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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遥怕齐滦误会,忙摇了摇头,笑道:“我不是不想去,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快便会带我去承恩侯府罢了。”
凌遥望着齐滦坦言道:“阿滦,说实话,要去见你的家人,我有点儿紧张。我也不会怪你擅自做主,只是,在出明王府的时候,你若是早些同我说了此事,我还能有些准备,如今我什么准备都没有,连礼也不曾备着,就这么上门去见他们,怕是不好吧?”
头回上门就空着手去,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嘛。
齐滦听了这话,反倒笑起来,他眼中含了几分戏谑,笑看着凌遥道:“阿遥也会紧张么?方才,是谁一本正经的同我说的,不怕死人,不在乎人命,如今不过是去一趟承恩侯府罢了,你居然也会怕么?”
听他如此打趣,凌遥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恼道:“这能一样么?”
她抿着唇嘀咕,“我紧张还不是怕侯爷他们不喜欢我么?他们要是不喜欢我的话,那岂不是——”
“他们不会不喜欢你的,”齐滦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含笑道,“你别胡思乱想了,我知你的担心,但你大可不必如此。外祖父和外祖母都是很好的人,他们肯定会喜欢你的。何况,我早就同狄二哥说过你的事儿了,想必这会儿,大家都知道了你的事儿,只要我喜欢你,他们也定会喜欢你的。”
齐滦黑眸中有星星点点的笑意,他道:“至于礼物,你也不用担心。我知道头回带你登门,不送礼肯定是不行的。这是礼数,我心里都明白。所以,我早就从王府的库房里寻了几样东西,就放在外头的马车上了,等会儿到了侯府,你就让罗罗挨个去送,也不必说是我准备的,就说是你预备的就是了。”
对于凌遥的事,齐滦自来事事上心,既然决定了要带着凌遥去承恩侯府,又怎会不提前预备好礼物呢?
听他说已经备好了礼,凌遥心中方安定下来,继而又觉得齐滦果然还是那个齐滦,妥帖周到,对她甚是细心,他的那几句话消弭了她心中大部分的紧张,又听他话中的意思,似乎他早就同承恩侯府的人议论过她的事情。
想到此处,凌遥抿唇问道:“阿滦,你把我的事,全都告诉他们了吗?”
齐滦道:“自然不会,那是你的私事,我怎么随意同他们说呢?我只同狄二哥说那日是我救了你的事,然后被他看出来喜欢你,我就说了我同你在宁王府里的事儿,至于明王府和凌珏的事情,我是一个字都没有提的。”
齐滦抿唇道:“我喜欢你的事,狄二哥是最先知道的。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外祖父和外祖母这些事儿,只同他们说过会带着你去,但狄二哥肯定会同他们说的,所以,大家应当都知道了。”
凌遥眨了眨眼睛,问道:“阿滦,狄二哥是谁啊?今儿在承恩侯府里等着我们的,除了侯爷和侯夫人,还有别的人么?”
听凌遥打听这些,齐滦便抿唇笑道:“这会儿时辰不早了,若是在这里同你说完,只怕天都黑透了。这样吧,咱们先出去,到了马车上,我再同你细说。”
他怕耽搁了时辰,也怕再说下去饿着了凌遥。
凌遥想了想,也觉得齐滦的话很有道理,便应了他的话。
齐滦这便起身,伸臂将凌遥抱起来,依旧是小心翼翼的抱着她穿过窄窄的石桥,穿过白雾水汽,一直抱着凌遥走到了外头。
凌遥被齐滦重新放到了轮椅上,方才在里头看不见外间情形,还以为天色只是暗了些而已,如今再瞧,才发现原来外头的天真的已经黑透了。
进来的一段路走不得马车,他们一行人自然还是得走出来,凌遥依旧被齐滦推着走,她这会儿也顾不上屁股被颠簸得疼了,只问齐滦道:“阿滦,咱们这会儿赶过去,是不是晚了?”
头一次上门就迟到,还让人家一起等着她来,似乎也不好吧?
