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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鼎自知再待下去也于事无补,事情已成定局,圣旨已经明发,即便是他的人截下凌珏,只怕凭借他自己的能力,也很难保住凌珏的性命了br>
凌鼎知自己已经无路可走,唯一的一条路,只有舍弃凌珏,而若想凌珏保住性命,就只能祈祷凌珏不要被官府抓住。而他的嫡子之位和掌教之位,看来就真的只有齐氏的儿子可以来承继了。
凌鼎走后,关雎宫内,就只剩下元熙帝和齐滦父子二人了。
元熙帝此时脸上淡淡的神情早已变成了对着自己爱重的长子才会有的真切笑意,就见元熙帝望着齐滦笑了笑,温声问他道:“你外祖父和外祖母,身子可还好么?”
齐滦笑道:“外祖父和外祖母都很好,父皇不用担心。”
“恩,那就好,朕不便出宫常去探望他们,他们年事已高,也不便进宫来看朕,只要你常去问候一下,朕听见你说他们安好,朕也能心安一些,也正是因为这样,朕才放你每年去陪着你外祖父外祖母守岁的,”
元熙帝感慨了一下,忆起眼前之事,又问齐滦道,“眼下,关雎宫里只有你同朕两个人,朕问你,凌珏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是真的跟陆家勾结,还是这其中,有什么朕都不知道的隐情啊?”
元熙帝是见过凌珏的,要说凌珏骄横任性到杀人他信,要说凌珏敢于跟陆家勾结,在凌鼎的眼皮子底下里通外族,元熙帝倒是不觉得这像是真的。若是要真的跟陆家勾结,又何必等到今日呢?这凌珏本就是陆家的外孙,虽说很多年不来往了,但这一层血缘关系还是斩不断的,所以,在元熙帝看来,今夜这整件事情,倒像是齐滦故意编出来的似的。
齐滦还以为元熙帝是不高兴他这样做了,对于自己的父皇,他此刻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凌鼎也走了,他自然是可以将实情说给元熙帝听的,想到这里,齐滦抿了抿唇,便答道:“父皇,凌珏之事确实不像儿臣说的那样。儿臣同阿遥回府时,看到的情况确实是凌珏被人给劫走了,劫走他的人也确实用了南疆轩辕家的七日醉。明王告诉儿臣的情况,就是陆家里应外合,通过凌珏身边的护卫陆风,将凌珏给劫走了的。陆风早年间是陆王妃的护卫,后来潜入京城,成了凌珏的护卫。而陆家劫走凌珏的这件事,明王口口声声都说他不知情,儿臣却觉得其中疑点很多,并不是很相信他的话。”
“而当时,儿臣心中也很恼怒,毕竟儿臣百般谋划,就是希望将凌珏控制在儿臣手中,可没想到却还是被人给劫走了。儿臣一时生气,才逼明王答应了儿臣的提议,要他跟儿臣进宫来,求得父皇明旨,于全境缉捕凌珏。儿臣知道,凌珏不能随意被杀,所以才想出了这个理由,说凌珏早就与陆家勾结了,这样一来,就有了名正言顺杀凌珏的理由了。”
“只是,方才明王在这里,儿臣还不能将儿臣的这些想法与父皇明言,不过,父皇还是明白了儿臣的意思,儿臣逼迫明王,却没想到父皇尚未知道这些内情,竟也配合儿臣逼迫明王,甚至比儿臣的手段更为高明。这样一来,有了父皇的这道圣旨,凌珏就是插翅也难逃了!”
齐滦说到这里,微微垂眸,沉默片刻,还是对元熙帝袒露了他的小心思,“只不过,儿臣也确实是存了一点私心的。凌珏对阿遥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儿臣当时顾全大局,没有因为泄私愤而杀了他,但他被人劫走之事令儿臣十分愤怒,所以儿臣才想出这个主意来,想要将凌珏置于死地。只是,儿臣此番,确实也是公报私仇了。”
“那这么说起来,凌珏确实被人劫走了,而劫走他的人,其中就有陆家的人?”
