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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嚎什么嚎?八百里外的耗子都给你嚎醒了!”听到孙氏没完没了地哭嚎,赵氏没好气地道。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初时看见孙氏的腿,赵氏的心里还有些惧怕和可怜,可是听了孙氏一阵不停的嚎,不由得渐渐不耐烦起来:“要不是你财迷心窍,去秦氏家里偷东西,谁能咬着你?”
就是,活该!一起走进来的李氏站在赵氏身边,在心里啐道。
“白大哥,你给我弟妹看看,她这腿是怎么了?”刘大壮拉着白大爷走到床前。
其他人都盯着白大爷的身影,只见他走到孙氏的床前,抓起孙氏的手腕把起脉来。半晌后,取出一根银针,抬起头道:“取一只碗来。”
“哎。”刘大柱连忙取了只碗,递给白大爷。
只见白大爷接过碗,然后捏着银针,在孙氏的一截乌黑的腿上刺了下去。片刻后,针尖拔了出来,一滴乌黑的血随即流了出来,白大爷端着碗接住,使这滴黑血落在碗底。
“啊!”见到那滴黑血,孙氏扯着嗓子大叫一声。站在床头的赵氏被聒得耳朵疼,一巴掌拍在孙氏的头上:“喊什么喊?不是没知觉了吗?”孙氏被打得头一歪,恨恨地扬起脸道:“喊一声还不行啊?”
赵氏懒得理她,只对白大爷道:“白大哥,我这弟妹到底怎么了?”
白大爷偏着头将碗里的乌血研究一番,皱起了眉头,说道:“似是中了毒。”
“中了什么毒?”赵氏又问道。
白大爷皱着眉头,没有立时回答。他又看了几眼碗底的黑血,然后抬起眼睛看向孙氏问道:“你最近沾过什么东西没有?吃下、喝过什么奇怪的东西没有?被什么挂破皮过没有?”
孙氏一听,来了精神,坐起来指着秦羽瑶道:“被她家的狗咬过!”说着,指着腿上被小白咬过的地方说道:“就是这里,被咬的印还在呢!”
此时此刻,白大爷也顾不得许多了,低下头看了过去。只见那牙印十分细小,又尖又碎,且紧密挨着,不由摇了摇头:“这个不像是犬齿印。”
“怎么不像?你再看看。”孙氏急了,指着牙印说道。
“怎么?不是就不是,你还想讹人啊?”赵氏一听不是,冷笑一声,讥讽孙氏起来。
“可我就是被她家的那只白色的奇怪小狗咬了啊!”孙氏一口咬定道。转眼看见秦羽瑶,立时指着她道:“你说是不是你家小狗咬的?”
“我家可没养小狗。”秦羽瑶站在门口,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道。心中倒有些惊讶,怎么孙氏被咬了,还如此活蹦乱跳?明明一条腿都乌黑了,却还如此有精神,简直不像中毒的样子。
“你,你——”孙氏指着秦羽瑶,气得脸都歪了:“当着这么多人,你还敢否认?”
刘大壮想了想,却说道:“秦氏家里养的那只白色小畜生,我们都见过,不像是小狗,倒有些像是狐狸?”
“可是,狐狸也没有毒啊?”白大爷皱着眉头说道。
“好了,都别猜了。”秦羽瑶心知躲也躲不过,总归宝儿抱着小白,许多人都看见过,索性干脆地道:“那只白色小宠,确实是有毒的。”
“什么?”孙氏一听,立时有了底气,指着秦羽瑶道:“好哇,你养什么不好,养只有毒的狐狸,你是防着谁哪?啊?你的心咋就这么黑啊?”
秦羽瑶冷笑道:“不怕告诉你,你今日只瞎了一条腿,算你走运。我在山上打猎时,我家小宠是咬什么就什么死,你没死算你命大!”
“你,你咒我死?”孙氏气得嗷嗷叫,立刻就想下床挠秦羽瑶,可是她一条腿不方便,肩膀又被赵氏按着,却是起不来。便捶起床板,嚎啕道:“老天爷啊,你不开眼啊,这些人是要弄死我啊!”
