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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荷颂让人搬来了凳子,厉哲颜、孙燕绥不得不留下,旁看。
杨氏看了看天色,终于有了一丝暗淡,只盼着梁文宽早些回来解救她。
瓦上一声轻响,一团黑影从门口进来,闪到梁荷颂脚边蹭了一圈儿裤腿,跳进她怀中。不是贤太妃,是谁。贤太妃与梁荷颂对看了一眼,在她怀中盘身慵懒旁观。它在房顶上听了半晌,本是兴致缺缺,到这会儿倒是生出些兴致来了。
梁荷颂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放下茶杯瞟了孙燕绥和厉哲颜一眼。“方才孙小姐说,是本贵人污蔑杨氏?”
孙燕绥早想离开,但又离开不了,脸色有些僵硬发白,应付得十分勉强。“燕绥不敢,燕绥是说,梁夫人平素与人为善、处事得当,应当干不出这样的事来。也或许,或许是谁一不小心将银针掉进去的。”
“孙小姐真是考虑周到!”梁荷颂拍手,立刻高宝禅就带进来两个人,一个奴才,另一个是梁书柔。
杨氏一见梁书柔来,就暗瞪了她一眼。梁书柔早已被这阵仗得吓蒙了,哆哆嗦嗦地,高宝禅才不过喝问了一句如实招来,便全招了。
“是,是我一不小心,将银针……掉、掉进去的……贵人恕罪、贵人恕罪……”
梁书柔哭着坦承之后,孙燕绥立刻就白了脸。
“好个‘一不小心’!要我也一不小心,岂不是就没命了,你说是不是,孙小姐?”
梁荷颂一问,孙燕绥更加无话可说,试问她长这么大,还从没有遇到过这么困窘难堪的境地!!孙燕绥捏着手帕的指尖,绞得发白。
“纵使娘娘是贵人,但梁夫人也是命官之妻,和贵人娘娘又有亲属关系。燕绥也是怕这般冲突传出去,恐怕有损贵人名声。再者,私自审讯,按照我朝法纪,是大不敬的犯上之罪,有藐视朝廷、天子之嫌!燕绥也是担心贵人娘娘,遭人话柄。贵人可能不知,这罪可是极重,是要祸及家人的!”
此话一出,屋中一片沉寂,连同高宝禅、冯辛莟在内的帮梁荷颂做事的人,都不禁白了白脸。
“孙小姐懂的,确实多啊……”梁荷颂只觉所有视线射来如同芒刺在背!哥哥,她万不能牵连哥哥。
“燕绥听闻贵人娘娘与梁大学士学士兄妹情深,燕绥也是不想让娘娘后悔,伤心。”孙燕绥眉眼平静,眼皮半盖着看着地面的眼睛,不辨神色。厉哲颜微微侧目,皱了皱眉头。
孙燕绥微微斜眼看了眼梁荷颂,见她脸色苍白,嘴角扬起一丝极淡的笑,可下一眼,她又看见了一旁紧抓着椅子扶手、关节泛白的厉哲颜,心下一跳,有些后悔方才没沉得住气,逞一时之快。
尚书千金果然厉害。杨氏文化不多,听了孙燕绥的话后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占了上风,凶相毕露站起来。
“尚书千金说得对!你一个小小贵人,有什么资格审问我朝廷命官之妻?连三皇子算起来,都是我外孙呢!你不过是个侧六品贵人,私自设堂审问,我还要告你一个藐视朝廷之罪!到时候连你哥哥都跑不掉!都得死!”
“谁,说,她,没有资格!”
梁荷颂抬眼望去,高大的黑色影子将那扇窄窄的门堵得严严实实,同时似有极淡的特殊香味飘来,夹杂这冷沉的霜气。不必多想,这样冷沉的眼神和举止,除了厉鸿澈,不会有第二个男人。
“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反应过来的一众人,齐齐下跪,除了少数那两三个,每一颗低垂的脑袋里转着的心思都略忐忑而又惶恐。
梁荷颂也跪下,却咬着唇,没喊出声。
厉鸿澈俯视扫了眼屋中清醒,在杨氏、厉哲颜、孙燕绥几人身上多停留了少许,而后缓步走到梁荷颂跟前。
梁荷颂低着脸,掩饰住内心的窘迫,强忍着愤怒而委屈的泪水,模糊的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黑底金线勾勒了祥云的金缕靴,一只指节修长的大手伸到在她面前。
“起来。”
略作了迟疑,梁荷颂还是把手放在了大手心中,有一阵暖意,还有一些薄茧。她不敢抬头,不想让可恶的人看见她丝毫的脆弱。一张洁净的手帕盖上她的脸,梁荷颂只觉腰间被一揽,落入宽厚的怀中,紧贴着男人的胸膛,鼻间有熟悉的温热味道,以及有力的心跳。
厉鸿澈将梁荷颂裹在披风下,冷冽的视线落在杨氏身上。
“拖下去!”