元熙帝见齐滦点了点头,这才微微笑道,“这样说来,你也不算是公报私仇。朕方才虽不知其中这诸多内情,但朕配合你,也是有朕自己的心思的。何况,你有你的私心,这也无妨,在朕看来,你这么做,也不算是公报私仇了。反倒是替朕做了一件很久之前朕就想做的事情。”
“父皇?”齐滦没想到元熙帝会这样说,一时有些错愕。
元熙帝微微笑道:“陆家跟凌鼎联姻时,朕刚刚登基,也就是元熙初年的时候。那个时候,陆家已经跟随南疆叛出大齐了,对于我大齐来说,陆家就算不是敌人,也已经是外族人了。但那时候凌家在云南势大,凌鼎跟陆家嫡女两情相悦,非要娶其为妻,不但朕不能反对,就连凌鼎之母老明王妃齐氏也无法反对。后来,二人终还是成婚了,但陆蝶嫁入凌家了,那会儿凌家虽然势大,但仍旧归附大齐,所以,陆家跟陆蝶断绝了关系。直至陆蝶战死,陆家在明面上,都跟陆蝶或是凌家没有任何往来。”
“但是,朕心中始终是不放心的,”元熙帝的眼中透出几分冷意,他道,“凌珏的外家是陆家,他的外祖父是陆展涟,也是当年陆家军的缔造者。朕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这位陆将军是如何一步一步从血海尸山中拼杀出来,并且,成为先帝最倚重的大将军的。陆家为了轩辕家叛出大齐,却将整个陆家军带离了大齐,朕从来不相信陆家没有异心,即便这二十多年来,陆家没有动静,但这也仅仅只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准备好,而我大齐国力日盛,他们不敢贸然动手罢了。”
“明王是朕需要拉拢的对象,而现在的云南,也需要他还活着,所以朕不能失去对明王的掌控。而凌珏,就是朕最不愿意见到承继明王爵位的人。朕不能让一个跟陆家有血缘关系的人来承继明王的爵位。所以,朕一直在等待时机,想要名正言顺的革去凌珏的世子之位,甚至于杀了凌珏以绝后患。朕一直都没有等到合适的时机,直到上次你进宫为凌家二姑娘出头,朕就顺势所为,革去了凌珏的世子之位,而这一次,你又抓住了时机,进宫请朕下旨,你与朕虽不曾就此事事先谈过,但朕的心思却与你的心思是一样的,所以听了你的话,又岂有不应之理呢?”
“是以,朕并不觉得你是在公报私仇,朕反而觉得,你做得很好,便是朕遇上这样的情形,也不能比你做得更好了。”
听元熙帝夸奖自己做得好,齐滦这才放下一颗心来,紧接着,齐滦又问道:“可是,父皇,现在陆家的人已经动手了,若明王的话属实,那么,云南的那些民人和回真人的冲突就都是陆家的人蓄意挑起的,陆家人如今又将凌珏劫走,您觉得,这陆家的人是不是想趁乱有所企图呢?”
“有企图这是必然的,如今就是要看看陆家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企图了,”
元熙帝道,“据朕推测,这陆家的人,想必是想夺云南的。搞出这么多乱子来,也是为了趁乱夺取云南的这个目的。所以,为今之计,还是应该稳定云南的民心,如今知道了这些事不是明王所为,倒也简单了,只要朕传旨云南州府,让云南知府留心排查一下陆家的人,再稳定民心,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至于更多的,就且看看陆家人下一步打算如何做吧。眼下最为要紧的,还是将凌珏给抓住才是。”
云南之事倒是因为凌珏的这件事意外的得到了解决的办法,元熙帝也算是去了一桩心事。
他虽在关雎宫守岁,但到底心中有事,也不曾真正放松过,此时心事得解,也才真正放松下来,在榻上坐了将近一夜,元熙帝便觉得有些腿酸,便从榻上起身,走到窗格前看了看天色,发现天际隐隐发白,已是将近黎明时分了。
元熙帝不由得笑道:“这不知不觉,一夜就这么过去了。滦儿,你就别走了,陪朕在这儿坐坐,咱们父子一起说说话,等到了用早膳的时辰,你再陪着朕用早膳。用过早膳后,再去盛宁宫给太后请安去。今日是初一,皇族中人都要去太庙祭拜祖宗,朕和太后都要去的,你也不必出宫了,省得一会儿还得进来,你就同朕和太后一道去吧。”
齐滦迟疑了片刻,才应道:“是。”
就算只是迟疑片刻,元熙帝也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看向齐滦,微笑道:“你惦记宫外?你还有事儿?”
