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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风凉,星繁。
天坛大殿双门关闭,仿若与世隔绝。
背门而站,曲七月心窝酸涩,或许,明晚之后,她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奶奶弟弟,大叔和小伙伴们,还有许多帅大叔,真舍不得!
红尘千丈,痴怨缠绵,各有留恋,她也有舍不下的情和事。
纵是不舍,小巫女也必须要在今晚做个了结,她有她的使命,她有她想守护的东西,不想见自己所在意的人受尽苦楚,唯有放手一搏。
知缘大师和齐云道长也察觉小姑娘身上若有若无的忧伤,没有去打挠她,安静的研究由腊烛摆成的阵,阵型讲究,距离都是用线尺测量过的,每支烛所处的位置皆精妙无比,也有不同的意喻。
特制型腊烛,支支比碗还粗,高一尺有余,还没有点燃。
把门掩上,风魔子狗腿的将背包呈给圣巫大人:“大人,有何吩咐,小的给您跑腿。”
两只小童翻白眼,又想抢功不成?姐姐有他们,哪用得着别人跑腿。
“你呀,一边凉快去,小伙伴要找人跑腿也是我优先。”猴哥泼风哥儿的冷水。
“凭毛?”风魔子挑鼻子挑眼的反驳,他是巫族子弟,圣巫大人要找人跑腿肯定先差谴他,哪有猴哥的份儿。
“我比你帅。”
“噗,你比本少帅?别逗了,”风魔子笑哈哈的攀着猴哥的肩,转而又望向小伙伴:“小伙伴,你说我和猴哥谁更帅?”
“一样帅,都是蟋蟀的蟀。”被两只小伙伴一搅和,曲七月心中的酸胀淡化,背好自己的背包翻东西,听到两只拉她下水,头也没抬的给出最公正的评定。
“我们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怎么可能是蟋蟀的蟀,小伙伴,你眼睛有问题,该洗洗啦。”
两哥儿不干了,嚷嚷着为自己正名。
知缘大师几个含笑而立,任小青年和小姑娘玩闹。
“嗯,有可能是这里光线不好,所以没看清,不知道你们是真帅是蟋蟀。”曲七月嘴角上扬,随手将从小鼎里摸出来的夜明珠塞给风二货。
风魔子捧好夜明珠:“小伙伴,要开始了咩,时间好像还没到子时。”
“我布置一下道具,风二货,将手电筒关闭。”曲七月一边理符,一边走向法场。
两小式神跟着姐姐大人,半步不离,他们是金童玉女哇,必需得跟着姐姐,姐姐到哪他们到哪。
猴哥看手表,时间:十点二十三分,还有半个钟才至子时。
“哎,小的领旨。”风璟欢快的跑去关闭手电筒。
猴哥帮忙,两人将四只手电筒拧熄,大殿里只有夜明珠的亮光,夜明珠遇明光则弱,遇黑暗则明亮,没了手电光,夜明珠暖光照人,如月色柔和。
小姑娘说要先布置道具,齐云道长几个也没问要什么法宝,他们受邀而来,只听小姑娘调谴,不乱支嘴。
腊烛阵间距极宽,曲小巫女走到最中间,在中心位置铺符纸,铺出一个呈太阳状的圆形,符纸重重叠叠垒叠,好似扇面的扇骨一样一片垒一片,一个圆形至少用了不低于二百张符纸。
布置好中心位置,以顺时针走向向外移,在不同的方位铺不同形状的符阵,布好符纸,再摆道具。
小姑娘如蝴蝶穿花,在腊烛和符阵里穿梭,不停的从背包里掏道具,鼎、樽、炉、罐、钱币、剑等等,铜、铁、玉制皆有。
哪怕见惯各种场面,旁观的知缘大师、齐云道长,风家主和灵协的左护法也看得眼角微跳,小姑娘的背包是百宝箱吗,所以能装百物?
他们明明见得小姑娘的背包就那么丁点大,根本不可能多装物品,那么,小姑娘的东西从哪拿出来的?
