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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柏明涛大晚上隐藏形迹出来,就为见一个三岁都不到的孩子?
“柏大人不是有个幼子?”沈万沙举手,“那个方姨娘的儿子,不是还没满周岁么,会不会柏大人抱孩子玩,孩子的东西落在自己身上,不小心带出来,却丢在了这里?”
赵杼声音冷淡,提出另一种可能,“或者他来见之人,用这个东西与他谈判。”
“于是关键点就是,这小东西……到底是不是柏家的。”卢栎摇了摇小金镯,“我们回去问一问柏许。”
柏许正在为柏明涛出殡的事忙碌,听到下人来报赶紧左右看了看,趁无人注意悄悄溜了出来,见到卢栎后立刻长揖请罪,“我欲查亡父死因,请托于先生,无奈熊参军着实看的紧,连累先生不能光明正大过来,实在对不住!”
“柏大人去的蹊跷,我亦不忍,你不必如此。”卢栎将柏许扶起,“如今时机不对,我便长话短说,熊参军只想让府尹交接不出问题,管得这一时,却不会管后面许多,我问你,若你父下葬,你可愿继续追查?”
柏许神色坚定,“父亲被人残忍害死,身为人子岂能无视!只要有可能,我便要查下去!”
“知你坚定,我便放心了。”卢栎将从河边寻到的小金镯拿出来,“旁的事以后再说,你先看一看这小金镯,可是你府中之物?”
柏许接过小金镯,仔细端详过后,很笃定地说,“不是。”
“你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不是。”柏许目光微暖,“我弟弟一年前还戴着这种小东西,我对它的款式材质再熟悉不过。”
看他样子,卢栎便知他提起的是他的同母弟弟柏语,可柏家还有一个孩子,“方姨娘那里……”
柏许轻呼一口气,“我父亲行事极有章法,家里用度,尤其金银铸镶的贵重东西,都会于隐蔽处印上家徽。无论嫡庶,只要戴在身上的小东西必有标识,只是庶出的样式用料不能超过嫡出。你拿来的这小金镯,虽样式用料都很不错,可花纹普通,雕字的也不是大师,但凡有钱都可以买得到,绝非我府中之物。”
沈万沙脑子更乱了,“不是柏府的,那这小锣镯子是谁的?”线索竟然又断了么!
“不能急,”办案切忌急躁,卢栎提醒沈万沙也提醒自己,将小金镯收起来,微笑看向柏许,“有劳你了。你最近辛苦,柏大人安葬之后可好生休息一二,案情之事以后我们再议。”
“多谢先生——”柏许重重点头答应。
手里好像有一堆线索,可又好像哪一条都不够清晰。他们需要时间,慢慢理,慢慢想清楚。
卢栎继续找着线索找着方向,赵杼沈万沙帮忙,洪右几个一边轮流值班看自家王爷板着脸严肃谈恋爱,一边盯梢柏家众人。
翌日柏明涛出殡,卢栎去看了。因为有熊烈的队伍一直虎视耽耽护送,生怕出意外似的,卢栎便没有靠近,只远远燃了香烛纸钱,摆了路祭。
柏明涛官声很好,虽然直系亲属并不多,但棺材一上路,送殡队伍就渐渐壮大,越来越长,很多人自发来送他最后一程。
卢栎打死也不愿意相信,这样得民心的府尹会是一个收受巨额贿赂的贪官。
这案子,他必要一查到底!
……
很快,到了柏芳出门的日子。
沈万沙租了辆不起眼内里却很舒服的马车,早早在柏府旁边的巷子里等着。
“真讨厌,也不说哪个时间出门,害少爷来的这么早。”沈万沙打着呵欠抱怨。
赵杼脸色也不怎么好,因为今天一大早要来这里,卢栎都没来看他练武!
两个人一个没骨头似的懒洋洋歪趴着,一个抱着胳膊正襟危坐眼神有些危险……卢栎认命的拍拍脑门,给二人倒上热茶,打开早餐盒子,一样一样摆好了。
沈万沙习惯了,开始撕着葱香饼吃,赵杼眼神仍然不善,好像卢栎给他喂进去他才会满意似的。
卢栎当然不会惯这种坏脾气,笑眯眯把东西放好,爱吃不吃!
远处传来热闹的锣鼓声,时有时无,卢栎有些好奇,“今天是什么日子?”
