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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启被封了王,在京城有自己的王府。虽在王宫之外,却也守卫森严。
是夜,他正在挑灯看些书信,忽然在黑暗之处浮现出来一个银白色的影子。公子启眉目一凛,正欲去取墙上挂着的剑,却听见一女子的声音,冷道:“省些力气吧。”
女子摘下风帽,露出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在这如霜的月色下,显得极为凌厉,不像是一个女人该有的气度。此人自是千冢。
公子启眯着眼打量着她,问:“你是什么人?”
千冢缓缓移动着步伐,走到一幅画面前,伸手摸了摸画轴,说:“公子手下养了不少的妖魔,也不必问我是什么人了吧?”她转过头,一双紫色的狐狸眼在黑夜中时隐时现。
公子启嗤笑了声:“原来是只狐狸精。”
“我知道公子想对付张清越。”千冢的手指又掠过一个花瓶,“我可以帮你,但我要他的财产”
公子启不减笑意,眼神却冷到了极致:“那些个畜生,没有一个敢跟本王谈条件。”
千冢收了收手指,转眸看向他。
屋中的灯一盏一盏的亮起,千冢褪下披风,懒懒地搭在手臂上,浓丽的紫袍像是一朵欲燃的花。她轻笑了一声,声音像是小猫的爪子在轻轻挠着人心。
幸而舜苍及时捂住了我的眼睛,不然我一定会同公子启一样失去神志。
千冢的摄魂术,竟真入了无人可及的境界。
公子启失神地瞬间,千冢已经移到他的面前,待公子启清醒时,丹蔻的指甲已经扼住公子启的喉咙。看见公子启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丝慌乱,千冢笑着放开了他。
她玉脂一样的手指缓缓掠过公子启的脖颈,胸膛,最后停留在他的腰际。
“公子,外界说你不沉溺于女色,方才又怎么就失神了呢?”这句话极为讽刺,就好像在说“你不是说你武功一向厉害吗,怎么被我踩到脚底下了”。
被这样的轻视,公子启却没有发怒,喉咙滚了一滚,一只手沿着千冢的后背摸上去。
千冢笑着转了个身,与公子启拉开了距离,顺便拿走他腰间系着的小玉葫芦,然后拎在他的眼前。
千冢说:“我来到这里,你却不慌不怕,因为你知道,凡是小妖都不敢靠近你。他们惧怕这个玉葫芦。”
公子启眼神变得冷冽,死死盯着千冢,咬牙说:“既然你那么厉害,为何又要来求本王?”
“我不怕你的玉葫芦,却怕张家的镇宅神兽。公子是天命真龙,只有才能助我进入他的府邸。”千冢说,“公子,我只是想在人间有一个立足之地,我想要张家的财产,你想让张清越死,你我合作,再好不过。否则,公子昱得张清越帮衬,你以后的路,怕是不好走了。”
千冢把公子启骗得团团转。
公子启替她伪造身份进入青楼,让千冢静待时机。
千冢做的这一切,都落入了千沉的眼里。我不知道千冢有没有发现千沉一直跟着她,或许就算是发现了,千冢也当没发现。
公子启为千冢谋划一个时机,做的事很简单,他找了周安。
时至此我才晓得,原来这周安竟然是公子启的人。我不禁为公子昱捏了一把冷汗。
周安是公子昱手下的谋士之一,据说是因才能出众才得公子昱赏识。我尚不清楚周安除了吃喝玩乐之后还有何才能,只知他在公子昱那里的确是倍受器重的。
我大概能理解为何公子昱会输得一败涂地了。
南玉去青楼的那日,在乐台屏风后抚琴的人的确是千沉。千冢知是千沉的琴声,自也知道千沉的意思。
千沉允许千冢帮南玉这一切,但却希望她以魔族事务为重。千冢心里自然能分得清轻重缓急,可她放不下南玉,自也无心理会手头的政务。
千冢想,就帮他这一次,之后他们之间两不相欠。
灯影重重,鼓乐靡靡。
千沉坐在屏风内,屏风上画着墨梅,他慵懒地拨弄着琴弦,乐音从他的手下流泻而出。我记得我离开的时候,他还不会弹琴,也不知何时学会的。
他隔着屏风,看不清台上的千冢,可就算这样,他都能感觉到千冢的快乐。
千冢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千冢的战战兢兢,担心受怕,千沉都知道。若他当初有资质修炼禁术,他绝不会让千冢蹚这浑水。可这世事,哪里能说“当初”二字呢?
