咎由自取,怎能再连累恩重如山的郡主?妹妹们对她尊重,事事以她为先,她怎能不护着妹妹们,由于天易这畜生胡乱糟蹋?她那两个妹妹,温柔聪慧,贞善淑敏,才貌双绝,是父母掌上明珠,合该配上京最出色的公子……于天易怎么敢起那恶心心思,他连提她们的名字都不配!”

    冬雪一字一字,声如泣血,“机缘巧合之下,奴婢偷听到了苏云之事,大小姐说不能等了。这么短的时间,她没有人手,根本联系不到郡主,她若冤死,她的名声没什么,可妹妹们还要嫁人……于天易为人阴险狡诈,若不做点大事,怕是会被他压下,大小姐便决定……决定……自刑。她毕竟是郡主之女,横死不可能没声没息,那时于天易还没准备好,只要上官重视,深查下去,就能翻出于天易真面目……只要郡主能察觉,摆脱于天易这块狗皮膏药,她的死就算值得。”

    “奴婢早先怀了身孕,可奴婢不想要畜生的孩子,故意撞桌角摔跤……孩子也没下来。”冬雪身子颤抖,“奴婢知道孩子无辜,可这孩子生下来注定受罪,大小姐要死,奴婢也不想活了,早决定会下去陪他。大小姐把奴婢骂了一顿,她希望奴婢能有个依靠,以后好好过日子,哄奴婢去看大夫,可奴婢去看时,大夫说……孩子已经死了。死在奴婢肚子里了……”

    冬雪眼神发直,“那日时机正好,大小姐决定实行计划,点了迷香让于天易这畜生晕睡。奴婢之前得了大小姐银子和身份玉牌,拿了上好的落胎药和小产后调理的药,大小姐想闹的事大,奴婢就想加个胎儿肯定更好,便立刻服了落胎药……一时辰后,死胎落下,大小姐自刑……”

    “大小姐说她不后悔,她很庆幸来世间一遭,得到那么多关爱,虽然时间短了点,结果也不太好。”

    “奴婢也不后悔!奴婢亲手弑主,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可奴婢不忍大小姐再痛苦,只希望死后能给大小姐磕个头,世世代代伺候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