“谁也没想弄死你,都是你自己作死。”赵氏心中烦躁,抬头皱眉看向秦羽瑶,问道:“当真是你家那小畜生咬的?”
“我不在场,我不知道,如果她只是被我家小宠咬了,那多半就是了。”秦羽瑶摊手道。要她直接承认,她可没那么傻,反正也没有人看见,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其他人一听,也没话说了。
这时,王氏怯生生地道:“我,我看见了。”
秦羽瑶眸露讥讽,立即看过去道:“你们都是贼,一丘之貉,作案同伙的证词是算不得数的。”
王氏一听,立刻低下头不说话了。她听懂了秦羽瑶的意思,如果她再多嘴,他日告到公堂之上,她也逃不了一个偷盗的罪名。到那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了。
一时之间,也没有人说话了。毕竟,小狐狸只咬死过野物,从没咬过人,谁知道咬过人后是什么样子?难道叫他们也挨一口,做个试验?那绝对不可能的,谁也不肯为了别人犯性命之忧。
此时,只见没人肯为她说话,孙氏又嚎啕起来:“老天爷啊,我做了一辈子好事,怎么就叫我落得一个被畜生咬死的下场啊!老天爷啊,你不开眼啊!”
听到这里,就连刘大柱都有些没脸。可是孙氏毕竟是他媳妇,便抬起双手搓了搓脸,看向白大爷道:“白大哥,我媳妇,还有救吗?”
孙氏也不哭了,抬头朝白大爷看过去。
白大爷沉吟片刻,却是站起身来:“我只是个乡野大夫,只能治一治头疼脑热什么的,便是中了毒,我也只认得几种蛇毒。孙氏中的这种毒,我没有见过,我治不了。”说完,起身背上药箱,抬脚准备走。
孙氏愣了一下,指着白大爷的背影道:“他是什么意思?”就在被小白咬了之后,孙氏能吃能喝能跑能跳,便是那条腿没知觉后,她还觉得精神好好的。当下朝着白大爷的身影道:“没见识的老匹夫,你懂得什么,怎么就治不了了?不懂得就不要瞎说,没得误害了人,呸!”
白大爷才走到院子里,这些话全都真真切切地听在耳朵里,他被气得脚步顿了下,然后回身说道:“我没说治不好,我只说我医术不精,治不了你。不过,哪怕我医术不精也看得出来,你这条腿算是废了。”
“你才废了——”孙氏一声尖叫,又要撒泼起来。
“你闭嘴!”村里这些人,谁没受过白大爷的恩惠?刘大壮兄弟俩一起喝道,然后出去送白大爷去了。
“对不住,白大哥,我弟媳就是这个臭嘴,您别忘心里去。”刘大壮一边给白大爷道歉,一边问孙氏的情况:“不过,我弟媳这个腿,真就治不了了?”
白大爷叹了口气,说道:“她那条腿上流出来的毒血,毒性特别强,眼下瞧着虽然没什么,日后怎样却说不好。我劝你们呀,赶紧带着她去城里看大夫是正经。”
“哎,哎,好。”刘大柱忙不迭地道。
两人回到屋里,只听孙氏又在哭闹,直是一阵头大。便喊了赵氏、秦羽瑶出来,然后对李氏和王氏道:“你们照顾她,我们出去商量。”
在屋里孙氏吵得很,实在什么也说不了。刘大壮索性喊了秦羽瑶在院子里,咂了口烟嘴,说道:“这件事,秦氏已经认了。就是她养的小畜生咬了人,此事得拿出个说法来。”
赵氏点头,刘大柱也点头:“哥,你说咋办?”
刘大壮心里已经有了章程,此刻只是对着秦羽瑶说道:“她去你家里偷东西,是她不对,这事是定了的,谁也无法否认的。但是,东西已经由我做主,都还给你了。对于孙氏偷你东西的事,便算了结了,秦氏,你说是不是?”