“无妨,”齐滦抿唇道,“承恩侯府离雾灵山不远,就在山脚下的镇子上,坐上马车,走一刻钟也就到了。不会晚的,你放心吧。”
凌遥抿唇,没有再开口了。对于承恩侯府,齐滦自然是比她熟悉的,上回听罗罗说起承恩侯府,也不过只听到了那些信息,别的她就不知道了。那会儿她也不知道齐滦这么快就有带着她去承恩侯府的打算,是以那会儿并没有多问,这会儿想起来,倒是有些后悔的。
等他们终于坐上了马车之后,齐滦才同她说起承恩侯府的情况。
“外祖父和外祖母一生只得两女,母后入宫做了太子妃,后来又做皇后,这些自不必说,你都是知道的,单说姨母,也就是母后的姐姐,”
齐滦道,“姨母命途坎坷,先时嫁了个男人,结果那男人短命,与她成亲三年就生病没了,剩下两个小女儿在身边,那会儿母后还没有入宫,就同姨母在家中作伴,帮忙抚养我的两个表姐,后来母后入宫了,怜惜姨母辛苦,又觉着姨母还年轻,这般守着也不是个事儿,就想要姨母再嫁,后来父皇做媒,姨母就嫁给了父皇当时的副将,如今的狄复将军为妻,婚后不久,姨母就替狄复将军生了个儿子。”
凌遥抿唇问道:“那么,向夫人所生的狄将军的儿子,便是你口中的狄二哥?”
“那倒也不是,”齐滦笑道,“姨母是狄复将军的第二任妻子,狄复将军的原配夫人早年病死了,不过,还是给他生了个儿子的,便是狄大哥,只可惜,六年前在北境与北戎打仗的时候,狄大哥被流矢射中,伤重不治便去了。留下他的妻子曹氏,还有他那个当时才三岁多的儿子。姨母所生的儿子是狄复将军的二子,他年纪比我大些,所以我称他为狄二哥。”
凌遥抿唇,心里想着,这个曹氏可真是可怜。
她又问道:“那,曹氏可有再嫁?”
齐滦提起此事,也是心有戚戚,抿唇道:“没有。”
“大嫂在狄大哥去后,矢志不肯再嫁。她与大哥鹣鲽情深,婚后一直过得很幸福,便是大哥去了,但他们还有个小儿子在,大嫂舍不得留下孩子自己再嫁,狄家就这么一个孙子,肯定也舍不得让她带走嫁人,何况,她也没有再嫁的心思,所以,就这么带着小儿子守了七年,一直到现在,”
齐滦抿唇,想起曹氏的儿子,唇角勾起几分笑意,“还好我的这个小侄子从小就很听话,懂事地也早,很孝顺大嫂,大家都挺喜欢他的。阿遥你这回去侯府,我这个小侄子也在的,你过一会儿就能看见他了。”
凌遥想了想,问道:“既然大夫人的小公子也来了,那这么说,除了侯爷和侯夫人,如今在承恩侯府里等着我们的,还有狄老夫人、狄二公子和狄老将军吗?”
“是啊,”齐滦点点头,笑道,“姨母同她之前亡夫所生的两个表姐嫁到江南去了,便是她们想见你,只怕这会儿也是见不到了,回头等过年时,她们只怕是要回来的,到时再引你去见见她们。”
凌遥点点头,笑了一笑,又有些好奇的问道:“阿滦,狄二公子成亲了么?”
狄二公子比齐滦的年纪还大些,想来应当是成亲了的,只是,若是狄二公子成了亲,却又不见齐滦提起他的妻子儿女,凌遥便不禁有些好奇,便想着要问上一问。
提起这位狄二哥,齐滦竟还轻叹了一声,这才答道:“狄二哥比我大了五岁,如今都二十五了,本该是要成亲的,只可惜他如今尚未婚配,还是孑然一身呢。”
凌遥好奇了:“为什么啊?”
难不成,这位狄二哥有隐疾,又或者,他也同齐滦一样,在外间名声不好,所有姑娘都惧怕他,不敢嫁给他么?
