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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婶婶这话真是说得不错。不过,只有两个字错了——是‘拿回’,不是‘抢走’!”梁荷颂哼笑了一声,拂袖坐下,“我本还想着让皇上另外赐一座宅子给你们,却不想你竟如此作死,趁皇上不在,便想将我害死!这粥,是二婶亲手熬的,不是二婶,又是谁?”
“这,这粥……这粥其实,不是我熬的!”
杨氏万般无奈,只得说出这真相,引得一众人都心下暗暗鄙夷!这样虚情假意的妇人,什么做不出来?就连梁府的仆人都有如此想法。
杨氏嚷着说肯定是熬粥的冬子有问题,说提人来审审就能还她清白。梁荷颂让高宝禅与梁府仆人一起去拿冬子,却空手而回,说是冬子跟随梁府小姐梁书柔出去了。
杨氏当即脸色一白,一个警醒!心头,飞快划过思量,之后大骇。
座上,梁荷颂将杨氏脸上精彩纷呈的变化尽收眼底。
“难不成,是畏罪潜逃?”
“这……这,有可能是,冬子那奴才平日看着就不老实……”
“胡扯!”
梁荷颂一拍桌子,吓得杨氏一抖。
“他畏罪潜逃,那你女儿跟着又是作甚?一起潜逃,还是去杀人灭口啊……?”
梁荷颂尾音拖长含着冷厉。
杨氏满头冷汗,跪爬到梁荷颂面前。“求娘娘饶命啊,求娘娘饶命,这事还没有定论啊……”
杨氏凄惨求着,示意私下说,让其他人都去门外守着。有些事确实也不方便放在台面上来说,梁荷颂便让旁人都下去了。
门关上,杨氏嘴脸又变了变,没那么可怜凄惨了。
“梁荷颂,现在没了闲杂人等,咱们明人也不说暗话,我知道你回来是报仇,夺回梁府的。”
杨氏虽还跪着,却直起身子,并无恭敬之色。“当时这宅子破破烂烂,我们将就住了这么多年,花了不少银子修葺重建,现在也住够了,你要,还你就是了,何必做东做西的折腾我!”
如此白眼狼,大约天下难找出第二只了!梁荷颂咬牙冷声:
“得了便宜,还嫌这便宜不够好?!这种遗臭万年的事,也只有二婶这卖臭豆腐的寡妇干得出来。你还说对了,我便是折腾你。这宅子,染了你们一家子的臭味,若不用你们的眼泪清洗清洗,如何能对得起它这些年忍辱负重,容你们一窝子白眼狼遮风避雨?”
杨氏到底忌惮,也不敢嚣张,心底咬牙恨不能掐死梁荷颂,但面上还乖顺道:“说吧,你要我们怎么做,才肯放过我们一家?敏儿被你害死了,蕙儿也被禁足受难,现在纨儿都已经入了大牢,你还要怎样?!”
“她们死是她们自己找死,与我何干?呵,你问我要怎样?”梁荷颂起身,俯视杨氏,“我便是要让你们,本来是怎样,就怎样!靠我爹爹得到的、抢到的,全部给我吐回来,官位,银子,田产,房产,全部!”
“二叔从前只是文书小吏,那就做回小吏,你是卖臭豆腐的,你便回去给我卖臭豆腐!”
杨氏雷劈了一般,又惊恐又愤恨,两眼珠子都要瞪得蹦出来了。“你这是狮子大开口!你别忘了,你爹娘早死了,那几年可是我们把你养大的!!”
“不是‘养’,是‘虐待’!若不是看在这份上,我便让你们以命偿还了,而不是银子!你信不信,只要我将今日之事,还有画舫上你儿子肖想嫔妃、冲撞圣颜之事闹一闹,你们一家上下,一,个,都活不了!”
杨氏跌坐在地上,满面惨白。比起银子,她更怕没命啊!就在她摇摆着是否要妥协的时候,忽听门外有人声,一下就认出来,其中一人是她认识的——
“这里面在做什么?”
“梁夫人粥中放针,差点害了曦贵人,现在里头梁夫人正在交代事情。”
问话的人影似伸着脑袋朝里头看了看。
“天啊……梁夫人是梁府的女主人,怎么能这样跪在地上……”
梁荷颂自然也听见了这动静,脸色一沉,接着跪在跟前满面不屈的杨氏,忽然委屈痛哭起来,左一巴掌、又一巴掌,“啪啪”地扇着自己耳光。
“贵人娘娘,民妇知错了,是民妇从前没有好好照顾好您……民妇知错了,民妇不该因为家贫而不给你穿新衣,没给你请老师……民妇愧对娘娘。但是这件事,民妇真是冤枉啊,民妇没有放针啊……”
门外的人听见这番动静,也发生了点小争执,梁荷颂心下有了些许计较,听见了孙燕绥的声音,以及厉哲颜那句“让开!”
