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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镜子破碎的声音,像是数万只风铃跌在地上,血染就的苍穹向下俯仰千丈,落入深渊。
“操/你祖宗十八代!”杨灵深的大铃铛在阵阵作响,她从未知的地方浮现,身后似乎有凤凰微绰乍现。
一阵一阵的剧痛涌上了我的背,我咬着牙往风月境扭曲的地方看。舜苍走上前来,手指抚上我背脊疼痛的地方,长眉深皱,说:“疼?”
杨灵深满口彪着脏话,瞪着眼睛看着扭曲的风月境,手中的镂空的银花铃铛结成千千同心结,在空中剧烈地颤抖着。
杨灵深狠狠一用力,身后朱光大现,一时凤鸣鹤唳,不太/安分的大铃铛终于静谧了下来,在杨灵深手中乖乖打着转儿。
杨灵深将大铃铛甩到地上,狠狠踹了几脚,说:“连你都敢欺负我了,你算老几!”
我抚了抚眉骨。她跟一个铃铛较什么劲儿呢?
刚刚我还在孤竹小筑,现在已经变幻到天牢了。我脚下有些站不稳,好在舜苍及时扶住了我。
这次杨灵深没有走,手中的酒壶已经不知道去向,周身闻着也没有酒味。她的眸子定在困于天牢的千冢身上,眼神有些迷离。兴许杨灵深的酒劲儿还没下去,但意识是清醒的。
杨灵深看着她笑了一声,话是对我说的:“大哥,这个小狐狸为了你连南玉都不要了,你说她是不是喜欢你?”
“你滚。”我骂了一句,“你以前还喜欢我呢,你不记得了?”
我刚说完,舜苍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杨灵深。
小狐狸不是喜欢我,她是喜欢南玉,所以才进了这天牢。她让白毛给云舒报信,暴露了自己魔族九尾狐的身份,只是想跟南玉断个干净。
她走这条路,无论牺牲什么,她都不会心疼,唯独南玉不行。
天牢中的千冢闭目打坐,白毛卧在她的脚边,用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
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我以为她要等的那人是南玉,她临走前还没跟南玉话别,我总觉得她要说些什么,才算一个圆满的离别。但后来我才知道,她等的人是千沉。
我不知道千沉是如何安然无恙地穿过这铜墙铁壁来到天牢里的,只是当我看见他的时候,他便已经立在了天牢的门口。长长的甬道尽头是他颀修的身影,背着光看不清面容,只是那尖尖的耳朵还未隐去,依旧是九尾狐的模样。
他缓缓走过来,面容一点一点清晰了起来,妖眸摄魄。而后,从尽头又慢步而出一只金睛白额虎,没有神采,却散发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白毛以为这是敌人,冲着一人一虎呲牙咧嘴地呜呜呜吼叫,仿佛在警告着他们不要靠近。
千冢睁开眼睛,用手顺了顺白毛颈间的毛发来安抚白毛,眸子却凝在千沉的身上,喊了声“哥哥”。
千沉在天牢前停下,然后将一本牛皮卷轴扔到了千冢的面前,静声道:“你受魔渊业火焚锻而获灵身,魔性不减,灵性过人,若修炼此禁术,定能入无上之境。不过修炼禁术定会付出代价,轻则折耗寿命,重则魂飞魄散。你想好了吗?”
千冢低了低眸,说:“若我死了,你怎么办?”
千沉声中有种莫名的坚毅,说:“我不会让你死的。”
金睛白额虎走上前来,散光一闪,不知何时便已移到天牢之中。白额虎伏低身,给千冢行了最高的敬礼。它的声音有些苍老,像是油尽灯枯,它说:“我的血可助你早日练成此术。”
千冢皱眉说:“什么意思?”
白额虎说:“雀儿一个人在外,很可怜的。她只有在魔界的时候才不会迷路,你以后一定要把她带回来。”
千冢沉着声又问了一遍:“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白额虎走过来,吻了吻千冢的手背:“你一定要把她带回来。”
大白...
为了一个魔尊之位,这样的牺牲真的值得吗?可他们从未想过这些问题,只是知道魔尊之位不能落于他人囊中。
千沉回到魔界,以天定魔尊的噱头造势,开始大肆宣扬千冢为下任魔尊。而身处天牢的千冢开始修炼禁术,如千沉所说,她差点落得魂飞魄散的境界,在完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吸干了大白身上的血,终达到了那个无上之境。
天牢外有三十三重防守,千冢出去的时候,繁复的衣袍随风鼓动,浓丽艳极的眉目带着嗜杀疯狂的暴戾,让这三十三重防守化成零星的尘埃,而后散入空中,消失不见。
君禹带兵前来捉拿千冢时,南玉从密密匝匝的人群中挤出来,脚下凌空的云朵散散聚聚,正如他算不上沉稳的步伐,落在千冢面前的时候还稍稍打了个趔趄。
“千冢,你有没有受伤?”南玉颤着声音想要靠近,千冢却小小退了一步。便是这小小的一步,南玉就知道,他永远都跨不过这一段距离。
风华绝代的身姿立在那里便足以摄人心魄,却见她唇畔乍开一朵笑容,那一刻仿佛天地失色,日月无光。
我觉得那时的千冢是真心在笑,因为她安然无恙地站在天牢外时,满手的血腥,满身的杀气,而身为仙君的南玉却从未她为什么这么做,只是一心担忧她有没有受伤。
她没有爱错人,即使是这样的结局,那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可这样动人心扉的笑也仅仅持续了一瞬,下一刻她便冷然抬起眸来,紫琉璃一样魅惑的眼睛含着有万种风情的笑意。
尽管我处在风月境中,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也免不了片刻的失神。
果不其然,修为尚低的天兵天将手中的剑矛纷纷掉落,显然已经没有甚意识。
君禹长袖一挥,流光四溅,天有轰鸣声滚滚而来,层云中有殷雷窜动闪烁,片刻间便有瓢泼大雨从天而降。那些受蛊惑的天兵天将淋了个透彻,才勉强找回一些神智。
千冢雨不沾衣,含着冰冷的笑看着南玉,说出的话就像锋利的刀子,痛人心扉。她说:“南玉,什么时候你也敢上战场了?这次不怕死了吗?”