仿佛看出凌遥心中所想,齐滦道:“狄二哥人很好的,他不成亲是他自己不愿意成亲,你可别想歪了。”
不等凌遥再问,齐滦又抿唇道:“狄将军早有给狄二哥议亲的意思,就希望他早日成婚,再给狄家添个小孙子,只是狄二哥迟迟不肯成亲,后来更是同狄将军说,不要再给他找姑娘了,他说他不想耽搁了人家姑娘的青春。二哥这话一说出来,谁都没了话说,狄将军劝不动,也就随了二哥自己的意思了。所以,二哥至今都未曾婚配。”
凌遥听了,沉默片刻,才道:“二公子这是怕自己同大公子一样,怕成了亲之后,会拖累自己的妻子吧?”
“恩,”齐滦点点头道,“二哥成日在将军府里,大哥去后,大嫂的苦处他都是看在眼里的。纵然姨母同狄将军待大嫂一如往昔,甚至更为疼爱,对我的那个小侄子也是极好的,但这并不能弥补大嫂失去丈夫,小侄子失去父亲的痛苦。”
“二哥同大哥一样,都是将门子弟,虽说不是一个母亲所出,但自小一起长大,感情自是极好,二哥这几年也是频入战场,战事凶险,根本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受伤,什么时候就会没命,二哥也是害怕,担心自己会受伤又像大哥似的说没就没了,会拖累好人家的姑娘,所以,也就下定决心不肯成亲了。大家都知道他的这个心思,没人能劝得动,就只好这么拖着,心里也不过是盼着他自己能够想通罢了。”
凌遥听了,点头应道:“那倒也是,如此一来,只有二公子自己想通了,方才会改变主意的。”
她随口应付了齐滦几句,心中却在想着,齐滦也是频入战场,他是领兵的人,虽说身边有铁甲卫保护,但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谁能真正保证自己就永远安全呢?凌遥将自己放到了曹氏的境地里想一想,刚想了不过一会儿,便觉得心里难受得厉害,她简直不能想象,曹氏是如何忍着失去爱人的痛苦,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主子,到侯府了。”
凌遥的思绪就被罗成这一句话给打断了,她本来平复的心情,忽而又有点儿小紧张起来了。
齐滦仿佛能随时随地察觉到她的心情似的,外头罗成的话音刚落,齐滦就适时地牵起她的手,紧紧握在手中,含笑望着她,那黑色的眼眸中,分明写满了鼓励。
凌遥的心便在他脉脉含情的注视中又定了下来。
齐滦先下了马车,随后将凌遥抱了下来,依旧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轮椅上,后头的罗成跟上来,罗罗也一并走上前来,凌遥抿唇往后瞧了一眼,果然看见罗罗身后跟着的铁甲卫手中抱着几个大红色的礼盒。
侯府门口早就有人瞧见齐滦的车驾过来了,也一早派了人进去通报,因此,这会儿齐滦和凌遥刚行至侯府朱漆大门跟前,那挂着黄铜门环的大门就被打开了。
承恩侯向竑儒携着其妻许氏带着众人迎了出来,夜幕下,侯府门前的挂着十几盏宫灯,将府门前照的如同白日一般明亮,所以,向竑儒可以很清楚的看见齐滦带着一个坐着轮椅的美貌小姑娘朝着他们过来了。
不只是向竑儒,便是等候在此的一众人都瞧见了此情此景,心中俱是一惊,都在想,难不成齐滦喜欢上的姑娘是个不良于行不能走路的?
齐滦将凌遥推到了众人跟前,他站在凌遥身侧,牵着她的手望着众人笑道:“各位,这便是我同你们所说的凌姑娘。”
齐滦侧头对着凌遥笑了一笑,便来一一为她引见,他望着站在头里的向竑儒夫妻道:“阿遥,这是我的外祖父,外祖母。”
凌遥抿唇,她坐着轮椅实在不方便行礼,只能很郑重的拱手为礼对着向竑儒夫妇弯了弯身子,她道:“晚辈给侯爷请安,侯夫人安好。”
继而,带着歉意又道:“晚辈有腿伤在身,不便行礼,请侯爷同侯夫人原谅。”
齐滦在一旁跟着点头道:“恩,对,阿遥有伤在身,她的腿还不能受力的。你们别见怪。”
向竑儒听了这话,心里倒是安定了一些,原来滦儿看上的姑娘并非不良于行,而是受伤了啊。
向竑儒也不会真的跟凌遥去计较这些,当下含笑道:“凌姑娘客气了。老夫不会计较这些的。你初次登门,是我们府上的贵客,我们也不是那等不通情达理的人家,又怎么会计较这些呢?”