见元熙帝问了,齐滦也不瞒着,老实答道:“回父皇,儿臣进宫时,只简单的交代了几句,儿臣有些担心阿遥。还有便是,儿臣还有些担心明王,怕他阳奉阴违,不顾父皇的圣旨而私放走了凌珏。”
元熙帝听了这话,笑道:“你不用担心。凌家二姑娘是个聪明人,就算你不在她身边,她也不会吃亏的。何况,你不是还留有铁卫在她身边保护着么?等从太庙出来后,你自出宫再去便是了,到了那时,朕也不会拦着你的。至于明王,他不会阳奉阴违,也不敢私放凌珏的。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他是有求于朕,并非是朕有求于他,所以,他还不敢违背朕的。更何况,他若是真的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朕也不会姑息他的,朕不惧开战,只是打仗并非朕的首选,只要明王聪明些,他会知道怎么做才是对他最有益处的。”
元熙帝的话,齐滦想想觉得也很有道理,便不再多说了。
齐滦和凌鼎走后,凌遥还并没有离开明辉堂,在莲童给铁卫解毒的时候,她就让罗罗推着她,将整个明辉堂里里外外都察看了一边,发现确实如莲童和凌鼎所说的那样,室内并没有打斗的痕迹,这么看起来,就说明凌珏要么是自愿跟人走的,要么,就是真如莲童所说的那样,是被人强行劫走的。
毕竟凌珏有伤在身,若是有人强行带他走,他就算是不愿意,强行挣扎也是无用的,所以,这室内也就自然没有打斗的痕迹了。
看到莲童请罗成将铁卫给带回去安置,凌遥便对着莲童道:“他们身上的毒都已经解了吗?”
她对七日醉了解不深,此时也不便当着莲童的面给铁卫们诊脉,所以,在听到莲童的话时,心中有疑问,也就直接问了<span class="url"></span>。毕竟看铁卫这么虚弱的样子,倒是一点也不像是毒解了似的。
对于她的疑问,莲童也没有隐瞒,直接答道:“这些铁卫体内还有余毒未解,属下需要两日的时间配出解药来,给铁卫服下后,他们体内的余毒方才能解。遥姑娘可以放心,七日醉毒性虽烈,但他们体内余毒已不会致死,所以,这两日内,他们的性命也无碍,只需静静休养就好,等解毒之后,再行休养个十来日,也就全好了。”
凌遥听了,转眸对着罗成道:“罗大哥,那就麻烦你将他们带去宅子里安置吧,方才莲童的话你也听到了,他们身体还有些虚弱,需要小心调养。”
罗成应了一声道:“凌姑娘放心,我知道该如何去做。”
罗成招呼众铁卫将中毒的铁卫抬走,并打算安置在随风院外头的那座宅子里。这事自有罗成去办,凌遥也不用担心。
只是,她心中尚有疑问,没有立刻就走,只是盯着莲童又开口道:“方才听你所言,凌珏被陆家的人劫走时,你就在内室里,对吗?”
莲童点点头道:“是。”
“既然如此,那你也应该中毒了,你方才也说过的,七日醉毒性极烈,若依铁卫们方才所说,陆风一人闯入明辉堂,用七日醉毒倒了外间的铁卫,又用七日醉毒倒了内室的铁卫,你既然也在内室,为何好好的没有中毒呢?”
凌遥盯着莲童道,“方才铁卫对宁王也是这般说的,说他们苏醒时就看见你已经醒着了,虽是管家过来发现了你们,但是,你却比众人都醒得快,而且,他们都是七尺男儿,在中毒后却如此虚弱,尚且不能独立行走,你又是如何做到这般无事的呢?你口口声声说我和宁王殿下不该质疑你和父王,可是你的所作所为,却不得不让人心中生疑啊。”
凌遥不惊讶莲童能给铁卫解毒,按照莲童巫医的身份,又是出自回真族的,会解这南疆轩辕家的毒自然是正常的。但怪就怪在莲童的样子,他不但行动自如,甚至连一丝中毒的迹象都没有,凌遥观察了这么久,看莲童就如同一个正常人一样,压根就不像是中了毒的样子。
所以凌遥对莲童,就生了怀疑之心了。
莲童闻言,一双闪着暗光的墨色眼眸看向凌遥,他的声音从面巾之下传出来,略微有些沉闷:“遥姑娘也是出自回真,难道不知属下是教中巫医的身份么?不过,想来从前姑娘足不出户,大概也不知这些。姑娘既然问起,属下自然愿为姑娘释疑。”
莲童道:“回真教中巫医,不同于大齐的郎中或者大夫。巫医不仅会医,对毒也是会接触一些的。毕竟南疆和云南之地,擅毒之人亦有不少,为了给人解毒,我们这些巫医自然是要懂得这些毒的。有时候,不解药草毒性,还需要亲自试毒。属下从小就是教中巫医,这从小到大,不知试过多少毒草了。体内对这些毒早就有了适应性和抗拒性了,就算是中了毒,也要比常人承受能力强一些的。”
“再加上遥姑娘回府用了将近大半个时辰,这大半个时辰里,属下自然是可以为自己驱毒,并且恢复一些体力的。时间久了,大概才会让遥姑娘觉得,属下没有中毒吧?其实,属下赶着这两日制出解药,不仅是要给铁卫服用的,也是为了给属下自己解毒的。”
说到此处,莲童的声音里带了几分笑意,他道,“遥姑娘,您细想就知道了,这世上,哪有血肉之躯的人不中毒呢?”