“大伯的意思是,我家小宠咬了孙氏的事,属于另外一桩,却不能就此了结?”跟明白人说话不需要装傻,秦羽瑶干脆地把刘大壮没有说出来的话,直接给问了出来:“大伯是想说,对于我家小宠咬了孙氏的事,要拿出一个章程来吧?”
刘大壮点了点头:“不错。”
“此事好办,我把我家小宠抱来,也让孙氏咬它一口,此事便了结了。”秦羽瑶干脆地道。
“这怎么行?”刘大壮瞪起眼睛,看着秦羽瑶道:“人与畜生怎么能一样?你家小畜生咬了孙氏,害得她失了一条腿,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怎么就不能这么算了?”秦羽瑶反问道,“大伯的话里面,本来就漏掉了一件事——是我叫我家小宠咬孙氏的吗?是我家小宠跑到这里来,把孙氏咬了的吗?不是吧?分明是孙氏到我家偷东西,才被咬了的,怎么到了大伯口中,便是另外一件事了?这明明就是同一件事!”
“那你想怎么样?”刘大壮只见秦羽瑶句句犀利,此刻脸色有些不好,“反正就这么算了,那是不能的!”
刘大柱只是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看着刘大壮给他找场子。从小就是这样,但凡有了什么事,刘大壮都会帮他解决的。
“要是你家里养了一条狗,孙氏只是挨了一口,那是她活该。”赵氏想了想,说道:“但是狗是没有毒的,你家小白是有毒的。孙氏虽然可恶,此事是她活该,但是这惩罚却重了些。秦氏,不论如何,你总要做出些赔偿的。”
“好,赔就赔!”秦羽瑶说道,她本意也不是就这么算了,那不可能,便是放在现代也有个防卫过度的说法。何况有刘大壮和赵氏这两个明白人在,此事轻易算不了完。而且那几匹绸缎都被孙氏和王氏摸过抱过了,秦羽瑶心里也不稀罕了,便道:“今日孙氏从我家里拿走的东西,我都可以赔给她。怎么样,够了吧?”
听完,刘大壮等人都愣住了:“太,太多了吧?”
甚至,就连刘大柱也没想到秦羽瑶如此口松、好说话,眼睛有些闪烁起来。若是孙氏损失了一条腿,却换了这么多好东西,那可真是赚了!
“不过,这些东西也不是白给的,我也要讨个说法。”秦羽瑶指着门口偷听的王氏,说道:“我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日子本就过得不容易,往后宝儿进学堂、科考、娶妻、生子,日子长着呢,要花银子的地方多着呢。我家宝儿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有爹,他没有,我就得多出些力气挣钱给他攒着。”
说到这里,秦羽瑶歇了口气,又继续说道:“若是我每每攒了些东西,便被人这样讹诈走,叫我怎么活?我挣钱是给谁挣的?这件事必须有个说法!”
“没错,此事必须有个说法。”赵氏不由叫好,看向秦羽瑶的目光有些赞赏,“若是人人都学孙氏,都以此讹诈秦氏,她的日子还过不过了?而且柱子、孙氏明明就跟秦氏断绝关系了,还口口声声拿孝道压着秦氏,这不像话!”
“确实不像话。”刘大壮此刻也向着秦羽瑶起来,“回头把那份断绝关系书拿来,柱子补个手印,这回看谁还敢不认!”此时此刻,刘大壮看向秦羽瑶的目光,变得十分缓和起来。
在他看来,秦羽瑶明明可以争的,但是她没有。从她之前讲的话里可以看出,她不是不明白,她如此做,只是因为她大度,她有情义。她听了他的话,没有去告官,并且还答应赔偿孙氏这么多东西,是个好娃子。
他又哪里知道,秦羽瑶一来觉得那些东西都被孙氏碰过了,心里不稀罕。二来,小狐狸是个奇异的品种,它咬了孙氏,孙氏却只有一条腿是乌黑的,其他看起来全都正常——这本来就是不正常的。为免以后孙氏有些好歹,却赖到自己的身上来,秦羽瑶打算用这些东西,换得日后的平静。
这些念头,刘大壮却不知道,此时对刘大柱说道:“赔东西就够了,至于孙氏拿走的那十几两银子,都还给秦氏。秦氏孤儿寡母,东西都被你们拿走了,再没点银子傍身,叫她怎么活?”