许氏在一旁跟着笑道:“对呀。凌姑娘就别跟我们客气了,我们家里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你也别叫我们侯爷侯夫人的了,就同滦儿一样,随着他叫我们外祖父外祖母吧?反正你如今都登门了,将来成亲后,也是迟早要改口的嘛。”
大女儿没了好几年,大孙子迟迟不成亲,许氏心里惦记这事儿惦记了好几年,如今看着从来不近女色的大孙子带回来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许氏心里高兴极了。她越看凌遥的模样,心中越是喜爱,恨不得凌遥此刻就亲亲热热的唤她一声外祖母,让她体会一下有了孙子媳妇的感觉才好。
许氏的热情让凌遥有些招架不住,她微微红了脸颊,没有立即开口,只是抿唇看向齐滦,齐滦眼中含笑,却并不肯替她解围,眼中分明是有着期待的,很显然,他也期待着凌遥的改口。
一旁的向竑儒怕妻子的热情吓着了人家小姑娘,便轻咳两声,出言解围道:“凌姑娘莫怕,老夫内人素来是个爱开玩笑的,你莫放在心上。你同滦儿尚未成亲,此时让你改口也是不妥,你还是照旧称呼便是。”
看齐滦不帮她,凌遥也索性不看他了,她转眸冲着向竑儒笑了笑,抿唇道:“外祖父说的在理。只是,我已经答应了要嫁给阿滦的,此时改口和婚后改口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何况外祖母说得没错,如此改了称呼,也更显得亲近一些。”
既然都登门见家长了,凌遥也没再矜持,大大方方的改了口。
许氏见凌遥改了口,一时笑得合不拢嘴,抚掌赞道:“好好好!这话说的极是!”
向竑儒也很高兴,心中只在暗自思忖,瞧这位凌姑娘倒也不是个扭捏的性子,配滦儿当是正好。
齐滦听凌遥改了口,心中越发高兴起来,他垂眸望着凌遥笑了笑,又给凌遥继续介绍:“阿遥,这是姨母,姨父。”
凌遥抿唇,开口就唤:“姨母好,姨父好。”
狄老夫人是文淑皇后的姐姐,比起文淑皇后画像上的模样苍老了几分,但两姐妹的容貌还是很像的,她四十多了,所以还带着些许的富态,凌遥心中暗想,狄老夫人面上有些深深的皱纹,向来是年轻时守寡,吃了许多苦的缘故吧。
再看狄将军,显然是个戎马一生的汉子,虬髯浓密,一脸英气粗豪模样,典型的武人风格。
听她叫人,狄老夫人眼圈微红,却笑得很是温柔,凌遥看到,狄老夫人看向齐滦的目光,还带了千般感慨,凌遥一时在心中唏嘘,若是文淑皇后能看见这一幕,只怕比狄老夫人还要激动些吧。
狄将军倒是还好,望着她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只不过,配上他的面相,多少有些别扭,大概这位将军不经常这么对人笑。
正在思绪间,又听见齐滦道:“阿遥,这是大嫂,还有二哥,这个是烈儿。”
凌遥照样唤道:“大嫂好,二哥好,烈儿好。”
狄大哥的遗孀曹氏是个眉眼温柔的女子,许是在将门生活得缘故,这个女人没了丈夫支撑,自己独自坚强的过了这些年,她的眉眼间有风霜有粗粝也有岁月的痕迹,却并没有失去温柔,细看她的眉眼,那一丝坚毅和英气使得她越发美丽。
凌遥看向她的眼中隐含了一丝钦佩。
而狄二哥的模样,却出乎凌遥的意料。凌遥还以为会看到一个阳光帅气的男孩子,哪知出现在眼前的,分明是个翩翩佳公子,听见凌遥唤他,狄二哥回她一笑,那笑犹如春风一般,温暖迷人。
凌遥咂舌,她是真没想到,狄将军那个样子,还能生出这般丰神如玉的儿子来。