沈万沙认真吃着粥,“不知道。”
赵杼瞪着面前的碗,没有说话。
卢栎瞥了他一眼,“一会儿柏芳出来,可没你吃饭的时间了。”
赵杼这才开了尊口,“我要你的粥。”
卢栎看着自己的碗,红豆粥,再看赵杼的碗,八宝粥。自己的粥已经吃了几口,赵杼的还原封不动。
“是你自己要八宝粥的。”
“现在不想了。”
卢栎嘴角抽了抽,大男人也这么任性,“可是我都吃过了。”
“我不嫌弃。”
卢栎很想说‘我介意!’,但看在赵杼帮了他那么多的份上没说出口,将自己的碗重重放在赵杼面前,端过对面的八宝粥喝了起来。
赵杼开始慢悠悠的吃饭。
沈万沙没看懂,凑过来问赵杼,“是不是红豆粥好吃一点?”他要的小米粥,早知道也要红豆粥好了。
见姓沈的小子一脸‘好馋,好想尝尝’的表情,赵杼迅速把粥喝完,放下碗,“也不怎么样。”
沈万沙一脸复杂:不怎么样你吃的那么快!
卢栎:……他觉得跟这两笨蛋无法沟通了。
早饭吃完,沈万沙仍然在介意,“明天我也要吃红豆粥!”
卢栎差点翻白眼,简直够了。
柏芳出来了。
她穿了一身霜色罗裙,戴着一顶长长的浅青薄纱幕篱,跨着一个小包袱,从侧门闪出来,快速小跑几步,上了一辆靠街的马车。
卢栎看了眼沈万沙,沈万沙立刻打响指,命令车夫,“跟上那辆车!”
马车在城区里拐了几个弯,渐行渐慢。
耳边锣鼓声越来越响,卢栎挑起车帘往外看——
触目所及都是虎背熊腰的汉子,穿短打的,穿半拉皮衣的,胳膊上刺青的,头上戴各种帽子的,连叫卖吃食的都是五大三粗的壮汉,人挤人人挨人,简直人山人海!
春天本来就暖和,这么多汉子聚在一起,敲锣打鼓,比划拳脚,到处都是汗水,到处都是汗味,好多人表情还凶神恶煞戾气十足,沈万沙看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这是什么地方!”
卢栎却想的比他多一点,“柏芳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
赵杼回答了第一个问题,“升龙会。”今天是江湖黑道办升龙会的日子。
至于第二个问题,柏芳会在这里,大概……“她的相好在这里?”
卢栎嘴巴张圆,柏芳看中的人是个黑社会?不能吧……柏家条件那么好,她再怎么想不开也不会看上个混混吧……
人实在太多,路被截断,柏芳轻巧从马车上跳下来,已经换了男装,跳进人群三晃两晃就不见了人影。
沈万沙着急,“呀她在那里,快点,快点过去!”
可惜场面很不适合跟踪,卢栎几人最后不得不遗憾:跟丢了。
沈万沙很沮丧。
卢栎摸摸他的头,“没事,我们下去找。柏芳是个姑娘,再怎么扮也不像男人,这里瘦小的男人太少,没准找一找就找见了。”
结果他们最先看到的不是柏芳。
三人跳下马车往前走了一会儿,前面出现一座高高的竹楼,好似新搭成,还飘着淡淡竹香。
沈万沙一眼就看到坐在二楼东侧栏杆上一个银色劲装的年轻男人。男人长了一副好相貌,略薄的剑眉,桃花眼,编了满头的小辫子,坠着银珠,耳畔一抹亮蓝,手里拎着一壶酒,懒洋洋倚着柱子看下面。
摘星!
沈万沙忍不住腹诽,这小偷光明正大坐在那里做什么?不是只有晚上才偷东西么,大白天也出来混?
卢栎却一眼看到了二楼正中央房间里坐着的黑裙女人。
女人身材姣好,皮肤白皙,不苟言笑,眉眼里有刚强之意,配着纯黑裙装更显神秘气质。她怀里抱着个孩子,孩子穿着重孝,扁着小嘴要哭不哭,女人正低声哄着。
卢栎见过她们,初到兴元那日,江边送葬的那支队伍……这女人在最前面。
那日是为水龙帮帮主屠通上悬棺,这女人站在最前面……她该不会就是传说中很厉害的屠通夫人?屠通死后,他的位置没有人接手,他的女人便替儿子掌帮,接下了这偌大的事业,三年下来,竟坐的非常稳!
卢栎将那日之事与赵杼说过,此时看到这女人,赶紧拉了拉他的袖子,“我跟你提起过,在江边看到的女人,就是她。”
赵杼凉凉扫了一眼,“那是屠通内人,骆氏。”
他指着骆氏身后不远,正朝她走去的方脸壮汉,“那是水龙帮的二当家,吴浩。”
卢栎还没惊讶赵杼怎么连黑帮都知道的这么清楚,就被那两人之间的气氛引走了注意力。
叫吴浩的二当家面相憨实,给人第一印象是厚道,可他与骆氏说话,只要骆氏不看他,他的目光就变的非常阴狠,很想灭之后快一般。
骆氏神色淡淡的,不知道有没有察觉到这位二当家的恶意,说话非常自然,好像还理所当然的安排了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