刘大柱连忙点了点头:“好,好。”在刘大柱看来,哪怕一匹布都不止十几两银子了,就是再多赔给秦羽瑶一些,他们还是赚的!
于是,几人商议定了,便走进屋里。
刘大柱走到床前,对孙氏道:“从秦氏那里拿的银子呢?快点拿出来。”
“什么?她家的小畜生咬了我,还叫我赔银子?”孙氏一听,不得了了,立即坐起来撕打刘大柱:“我嫁给你这个男人有什么用,一辈子没吃好的、穿好的,还得伺候你们一家子人,到末了我都快死了,还叫我赔人家银子!啊,没天理,没活路了啊!”
刘大柱臊得满脸通红,连忙说道:“谁说不赔你了?那些布,那些被褥,那些茶盏,全都给你。就只是把那十几两银子还回去,你快点的。”
孙氏一听,不哭了也不闹了,从刘大柱怀里钻出来,指着秦羽瑶道:“她有一千两银子呢,还稀罕我这么点碎银子干什么?咬坏了我一条腿,就赔这么点东西就想算了?没门!那一千两银子,至少赔我八百两来!”
孙氏狮子大开口,也不怕被噎死。这一番话落到众人耳中,又是不同的反应。秦羽瑶挑了挑眉,不明白孙氏怎么知道她得了一千两银子的事?而刘大壮等人根本不信,连连道:“胡闹,真是胡闹!”
刘大柱也满头大汗,低声说道:“你见好就收吧,小心作得过了,一文钱也得不到。”
“我怎么就得不到了?我可是损失了一条腿,是她家养的小畜生咬的,她不该赔我啊?”孙氏仗着白大爷说的自己的腿没救了,此刻十分豁得出去。
“我哪里有一千两银子?你莫不是魔怔了吧?”秦羽瑶的眼睛里噙着淡淡的寒意,直直看向孙氏问道。
“你少不认,大家都听到了,今天那贵公子又来了,给你送了一千两银票!”孙氏说完,指着刘大壮和赵氏道:“不信你们去问玉洁,就是她说的,大家都听到了。”
听到这句话,刘大壮和赵氏都愣住了:“玉洁?是我们家的玉洁吗?”
“不是她是谁?你们把她叫来,就什么都知道了!”孙氏信誓旦旦地道。
“你少胡乱攀咬人,我家玉洁可不是那胡说八道的人!”赵氏瞪大眼睛,指着孙氏说道。
“哎哟,怎么就不是了?以为谁没看见呢?她又是提着水,又是提着茶啊的,去跟那公子闲聊,还当自己是正经大姑娘呢?”孙氏不屑地道,“都订了亲的人了,还这样没羞没臊,我都替她害臊!”
“你胡说八道什么?”说到自家闺女,赵氏一急,走到床前逮着孙氏打了起来:“我家玉洁也是你能攀咬的?怎么就见不得别人好?我家玉洁招你惹你了,你往她头上泼这些脏水?我叫你胡说八道,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为着秦羽瑶的事,赵氏便能进门打孙氏两个耳刮子,何况是为了刘玉洁?孙氏直被打得嗷嗷叫,躲进旁边刘大柱的怀里:“她做得还不许人说得了?不信你回家去问啊?又不止我一个人见到了,叫她来跟我们对质啊?”
刘大柱此刻也怕孙氏被打坏了,赶忙护着道:“大嫂,你回家问一句也无妨,反正就在隔壁,离得这样近,喘口气的工夫就到了。”
“哼,问就问,要是我知道你有一句瞎话,我就撕了你的嘴!”赵氏抿了抿微乱的鬓角,昂首挺胸朝外头走了。孙氏冲着她的背影“呸”了一口,满眼得意与轻蔑。见着这一幕,秦羽瑶不由得垂下眼睛,微微皱起眉头。
孙氏的话,只怕是真的。因为任飞烨花了一千两买她的拉面方子的事,总共只有这么几个人知道。任飞烨不可能随口乱说,宝儿更加不会,而她自己也没有。那么,除了刘玉洁还有谁?