再看狄大哥狄向轩的儿子烈儿,一个约莫十岁的小男孩,虎头虎脑的模样,黑眸明亮有神,这会儿正望着她咧嘴笑,开口就喊了她一声表婶。
一一见完众人,向竑儒这才道:“行了,外头冷,有什么话就进屋去说吧。”
一行人这才鱼贯走回饭厅之中,凌遥依旧由齐滦推着,她一路走过去,只觉承恩侯府的装修虽不及明王府那般明丽,却也不似宁王府那般荒凉,反倒是一廊一院一庭中,处处都透着大气雅致。
凌遥这一路看过去,只觉得承恩侯府的装修,大气不落俗套,倒是很合她的心意。
这会儿正值用饭的时辰,众人也不入客厅了,直接入了饭厅用饭并叙话。
因都是自家人在一处相聚,大家也都没什么顾忌,每个人都是一脸的笑意,围坐在圆桌前平常美食,谈笑风生,说说最近的新鲜趣事,或者八卦一下坊间流传的消息。
在凌遥眼前瞧着,这些人一点儿也不像是贵胄之家里的人,就跟最最普通的百姓没有丝毫的两样,他们不在乎规矩,不在乎礼数,可是气氛,却又是那么的平和温馨。
对于凌遥来说,这样的气氛真是熟悉又陌生的,也是弥足珍贵的。她都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同家人在一起吃饭聊天了,这种简单的快乐,有时候竟也是一种奢求。
齐滦看凌遥只顾着低头用饭,知道她是真的饿了,唇边便有笑意,替她夹了些菜,又怕她不习惯饭桌上这样欢快的气氛,便在她耳边低声解释,他笑道:“外祖父和外祖母出身民人,习惯了这样热热闹闹的相处,他们虽有爵位在身,但这些年也从未变过,也从不摆侯爷架子,所以在侯府里,大家都是亲人,也没有什么别的身份,随和些便是了。”
他笑道:“我从小就喜欢到他们这里来,这里没有规矩和束缚,我也不是那个大家惧怕的宁王殿下,在这里,我只是他们的孙子,想想,也还是挺自在的。”
凌遥点头:“恩,我明白的。”
她当然能够明白,也只有在真正的亲人面前,才能如此愉快的相处,因为亲人就是亲人,不需要那些世俗中的任何身份来装饰。
一顿饭在愉快的气氛中结束了。
凌遥在饭桌上没有讲什么话,但在饭后,她与大家熟悉了许多,也觉得亲近了许多,在向竑儒的带领下,大家一起到客厅里去饮茶闲聊。
齐滦在席间时就悄悄同凌遥说过了,今晚若是回明王府去就太晚了,所以,他们要在侯府留宿一夜,而且,不只是他们,就连狄老夫人一家子的人,也都在侯府上留宿。
凌遥表示理解,毕竟承恩侯府在京郊,就是吃了晚饭直接赶回去,恐怕也是来不及的,在承恩侯府留宿一夜第二日再走,才是明智的选择。
至于她的夜不归宿,想来明王府中也没有人敢说什么的,她也更不必同齐氏请示,只要她自己决定也就是了。
既然晚上不必赶路,大家也就自然而然的聚集在客厅里继续聊天了,凌遥也知道,她算是齐滦带回家来见家长的女朋友,方才席间大家都不方便对着她发问,这会儿既然熟悉一些了,又是在客厅闲聊,自然而然的,她肯定是要被问问题的了。
向竑儒在封侯之前是个郎中,修习的便是女科,他给人看了一辈子的病,此刻观凌遥气色,便觉得凌遥确实是个有伤在身的模样,他心里关心凌遥的伤,便开口问道:“凌姑娘,敢问姑娘是如何受伤的?可有请大夫医治过?”
他话音未落,一旁的许氏却瞪了他一眼,哪有人家姑娘刚刚上门,就直接问这等事情的?许氏嫌向竑儒没有眼力劲儿,之前齐滦才偷偷嘱咐过他们的,说是不要问凌遥打听明王府里的事儿,如今这老头子职业病发作,也不管孙子的嘱咐,直接就给问出来了!
听齐滦的意思,这么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伤了,肯定是跟明王府有关的,那深宅王府里的阴司事儿,许氏就是没见过也是听过的,还能少得了么!