现如今魔界已不是从前那般混乱,这些年也总算喘了口气,就算一时没有千冢来主持大局,他也能控制住局面。
当南玉出了高价之后,千沉的手指压在了琴弦上,稍稍叹了一声。他淡淡的目光扫过南玉,终是抱起面前的琴,独自离去。
我合上生死卷宗。
凄凄的虫鸣穿过纱窗响个不停,偶尔能听见铜鹤灯灯芯爆出的细响,却让这夜显得愈发的静谧而凝重。
我皱着眉说:“公子启居然动用了魔妖的力量...他腰间的那个玉葫芦是仙家之物,天界有人在帮他,可即使公子启是天命真龙,天界也无权干涉人界事务,究竟是谁这么大胆?”
舜苍把玩着我的头发,说:“恐怕那个人并不是想帮公子启,而是想害死公子昱。”
“天界的人何必苦心陷害公子昱,他再厉害,也不过是史册上的一笔丹青而已。”我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恍然大悟道,“是有人想让南玉死?”
舜苍认可地笑了笑,拍拍我的头,说:“聪明了。准确来说,是有人想让千冢死。”
我躲了躲,嗔道:“别跟摸小狗似的。”
舜苍的话的确有道理。
南玉是千冢最为致命的弱点,苦于南玉仙君的身份,天界一直不好用南玉来拿捏千冢,如今终于逮到南玉下凡历劫的机会,可不要好好利用么?
“公子启一介凡人,定无能让妖魔与其为伍,那一直在背后帮助公子启的人又是谁?”
舜苍手指点了点我的眉心,说:“皱成什么样子了?若是疑惑,继续往下看好了。只要做了事,定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我再次展开生死卷宗,场景停留在街深处的富贵张家。
南玉想帮千冢赎身,可千冢不愿意。南玉追问她原因,当户梳妆的千冢媚着声说:“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
南玉惯不会勉强人,他与千冢也算不上什么情分,千冢不愿意的事,他也不会执着。
回到张府后,南玉睡了一晌的觉,醒来之后,便有负责服侍的下人鱼贯而入。南玉坐在床边,婢女为其穿上了鞋,却也不见南玉起来,只坐在床边发愣。
小婢女笑意盈盈地问了一句:“公子,您发什么呆呢?”
南玉好久才回神,不甚灵光地答道:“没什么。”
小婢女说:“奴婢可是闻见你身上的脂粉味了,也不知是哪个姑娘的,竟是这么独特的香味。公子,你是不是看上哪家小姐啦?”说着,她忍不住嘿嘿笑了几声。
南玉却没想着否认。
昨儿个夜里,她哭得那般惹人怜爱,如今醒来,南玉只觉得眼前全是她梨花带雨的脸,耳边也全是她娇软的哭声。他看见千冢的第一眼就觉得似曾相识,让他心头欢喜得紧,如掌心中的一块宝玉,怎么都放不下手。
南玉问她:“你们女儿家可有特别喜欢的东西?”
小婢女这才确定南玉是真有喜欢的人了,高兴的不得了,直说:“女儿家还能喜欢什么,无非是些胭脂首饰,可这就俗了些。公子喜欢人家姑娘,却不知道姑娘喜欢些什么,你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啊?”
这后一句就有些调笑的意思了。南玉有些赧颜,说:“这...这也不太好问。”
小婢女转念想了想,又说:“公子,再过几日就是花朝节,你总能尽些心意...哎呀,可大家闺秀总不好随随便便同你出行。不过公子若是真喜欢她,何不就提亲去?老爷和夫人总盼着你能娶个妻,也不会反对。再说公子你一表人才,对方哪有拒绝的道理?”
南玉恍惚了一阵,说:“是吗?”
小婢女笑道:“张大公子还瞻前顾后的,这天下的男子还有哪个敢娶妻了?”
怎么能不瞻前顾后呢?他想娶的是个青楼女子,尚不谈他上头两位高堂能否接纳,千千是否愿意嫁给他都是未知之事。他记得,千千那晚一直在念着那个名为“南玉”的人,那可是她心尖尖儿上的情郎?
但那个人却让她如此伤心,可见是个始乱终弃之人。南玉觉得自己还是有希望的。
他想表现表现。
他亲自写了请帖,字写得极为认真而漂亮。他派人将这封请帖送到了青楼,希望能邀千冢同他一起去观赏花朝节的祭祀。
千冢自不会拒绝。
只是这个老鸨趁机讹了南玉一千两黄金,南玉眼睛都没眨,双手奉上。
我为此椎心顿足,若是南玉是一个皇上,定也是妥妥的大昏君一个,昏得不能再昏了。这要是张老爷张夫人知道南玉为了千冢一掷千金,肯定会气得打断南玉的狗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