而且那一会子,刘玉洁站在门口,的确是真真切切见到了的。
这下事情复杂了,秦羽瑶心中想道。原本刘大壮和赵氏热热心心地帮忙,此事就该这么了了。谁知竟扯出了刘玉洁来,恐怕又有些变故。
且说赵氏风风火火地回到自己家,刚进院子便扬声喊起来:“玉洁?玉洁?”
“娘,你喊我?”刘玉洁从屋子里出来,眼神微微闪烁:“大姐姐的事完了吗?结果怎样?”
“还没有完。我问你,你今日都去哪儿了?”赵氏问道。
刘玉洁“啊”了一声,说道:“我去大姐姐家学针线了,跟娘说过的。”
“秦氏家中来了客人,你也在?”赵氏又问。
刘玉洁的眼神闪了闪,微微垂了眼睑,声音低了一些,却又有些故作的轻快:“嗯,娘,大姐姐今日上午进山了,我见那公子一个人等着,恐怕怠慢了,便邀他来咱们家里坐一坐。那公子怕麻烦,没有来,于是我就送了些茶水给他。”
说到这里,刘玉洁想到任飞烨俊逸的面孔,高大的身姿,不由得脸畔微微红了起来。如果未来的夫君有他一半那样好,她这辈子也值了。
听到这里,赵氏心中憋了一口气:“那是秦氏的贵客,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人家愿意等着,你何必巴巴地送水过去?孤男寡女,传出去好听啊?你还嫁不嫁人了?”
听到这里,刘玉洁的脸色“唰”地白下来了,眼睛里有些羞恼,有些惶恐,咬着唇道:“娘,谁嚼我舌根子了?”
“你做事稳当,谁能嚼你舌根子?”赵氏道,“我再问你,你今日是不是跟孙氏说,那公子给了秦氏一千两银子?”
“啊?”刘玉洁猛地抬起头,看见赵氏愠怒的神情,不由得一慌:“我,我没有……”
“那孙氏怎么说是你说的?”赵氏问道。
闻言,刘玉洁顿时脸色涨红,答不出来了。
“啪!”一个巴掌,掴在刘玉洁的脸上,赵氏指着刘玉洁,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刘玉洁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她如何不了解?此时此刻,赵氏看着刘玉洁的神情,顿时知道孙氏所言恐怕非虚。秦羽瑶有一千两银子的话,确实是刘玉洁说出去的。
不由得又是一个巴掌扇过去:“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
此时,赵氏直是气得手指头都哆嗦起来了。秦氏结识任飞烨有一阵子了,孙氏一直没有动静,也许是在谋策,也许是有心没胆。但是今日刘玉洁说了那句话,孙氏立刻就行动了,怎么看刘玉洁也脱不了干系。
若是无事就罢了,可是孙氏为此损失了一条腿,以孙氏的那副尿性,早晚就得赖到刘玉洁的头上来。刘玉洁马上就是要嫁人的姑娘了,怎么能被人这样说道?他日到了夫家,又怎么立足?
刘玉洁还不知道这些事,被打了两个巴掌的她,眼泪汪汪地看着赵氏,满眼委屈:“娘,你为什么打我?”