莲童是根本不准备将巫医的真正秘密告诉凌遥的。
莲童的话,凌遥半信半疑,她虽然知道莲童的话说得在理,却总是不能全心相信莲童,她直觉总觉得莲童是有所保留的,这样听声音很年轻的男人,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非要把自己整个人用长袍包住呢?这打扮也分明不是回真族的装扮,凌遥就觉得莲童没有说实话。
可是她也知道,自己这样追问,是没有用处的。
望着只能看见一双眼睛的莲童,凌遥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她要试探一下莲童。
想到此处,凌遥便将罗罗拉到自己身前,望着莲童笑道:“这位是宁王殿下请来给我治伤的罗姐姐的。她的医术是家传的。上次你跟着父王去我的随风院,你们见过的。她家中世代行医,闲时聊天,她曾同我说过,就想要见识一下回真及南疆的毒术。此番也是机会难得,你又中了七日醉,这会儿铁卫也不在这里,如若你不介意的话,让她给你把把脉,看看你体内的毒还剩下几成,可好么?”
凌遥也没有别的目的,就是想试探一下莲童敢不敢让罗罗把脉。她此时还不变暴露自己会医之事,也不过拿罗罗做个幌子试探一下罢了,倘或莲童真的敢伸手,那就让罗罗妆模作样的把脉也无妨,反正罗罗可以将脉象记录下来,她回去自己琢磨也是一样的。
一旁的罗罗面色不变,心中却在连连叫苦,凌姑娘这是要做什么呀,她怎么会把脉呢?
凌遥和罗罗心中的猫腻,莲童是完全不知道的,但是,他也绝不能把手腕露出来给罗罗把脉。他全身布满符咒和暗纹,就连指尖都有,若是将手腕露出来,这些暗纹和符咒势必会被凌遥看见,虽然凌遥不识此物,但若是有心调查一番,后果就不堪设想了,莲童正是不欲被人知道此事,他自然是不肯冒险的。
只是当面回绝,也是不妥,他心念一转,便想起一事来,当下便知,这话是凌遥随口胡诌来试探他的了。
再不迟疑,莲童直接笑道:“遥姑娘说笑了。属下看这位罗姑娘当是懂得毒术的吧?否则,那十个铁卫的性命,又怎么能够保住呢?”
不等凌遥再开口,莲童又笑道,“属下中毒昏迷,待毒性缓解,醒来之后,立刻就去探了那十个铁卫的鼻息,发现他们都还有气息,也都还活着。这七日醉的烈性属下最是清楚,说是七日一醉,七日不醒,但也是要看剂量的。陆风所下的分量极重,足够让十个铁卫当场毙命的了。属下当时本以为他们是沙场男儿,与常人不同,身体健壮些,所以还能有微弱气息。但后来在给他们简单解毒时,属下才发现,原来他们提早就服用过解百毒的药丸了。这想必就是这位罗姑娘预先准备的吧?”
“遥姑娘还说她不懂得毒术,若非对云南和回真毒药有所了解的话,又怎么能够制成这专门针堆云南毒术的解百毒的药丸呢?”
也是在那个时候,莲童忽而就意识到了,宁王不是一点防范都没有的,宁王早就防范到他们用下毒这一招了。倘或不是陆风用了七日醉,而是用了其余的寻常毒药,只怕这些铁卫,不会这么轻易的就会被毒倒的。
“哈哈,我只是开了个玩笑,没想到被你看出来了啊。”
凌遥丝毫没有谎言被戳破之后的尴尬感,只是笑呵呵的轻松回应了一两句。但她心里却明白,莲童不敢,他不敢让罗罗给他诊脉,他不敢把手腕露出来。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莲童的长袍里头,究竟藏着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事情呢?
-本章完结-<h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