所以,这会儿许氏就有些怨向竑儒,怨他不该提这些的。
齐滦也有些紧张,他知道外祖父是一片好意,想要关心凌遥的意思,但是他怕这话引得凌遥不悦。
向竑儒这话一出,一时间,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凌遥身上,很显然,大家都想知道凌遥的伤是怎么回事。
凌遥见齐滦一脸紧张的模样,心中倒是好笑,她自己都还没有忌讳,齐滦倒是替她忌讳上了。文淑皇后是懂医的,齐滦说他自个儿的医术也承袭自文淑皇后,那么,文淑皇后的医术自然是承袭自承恩侯的。
凌遥心里很明白,承恩侯之所以这么说,并非是要打探什么,而是他心里关心她,作为一个医者,又有些好奇她的伤病罢了,就因为她心中明白,所以也并未将这个放在心上。
凌遥从齐滦身上收回视线,这才望着向竑儒微微笑道:“有人弄断了我的腿骨,将铁钉扎入我的骨头之中。后来,阿滦是救了我,我才能活下来的。不过,我没有请大夫医治。这伤是我自己做手术,哦不,是我自己行开骨之术医治的。我也是略懂医术的人,不过,医道尚浅,是比不过外祖父的。”
向竑儒听了这话,吃了一惊,不仅惊讶于凌遥的伤情这般重,更惊讶于这么个小小的姑娘竟懂得开骨之术!
但他好歹也是行医一辈子的有些名头的郎中,又做了这么多年的侯爷,心里还是很沉得住气的,他只露出了些微惊诧,然后便收敛了神色,捻须道:“如果姑娘不介意的话,老夫可否替姑娘把一把脉?”
凌遥笑道:“当然可以啊。”
她知道自己方才那话把承恩侯给震到了,毕竟她如今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这么小便懂得开骨之术,承恩侯当然是很惊讶的。
其实,若非眼前都是齐滦的亲人,她是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的。对于旁人,她都不会讲。但对于齐滦的亲人,她不愿意说假话骗他们,再者,他们又都是好意,若是含糊其辞,又恐他们怀疑自己的真心,索性不如敞敞亮亮的将话表明,以示她的坦诚无欺。
向竑儒给凌遥把脉时,神色沉肃,他把了有一刻钟的时间,确定了凌遥的伤确实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从脉象上看,正是有好转的迹象。
只是,眼前人多,他又是男人,凌遥一个小姑娘,他也不好提出来要看她的伤处,所以便没提,只抿唇道:“姑娘将这伤疗治的很好,老夫也无甚可说的。只是还请姑娘原谅老夫的唐突,实在是老夫关心姑娘,老夫行医半生,如今虽不与人瞧病了,可这颗医者心到底还是换不了了的。”
他有心想问问凌遥的开骨之术是从何处习得的,可是这话还未出口他自己也觉得唐突不妥,是以并未开口相问。
凌遥听了这话,也只是笑道:“外祖父言重了。我明白外祖父的心思,外祖父是医者父母心,这个我却还是知道的。”
许氏怕再说下去,这话题就转不回来了,便截住向竑儒的话头,转头问齐滦道:“滦儿,你们预备何时成婚啊?你同凌姑娘的事儿,跟你父皇说了没有?”
许氏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狄老夫人更是期待的望着齐滦,很显然,大家还是比较关心齐滦的婚姻大事。
齐滦同坐在他身边的凌遥相视一笑,他才答道:“我预备回宫的时候就跟父皇提请此事,我同阿遥之间的事儿,父皇都已经知道了。剩下的,也就是等我回宫后同父皇商定了日子,到时候迎娶她过门做我的王妃就是了。”
许氏点点头道:“这是对的!这事儿得快些赶着办了才好呢!”
齐滦笑道:“外祖母放心,最迟明年五月,最快便是年后,我一定能成亲的。不过,总是要等着阿遥的腿伤好了才行,否则,到时候典礼上那么多的行礼,她这个样子是受不住的。”
许氏听了,点点头道:“这倒是的。再快也要等凌姑娘的伤好了才行,否则的话,凌姑娘这腿要是落下病根了,那可就不好了!这也是大事。”
一旁曹氏的儿子狄荣烈听了这话,望着齐滦笑道:“表叔,你到时候成亲了,烈儿也要去喝喜酒!”