“我也不想打你!可是,你这孩子,你糊涂啊!”赵氏抓住刘玉洁的手腕就往外走,可是走了两步,又松开了:“你在家好好待着!”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了。
隔壁刘大柱的家里,孙氏躺在床上不停地哼哼唧唧。刘大壮和李氏站在门口,一声不吭。秦羽瑶抱手立在门外,仰头看着天上的星空。
今天的月亮很圆,又大又亮,像是摊得极好的蛋饼。天空不是纯粹的黑,而是深深浅浅的墨蓝,一朵朵云缓缓飘动,偶尔遮住月亮的半边脸。
这里的月亮,和前世的并无区别。
一时间,秦羽瑶的思绪有些飘远。前世的她,奔波在枪林弹雨中,除却少数与好友相聚的日子外,其余时光都是孤寂地一个人渡过。一个人坐在公园里,看着远处的一对对情侣,一群群孩子,互相搀扶走动的老夫老妻。一个人坐在餐馆里,点了一桌子的菜,却怎么也吃不完。一个人趴在沙发上,看到一张张精美的设计图,却无人分享。
没有想到,被顾子清一枪毙命,穿越来到这个世界,生活却是翻天覆地。有了漂亮可爱的儿子,有了超前的知识,有了可以肆意交友的身份,还有了一个目前看来很安稳的靠山,有了热心关照的邻里,也有了极品奇葩的亲戚。
“娘,你回来了,咋样?是不是二婶污蔑玉洁妹子?”李氏不知何时也来到门口,大嗓门唤醒了秦羽瑶的神游,也转过目光朝走进院子的赵氏看过去。
赵氏走近前来,瞪了李氏一眼,然后不吭声地走进屋子里。孙氏看见她进来,坐起身道:“怎么样?我有没有说错?你家玉洁是不是说过?”
看着孙氏满脸的得意,赵氏恨不得撕了她的嘴,然而这件事是她没理,便走到刘大壮身前,低声道:“玉洁确实说了。”
听了这句话,刘大壮有些不相信:“怎么可能?”他家玉洁是多么勤恳踏实的好孩子,怎么可能如此碎嘴?
而且,这是能够随便碎嘴的事吗?一千两银子,就这么安在秦羽瑶的头上,这不是给秦羽瑶招贼吗?然而由不得他不信,因为赵氏亲口对他说了。此时此刻,刘大壮抬头看向秦羽瑶,直是臊得厉害。原来这一档子事,竟是因为他家刘玉洁的一句话而引起来的。
“怎么?我没有说错吧?哼,那么多人都听见了,我也不怕她不认。”孙氏得意洋洋地道。
“玉洁不过是个小姑娘,她随口说句玩笑话儿,逗你们玩一玩罢了。怎么别人听了就听了,偏偏你就往心里去了?”秦羽瑶不想得罪刘大壮和赵氏,她还得在秀水村待一阵子,很多事情都少不了他们的出面。
故而,此时出言维护起刘玉洁来:“一千两银子是多么大的数目,你不会不知道吧?像大伯大婶这样勤恳劳作的人家,一年下来才挣得几两银子?凭什么那公子就给我一千两?我身上是有什么值钱的宝贝,值得他给我一千两?”
是啊,秦氏不过是一个小村妇,住着破房子,睡着破床,如果有了一千两,她怎么可能还是这样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换了任何人,都立即买这买那,盖大房子。刘大壮和赵氏看着秦羽瑶,只见秦羽瑶一副“滑天下之大稽”的表情,顿时信了她的话。
赵氏心中对孙氏的恨意更浓了,走过去狠狠甩了她两个巴掌:“不要脸的老东西,孩子的玩笑话你也当真,你说秦氏有一千两银子,怎么你没偷来吗?我还说你有一千两银子呢,快还给秦氏!”
“谁偷她银子了?这小蹄子藏得可严实,也不知道防着谁?”孙氏一边抵挡,一边高声叫道。
秦羽瑶不由得掏了掏耳朵,心里很是奇怪,孙氏闹了也有大半个时辰了,怎么仍旧如此精力旺盛?这人莫非是天生的祸殃子,专门祸害人来的?
只见孙氏叫个不停,便淡淡说道:“我有没有一千两银子,谁说了都不算。不如大家都去我家翻一翻,翻出来多少,全都归你们,我一文钱都不要。”反正她有先见之明,银子都叫思罗收起来了,也不怕他们翻。
闻言,刘大壮和赵氏更加确信了,看向孙氏的目光更加憎恶起来:“满口胡言,赔了你这么多东西还不够,还想叫秦氏一辈子养着你?”
在两人看来,秦羽瑶一辈子也不见得能够赚得八百两银子,孙氏的要求,却是要秦羽瑶搭上一辈子照顾她呀!