他们觉得小姑娘也许有像前人传说中的乾坤袋一类的宝贝,要不然,小姑娘的道具没地方存放。
外面,狄朝海送走教官,带着兄弟们守在殿外,他们早已安排好工作,天狼为保护天坛,调派半个营的人手,最外围明面上有第一集团所派一个连的兵力,明里暗里,到处都安插了暗桩。
守护在天坛大殿的人马共分四班,每二个钟换一班,以时刻保持精神高度集中,清醒。
军汉子们安排的井井有条,右护法也很放心,走到一根柱子后面盘膝坐下,至少若是明面上的恐怖分子之类的不用他担心,他只负责排查有无术士潜来作乱。
其实他还有帮手,猴哥的两只鬼使也在外蹲守,另外,风魔子的使魔也在天坛区域,三只使者一明一暗的监视天坛四周。
这边小姑娘在布阵,蜀都陈家院内也是万事俱备,陈家万众一心,不用半天就搭好法台,法师们们也在傍晚沐浴兰汤,不到十点半就到法场院子,坐等子时来临。
秦家老宅里,刘先生和法师们也做好万全准备,秦家的几位爷和秦家的年青后辈们也到祠堂前的院子候令。
京城某栋四院里,诸青山带着徒弟也走到上房客外,诸青山到门口停住,吩咐徒儿:“你在外面等,没有吩咐,不得入内。”
“师父?”骆重山惊得差点站不稳,师父要一个人主持法事?
“这是师令。”诸青山一步跨进屋,快速回身,将门“咣”的关闭。
“师……”骆重山想跟上去迟了一步,被关之于门外,整个人都僵住,他呆呆的立在门口。
诸青山掩上门,拴上门拴,看着屋内布置出来的法场,眼里尽是苦涩,他老了,死不足惜,重山还年青,唯愿这场法事之后,重山能平安回苗疆。
如若徒弟能回去继承他的衣钵,他也就无所牵挂,诸青山不舍的回头,隔着门似乎望见徒儿,深吸口气,坚定的走向法阵。
各方就绪时,远在藏西神山附近的雪峰之中,一道幽影沿山岭而上,越过雪线,踏雪而上,很快轻飘飘的跃上平台。
“先生!”等候已久的金,看到国师如期而至,那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宋先生蹿上平台,身旁扶持的鬼侍也闪开,他站着吸口气,睁开眼,金在冰洞里放了电瓶灯,光线照出来,平台和着雪光,一景一物,清晰明朗。
藏西的秋季晚上很冷,雪峰之上更加寒凉,宋先生和金穿长袍,宋先生背着只大背包,金赶紧向前帮先生解下行装,从自己背包里拿出一只小小的木札子给先生坐。
宋先生抬腕看表,离子时还有十几分钟,时辰不到,不宜摆阵,坐了几分钟,起身去看冰洞里的祭品。
天坛
小姑娘不停的布置道具法宝,鼎最多,方形,圆形,上圆下方,下方上圆形,三足,四足,有耳无耳,各式各样的鼎,五花八门,造型各有特色。
道具与符纸组成一个法阵,总体看起来成阴阳图形,却暗帮无数个小法阵,包罗万象,最中心又有天地人三才阵镇阵。
猴哥掐着表给小伙伴看时间,离子时还有十分钟,法场布置完毕,小姑娘走向阵中心。
这就要入阵了?
风魔子和猴哥年青,心性还不够沉稳,十分震惊,子时不至,提前如阵,万一不吉怎么办?