然后,“哗啦”一声门便被劈开了,春花秋月的美人孙燕绥急忙提着裙子跑过来,扶杨氏,查看她的脸。“梁夫人,您伤哪儿了?”
看这情形,是把她梁荷颂当做动用私刑、严刑拷打人的恶毒妇了。梁荷颂目光在孙燕绥与杨氏瞟了一眼,落在静静站在那儿的厉哲颜身上。
“一上午不见世子,我还当世子是去保护皇上了,原来是陪伴佳人去了。”梁荷颂暗含讽刺。她梁荷颂从来不是圣女,对着孙燕绥和他一同来搅局,还能和颜悦色。
厉哲颜脸色略白,没有说话。他何尝听不出梁荷颂的讽刺。
“颂儿妹妹,你不必责怪哲颜哥哥,是我今早突然想去看花鸟市,一个人不敢去,便央求他一同去了,并不知道你也需要他保护安危,是燕绥不对。”
紧了紧袖子下的拳头,梁荷颂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扯出一丝冷笑来:“谁说我需要他保护!”
杨氏对梁荷颂与厉哲颜曾经的关系知道一二,心下幸灾乐祸,嘴里却哎哟痛-吟了两声,引得孙燕绥忙去查看她脸上的伤,关切。
杨氏那几耳光下足了血本儿,打得两颊肿得老高,哎哟哼唧两声,还真有点儿那么被虐打之后的样子。
孙燕绥忙让人来处理杨氏的伤口,又问了两句事情缘由,表现井井有条、落落大方,转而对梁荷颂道:
“颂儿妹妹,姐姐知道你从前在这儿受了不少委屈。但在粥里头放针这样的害人手段是容易被人发现又没有效果,梁夫人平素处事得当,应当不会做这等愚蠢的事。恐怕这里头另有隐情……”
“依你的意思,是说我陷害她了?!”梁荷颂忍无可忍,冷眸瞥了一眼厉哲颜。他倒是什么都告诉孙燕绥啊,真不愧是“知音”。
“颂儿妹妹,我不是这个意思。姐姐知道你因着过去的事生气,但是粥里放针这种陷害方法,实在不高明,恐怕是旁的有心人故意陷害的,也或许是谁不小心将针遗落进里头了。”孙燕绥没动怒,而是善解人意地拉着梁荷颂的手语重心长道:“颂儿妹妹父母去得早,亲人也不多,梁夫人一家过去再有不妥之处,也还是抚育了你一段日子。古语有云,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可见亲情可贵啊!姐姐是不希望你一时冲动,失去了这段亲情,然后才去后悔……”
孙燕绥又叹了叹息,想起听闻梁荷颂没读过诗书,又补充:“颂儿妹妹,我知道你还年轻,可能不懂,姐姐刚才说的道理你可能还体会不到,但是……”
“是!我是不懂!不懂你啰啰嗦嗦在这儿做什么!”哗一下丢开孙燕绥握着她的手,梁荷颂只觉胃里一阵恶心。真当她是蠢货了?
“更不懂,你何时成了我姐姐了?我是皇上亲封的‘曦贵人’,你无品无级,何以与我称姐妹?就,哪怕你入了世子府,那也不过是我的小辈。区区个小辈,竟然还教训起长辈来了!”“孙小姐,你这‘知书达理’,‘明辨是非’的本事,我确实不懂!”
孙燕绥惊愣。
“再说。这里也不是尚书府!孙小姐这训导、这家,是不是管远了点儿!”
孙燕绥完全被惊震住了,不料从前跟在厉哲颜身边的柔弱小丫头,竟然有这种气势、伶牙俐齿,一时哑口无言。孙燕绥尴尬地往厉哲颜身边缩了缩,无地自容地红了眼睛。
气氛紧绷,厉哲颜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
“颂儿,燕绥只是好意……”
“好意?我没看出她好意在哪里!”是逼她进宫,还是抢她心上人?罢了,这心上人,不要也罢,能抢得走的,都不是心上人。
梁荷颂心中未说出口的那两句逼问,厉哲颜能看明白,是以也不再多说。
气氛尴尬静默了一会儿,孙燕绥咬唇,轻声对厉哲颜道:“哲颜哥哥,我有些不舒服,我们走吧。”
“曦贵人,哲颜还有要事,便先退下了。”
孙燕绥紧紧跟着厉哲颜,离开。
真是个俊俏的护花使者啊。看他那表现,定然也认定是她为了报仇,故意陷害杨氏的吧。还有,他叫她,‘曦贵人’?
看着那双男女,梁荷颂忽然升起了一股怒气,叫住。
“站住!谁让你们走了!本贵人遭逢这般坑害,哲颜世子既然是护卫,便有职责保护我安全。来人,给哲颜世子和孙小姐搬座椅来,一起审!”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她不痛快,就是要找让她不痛快的人,一起不痛快!
瘫坐地上装作期期艾艾的杨氏,抬眼看见梁荷颂那双眸子的时候,不觉惊白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