“狠毒,你这妇人,心太毒了!”刘大壮指着孙氏,气得不行。
孙氏不服气地叫道:“你们信她说的啊?那么多银子,谁知道她藏哪儿去了?怎么可能放在家里等着咱们去翻?”
她倒是不傻,能够猜到这里。秦羽瑶心中一笑,面上却做出讥讽的神情:“那你说,我藏到哪里去了?”
“谁知道你是不是给谁藏起来了?还是进城花出去了?”孙氏扬着脸大声道。
“呵呵。”闻言,秦羽瑶不由得笑了起来,反问道:“一千两银子,换了是你,你放心交给别人?再说,如果我藏起来了,我又能藏到哪里去?若说被我花掉了,可是我今天进城里提回来多少东西,都是有数的,一千两银子怎么能平白就没有了?”
“如此没有良心的人,秦氏不必理他!”原本刘大壮还念着兄弟情分,想要帮着刘大柱和孙氏一些。可是孙氏如此不知好歹,竟然攀咬他的闺女,再老实的人也不由动气了:“东西给了你都是糟蹋!柱子,跟我把剩下的东西都搬回秦氏家里!”
刘大柱连忙道:“哥,可是——”
刘大壮不理他,抱起几床被褥便抬脚走了。刘大柱无法,埋怨地看了一眼孙氏,抱起剩下的被褥跟了上去。
秦羽瑶看着这一幕,有些愕然。其实她很想说,这些东西她都不想要了,不用搬回去呀!可是,这些话如果说出来,定然会被人当做傻子,便也闭了口,抬脚跟了上去。
秀水村尾,一座破旧的小院孤零零地坐落在明亮的月光下。院子外头的一株大柳树上,蓦地掉下来一个黑影。那黑影展开手臂,放下一个小小的身影,随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道:“你娘回来了,一会儿就到,你就在这里等她吧。”
说罢,身影向上一跃,没入沉黑的树冠里不见了。
宝儿抱着小狐狸站在树下,仰头说道:“冰块叔叔,我明天还能找你玩吗?”
“……”思罗很想说不能,但是他想了想,还是说道:“可以。”
“噢!”宝儿发出一声小小的欢呼,然后转身走出树下,站在路边等起秦羽瑶来。
秦羽瑶跟在刘大壮兄弟俩的身后,往家里走去,远远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怀里抱着一团雪白,站在稀薄的月光下,站在路中央往这边望来。顿时间,心中不由得一缩,迈开大步越过刘大壮兄弟,朝宝儿跑了过去:“宝儿?”
虽然明知有思罗在,宝儿不可能有危险,然而看着前方小小的身影,秦羽瑶仍旧忍不住心中一涩。弯腰抱起宝儿,在他的小脸上摸了摸,又轻轻亲了一口:“乖宝贝,等了多久?困不困?娘亲抱你去睡觉?”
“不困。娘亲,你回来啦?”宝儿一只手抱着小狐狸,另一只手搂住秦羽瑶的脖子,往她的身后看去。只见刘大壮两人抱着满怀的东西,不由得两眼亮晶晶:“娘亲,咱们的东西都回来啦?”
“嗯,都回来了。”秦羽瑶忍不住又在他的小脸上亲了亲,抱着他走进屋里。油灯此时已经有些暗了,秦羽瑶把宝儿放下来,走过去挑了挑灯芯,这才慢慢明亮了起来。
刘大壮此时已经走到屋里,秦羽瑶让开地方,说道:“大伯,东西放床上吧,我一会儿收拾就行。”
“好。”刘大壮便把满怀的东西轻手轻脚地放在床上,之后是刘大柱。走了这一路,两人头上都有些冒汗,秦羽瑶倒了一碗凉茶给两人,刘大壮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了,刘大柱却憨笑着摆手不接。秦羽瑶也不勉强,便又放了回去。
这时,刘大壮喝完水,把碗放在桌上,只见宝儿仰着头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瞧着他,不由得道:“你家这个小家伙,真是可人疼。”
听到这句话,秦羽瑶心头一咯噔,她现在最害怕的事便是别人盯着宝儿看,生怕他们瞧出来宝儿生得异常。兴许光线太暗,又或许刘大壮根本没往别的地方去想,夸完宝儿之后便指着宝儿怀里的雪白一团,问道:“就是这小东西,咬了孙氏的腿?”