南玉回了神,像是被掏空所有力气一样跪倒在地上。这漫天的大雨将他如玉般温润的紫袍染成暗色,他跪在那里就像一块散发着寒气的冷石。
这雨寒到骨头里,却也不及千冢的话语冷。
南玉已经意识到千冢修炼了禁术,他沉默了良久,待恢复了些力气,然后说:“千冢,别做傻事。”
落在地上飞溅的雨气像是凝了一圈薄雾,他跪在那里,说出的话像是在恳求。南玉轻声说:“我会救你出来的,我写了文书奏请天帝,他一定会放过你的...你听话...”
“听话?”千冢笑了声,“我在天牢里呆了那么久,怎么不见他肯放过我?南玉,你除了写文书,还有别的办法吗?”
南玉没能说出来话。
千冢说得对,他没有任何办法。
他只是用来平衡天枢和摇光两星的孤星君,不同于前任孤星君是天地自然化成的,他只是一届小小的凡人,因走了运才得了个神仙当当,为此天帝连星君的封号都不愿赐予他。
他从不想要那些权力,他只想跟千冢好好在一起。只要千冢开心,他愿意将修炼的时间花在研究炖鸡汤上,但到此时此刻他才发现一碗鸡汤抵不过一个令牌。
他奏上的文书,隔了重重阻碍,怎么都到不了天帝的手中,可他却束手无策。
千冢走到南玉的面前,然后抱住了他。她伏在南玉的耳边,眼眸和声音俱是冰冷的,一字一字就像刀子一下一下捅入了南玉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她说:“我不想再过这么窝囊的日子。我受够了你的卑微,你的无能,我不想处处忍让。我要这偌大的权力在我手中,我要这天界永不得安宁。”
她伸手掐住了南玉的脖子,可那时的南玉已经做不出任何反抗,似乎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千冢掐着南玉缓缓站起来,然后用了狠力一掌打在南玉心房的位置,南玉整个人都被击了出去,直直冲着君禹砸了下来。
那时什么样的眼神,我至今都无法说出来。没有所谓的震惊愤怒,南玉看着千冢的眸子里什么都没有,不含半点情绪的,满眼全是深不见底的绝望。
君禹身上荡出三层清波才化解了南玉的冲力,将他勉强移到了安全之处,紧接着就擒着长剑冲千冢起了杀招。
凌厉的剑锋被千冢轻易地躲过,可君禹毕竟是君禹,那把长剑所向披靡,眼看着就要反手杀千冢一个猝不及防,而千冢猛然回头的时候却变成了我的样子。
我心中扑棱一跳,万万没想到千冢会这么傻,她难道不知道君禹最恨的就是我了吗?
但让我更万万没想到的是,那把本能将千冢刺伤的长剑却戛然而止。
千冢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说话的语气中带着哭腔:“你真的不喜欢我了吗?君禹,只要你说你不喜欢我,我以后就再也不来缠着你了。”
我:“...”
我他妈还真说过这么恶心的话。
君禹有些握不稳手中的剑,愣在那里片刻都没有反应。千冢轻笑了一声,又化成原来的样子,却趁君禹失神的空档往南天门的方向飞去。
她回身看向君禹,话中全是嘲讽:“君禹,你真可笑。”
雷声沉闷,鸣雨渐微。
君禹手中的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他身后冥迷的苍穹一点点压下来,如水墨疏影,雾广海阔。
杨灵深转着手中的银花大铃铛,如鸣佩环,有木落江冷星转斗移在眼前变幻,待我再回神时已身处魔宫大殿之中。
千冢暗紫色的宫装拖出三尺之长,裙摆上绣着繁杂的金云祥文,头上戴金钗明冠,一阶一阶踏上最尊仪的宝座。
千沉端着酒壶酒杯,行君臣之礼,为千冢斟满酒。
千冢回身,眼神冷而傲,唇角带着轻蔑的笑意。她接过千沉递上来的酒,然后高高地举起了酒杯。
魔界四面八方来朝觐见的妖魔鬼怪均行跪拜礼,伏地高呼:
“参见魔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