一家人因为狄荣烈这话都笑得合不拢嘴,曹氏对着狄荣烈的脑袋拍了一巴掌,笑嗤道:“你才多大,就要喝酒了?你也只能喝些糖水罢了!”
齐滦听这话,也笑得眉眼弯弯的,一口应道:“好啊,我到时候一定请烈儿去喝喜酒!”
一家人聚在一处,话题总是说不完的,说了齐滦的婚事,狄老夫人的二儿子狄晋崇又问齐滦京郊大营练兵的事,齐滦便一一同他说了,正说得高兴的时候,因忽而心里惦记凌遥,转头去看时,他便敏锐的发觉了凌遥眉眼间的一抹疲色,她微微皱着眉头,虽然脸上有笑,却分明是不太舒服的模样。
齐滦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时辰,便知道时候不早了,他知道凌遥有伤在身,睡觉都比旁人要早一些,看她这模样,也不知道是不是伤处又疼了,他心疼她,便不同狄晋崇说话了,同众人告了罪,便领着凌遥去为她预备好的屋子,安置她歇着。
凌遥见他如此,也并未逞强,乖乖的由他领着去睡觉。其实她饭后便有些不舒服了,这一日劳累,她都没有好好休息一下,不过是强撑着精神陪着大家说话,后来也是实在支撑不住了才会露出疲色来的。
见齐滦如此体贴她,她心中感动,还好齐滦将她放在心上,不然的话,她便只能自己开口离席了。那样虽是可以的,但终归还是不妥。
“阿遥,这是我特意嘱咐外祖母替你预备的屋子,一应东西都是有的,你服用的药我也命罗罗带来了,等会儿你记得让罗罗给你换药,”
齐滦站在床榻边,抿唇道,“方才急着顾你,我将大家都撂在厅里了,这会儿我去同他们说一声,等下再来看你。”
凌遥坐在床榻上,见齐滦要走,便拉着他的衣袖道:“阿滦,是我扫了大家的兴致,你一会儿去了,好歹替我解释一下,我——”
齐滦阻了她的话,笑道:“没事的,阿遥,外祖父他们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岂会不明白这个?你放心,他们绝不会误会你的。你就好好休息吧。我一会儿便会过来的。”
“你等会儿再走,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凌遥扯住他的衣袖,没放他走,见齐滦转头看她,她才又道,“我知道大家对我都有好奇,他们确实是知道的太少了,大概也是你对他们说过什么,他们才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吧?”
齐滦抿唇道:“阿遥,有些事你若是不想说,可以不必告诉他们的,他们又不是一定非要知道。”
“可是,他们只有知道了才能放心啊,对我放心,也对你放心,更是对我们放心,”
凌遥笑道,“阿滦,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瞒着他们不说也是因为尊重我,但是他们都是关心你的人,而你把我带回来了,他们因为你,也成了关心我的人,所以这些事,不该瞒着他们的。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我还是很喜欢他们的。”
齐滦望着她道:“阿遥,你的意思是说,你愿意把你的事都同他们说?”
“不是我说,是你去说,应该说,是我让你去说的,”
凌遥笑着纠正齐滦的话,她道,“这些事,也不是不能对他们说的。只是,不该我自己对他们说,毕竟是一些不好的事情,若是我来说,难免想起旧事让我心里不痛快。若是由你去说,既可以避免让我想起那些事情而难受,又可以让他们知道事情的始末,这不是很好么?所以,等下你去见他们的时候,不必急着就走,你同大家说一说,也不枉他们对咱们这么好啊。”
听她这一番话,齐滦心中感动极了,他默默的看了她许久,才开口道:“阿遥,你真好。谢谢你。”
凌遥轻轻的笑,松开了拽住他衣袖的手:“去吧,别让他们等久了。我也困了,我要睡一会儿。你也累了一日了,等下说完了,就不必过来了,去你的屋子休息吧。”
其实,是她应该谢谢他的,谢谢他带给了她这么多的亲人。让她开始期待成为他的妻子,期待自己将来能融入这个有爱温馨的大家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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