“可能吧。”秦羽瑶淡淡地道,那会儿家里没人,谁知道是不是小白咬的?
刘大壮说完,脸色也有些讪讪。想起都是刘玉洁害得她这番不肃静,顿时有些没脸。又见秦羽瑶年轻貌美,他们两个大老爷们站在她屋里却是不合适,便道:“那你休息吧,我们走了。”
“大伯慢走。”秦羽瑶送他们到院子门口,直到他们走得远了,还站在原地没动。
这样尊敬的姿态,倒叫刘大壮不好意思起来,连连回头喊道:“你回去吧,别站着了。”
“哎。”秦羽瑶只是应声,却没有动脚。刘大壮和刘大柱见状,便加快脚步,很快不见了。秦羽瑶这才动了脚步,却不是回院子里,而是走到大柳树下,朝上面道:“思罗,你对小白知道多少?”
树上传来一个声音:“这东西我只听说过,却没有养过。我师父曾经说,这东西身形敏捷,快如闪电,心智如幼子,齿间有剧毒。咬着什么东西,很快便没命了。”
秦羽瑶皱了皱眉,有些疑惑:“村里有个妇人被咬了,却只有一条腿是乌黑的,其他全都正常。”
树上的思罗沉默了下,也道:“确不寻常。”
秦羽瑶见思罗也不知道,便没有再问了。兴许是孙氏皮糙肉厚,又或许小白还年幼吧。转身走回了院子里,屋里还有一大堆东西没有收拾,秦羽瑶也懒得动它们,扫了一处干净的地面,一股脑儿抱了过去。
然后捡了一床似乎没有被孙氏动过的被褥,铺在了床上:“宝儿,来睡觉了。”
“嗯。”宝儿跑过去,蹬掉小鞋子爬上了床。秦羽瑶吹了油灯,也来到了床上,今天一整天都乱糟糟的,闹得她脑子里有许多事都乱了。正打算捋一捋,却听身边的宝儿说道:“娘亲,我今天跟冰块叔叔玩了。”
“哦?”秦羽瑶问道。
“冰块叔叔懂得好多哦。”宝儿说道。
“是吗?”秦羽瑶又问道。
“嗯,我还问他,我爹爹在哪儿?”宝儿语不惊人死不休,偏偏他自己还不觉:“他也知道呢!他说的跟娘亲说的一样,说我爹爹容貌无双,武功高强,富可敌国,权势倾国,是最最厉害的呢!”
秦羽瑶不由得满脑门子都是黑线,以思罗的武功,听到她和宝儿的说话太正常了。只以为思罗照搬她的话哄宝儿,并没往心里去,便说道:“是呀,宝儿高兴不?”
“嗯,高兴!”宝儿兴奋地翻了个身,又说道:“思罗还说我爹爹在京城,娘亲,我们什么时候去京城找爹爹?”
啥?他爹在京城?秦羽瑶愣了一下,掰过宝儿的脸,问道:“宝儿,这是冰块叔叔告诉你的?”
“嗯,他还说我和爹爹长得一样。”宝儿兴奋地道。
秦羽瑶此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宝儿不像她,自然生得像他父亲了,思罗如此说,到底是真的见过宝儿的父亲,还是只是说来哄宝儿的?又一想,思罗的主子跟闲云楼关系莫浅,若是托闲云楼查探这些,或许会有答案?
秦羽瑶给宝儿盖了一角被子,说道:“京城里的东西很贵,而且京城很远,等咱们有钱了,就雇一辆马车去京城。”
“嗯!”宝儿开心地道,闭上眼睛幸福地睡着了。留下秦羽瑶一个人睁着眼睛,望着黑洞洞的上方,满脑子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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