只有这三个字!但是已经终结了满堂吵吵嚷嚷是非!
厉鸿澈瞥了眼紧抿着唇的厉哲颜,以及与紧张跪着不敢起的孙燕绥一眼。“若是有人觉得曦贵人位分不够高,朕,不介意让她品阶再高些!”
孙燕绥扛不住厉鸿澈冰冷注视的视线,跌坐的地上。
说完,厉鸿澈抱着梁荷颂大步离开。
梁荷颂从披风的缝隙里,看见门外站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郝温言。见她安好,郝温言才放下心。他一得知那粥中有银针,便预感事情不妙,而后又见孙燕绥与厉哲颜来了,担心梁荷颂吃亏,便快马加鞭去通知了厉鸿澈。他本还担心皇上忙于政事,不会来,却不想皇上真的来了。
梁荷颂不知自己是哭的还是笑的,对郝温言无声的说了句“谢谢”。
郝温言微有笑容,苦涩又心疼。
*
是夜。
梁荷颂没有吃晚膳,关在屋里、趴在桌边,思索着些事情,以及白天的事。这会儿她谁也不想见,连丫鬟痴安被她关在外头候着,屋子里只有贤太妃。皇上将她抱回屋子,就又匆匆出门去了,什么话都没有留,应该真是很忙很忙。
贤太妃在椅子上高冷的躺趴着,偷偷瞥了她一会儿,跃上桌在梁荷颂身边蹲坐着。“为个男人,有什么好难受的。就凭你这姿色,往那儿一站,多少男人都要朝思暮想。”
贤太妃说完,也自觉它这安慰的话,似乎……并不太中听?但看这丫头片子,眼睛干的,没流泪,也就放心许多。这丫头其实还挺坚强的。
梁荷颂叹了口气,托着腮。“太妃娘娘,我只是感叹,世事无常,人心太容易变化。我本没有多少亲人朋友,曾经,厉哲颜对我来说并不仅仅是倾慕之人,更是她陪伴我走过最那几年孤独岁月的人,让我走出阴影,看见美好。可是而今……我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站在另一个女人身边,袖手旁观。”
“人心都是会变的。”贤太妃突突的小嘴儿叹了口气,眯眼舔了舔爪子、咂了咂嘴。“你能坦然将这些话说出来,说明你也渐渐看明白了。这就好,最不值得的,就是为不爱你的人伤心!我看皇帝最近对你似乎不错,反正你已经是他的女人,能得他欢心,日后还愁什么。”
梁荷颂疑惑。“太妃娘娘前阵子不还在说,天子的情爱是最靠不住的么?”
“是靠不住,所以你得赶紧怀个龙子,生下来。现在后宫里妃嫔虽多,子嗣却极度稀薄,几乎等于没有。你把握机会,正是极好。”
梁荷颂偏开头,不想再说这个话题。
贤太妃金琥珀似的眼珠转了转,挑着猫步转到梁荷颂面前,屁股一放蹲坐她面前。“哀家知道你这两日反常,情伤未愈,没有心情争宠。不过哀家都是过来人。什么情情爱爱的,再过几月几年的,谁还记得谁啊!你当务之急,是把皇帝的心抓住了!”
“太妃娘娘不是最讨厌皇上么,怎么突然站在他那边了。难道是因为……皇上最近给您吃了鱼?”
“……当,当然不是!”贤太妃调转小身子、背对梁荷颂,以屁股看她。“哀家只是不想让你错过飞上枝头的机会。”
“……”
贤太妃冷静了一会儿,又重新蹿过来,小声道:“哀家也不瞒你,哀家发现了皇帝一个秘密!”
梁荷颂一惊。“秘密?”
贤太妃左右瞧了瞧,把它偷藏在床脚的小香囊拖出来。
“这是什么?”
梁荷颂拿着黑绸缎绣暗纹的香囊左右翻看了翻看,正打算嗅一嗅,却被贤太妃一爪子急急拍掉!
“这东西闻不得!”
“这里头装着的是什么?”
贤太妃黑茸茸的小脑袋再次警觉四顾!连同两嘴胡须都警惕的扎得直直的!确定没人偷听之后,贤太妃才跳上梁荷颂的肩膀,小声道:“这是一种蜀地秘香,女子闻了之后会神志恍惚,产生幻觉,仿佛与男子行*之事!”
梁荷颂更是又惊又疑惑。“那便是迷-魂药了,皇上乃九五之尊,藏这下作羞耻的药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