齐云道长几个并无异色,昨夜他们推过卦,封象吉凶参半,今日亥时不宜祭祀,但,有种说法叫以凶克凶,小姑娘挑不吉之时进法阵,也是想以凶制凶,从而逢凶化吉。
知缘大师更是半分不慌,小檀越乃无命之人,于别人而言是大凶之时,于她本人而言时无吉凶之论,时辰压不住她的命格,对她产生不了影响。
曲小巫女走进大阵,衣袂翻飞,如分花拂柳,飘逸如仙,所经之处符纸岿然不动,稳如泰山,大阵明明就那么大,不过眨眼就能达到,然而,她却花费足有三分钟才走阵中。
法阵之所以称为阵,每一步都有讲究,不能踩错半步。
行到阵中心,曲小巫女在天字方位盘膝坐下,距阵心圆形符图案只有三步之遥,面前有一只香炉,装满米。
端端正正的坐稳,坐相沉稳如山,曲七月从背包里摸出用明黄布包裹的书本放在正前方,又摸出小桃木剑,线香,摆放好,抱出九州神鼎。
将法宝一一摆正,理出一叠符,往空中洒开,同时舌尖一顶上颚,咬破舌尖,一点血滴飞出,喷向符纸。
一把符纸在空中摆成阵,卟的沾得一丝血迹,符遇血“哧”的化为一缕火焰,翩然一舞,化为星星点点,飞向四面八方。
火星如雨。
点点火星,落向腊烛,如长了眼,一颗火星对应一支腊烛,正正落在腊烛芯苗上,腊烛遇火而燃,108根巨烛在同刻点燃,那一星符火与烛火相融。
烛光闪烁,如银河之星辰在眨眼。
“护法童子入阵。”点燃烛火,曲七月怀抱小鼎,双目微合。
一声轻浅清喝,如从九天传来,含着无上威严。
候士林、风璟心头一凝,后背挺直,一秒进入状态,齐齐低首:“护法童子谨遵法旨!”
两人走向不同的方位,到天地人三才阵中的地与人两才所对应的方位,同一刻举步入阵,足踏七星步,一步一踏,顶天立地,正气存胸。
知缘大师、齐云道长、风家主与左护法缓缓移向自己要守的方位,脚步缓慢,人如飘絮,落步无声,移动间却有祥气流动。
猴哥和风魔子目不斜视,走进阵中,分别在对应的人和地字方位盘膝坐下,风魔子放下夜明珠,与猴哥所做第一件事就是摸出一把香,就着烛火点燃,将三支香恭敬的插至装满米粒的香炉里,双手结印,五心朝天。
“护法归位。”又一声威严的喻令下达。
四位护法恭身一礼,入阵,四人步至外一圈位置,在各自方位坐定,知缘大师镇西方,齐云道长守东方,风家主在北,左护法主南,四位护法亦从携带的背包袋子里取出线香,就着烛火点燃,虚空拜三拜,置香入装满稻谷的鼎里。
四位宗师凝望香烟而结手印。
内外护法入阵,一股生机荡开,依阵法路线在人与人之间流走,相互牵引,相互迂回,形成气流旋涡。
108根腊烛的火苗一闪,爆出一串火花。
爆烛声清裂,众人耳朵一竖,听烛花阵阵,心头荡开一丝喜色,烛花报喜,吉兆!
金童玉童暗中掐计时辰,掐到一刻,轻声禀报:“姐姐,差三息到子时。”
嚯-
微闭双目的曲七月,双目睁开,重瞳爆发夺魂摄魄般的冰光,探手入小鼎,摸出兰芝玉树,朝符阵中心上空丢去。
看到小伙伴又祭出玉树,风魔子和猴哥那颗心脏差点跳不动,小伙伴上次祭出玉树,夺了人面树的生机,这次倒霉的会是谁?
兰芝玉树凌空飘动,轻盈的落在圆形符图的正中心,根压符纸,如金鸡独立,煞是漂亮。
小玉树扎根立稳,向上收拢的枝条一根一根的伸展,化为一把小伞,枝叶茂密,叶片发光,玉色莹莹,生机勃勃。
玉树的生机牵动整个阵,法阵里生气流转,整个阵如活了般,形成超大气场,气流凝而不泄,让大阵形成一个独特的气流中心。
身在阵中,护法六人只觉身似立于苍穹之上,四周祥气萦绕,身似轻云,再无重量感,灵台清明,闭着眸子也能一目千里,看尽万象。
六人护守元神,感悟阵意。
小姑娘启动大阵,便又闭目养神。
曲小巫女已先一步启开大阵,京城秦家老宅内,掐着时间点的刘先生和法师们,还在计时。
“子时至。”掐香计时的人报时。
“开阵。”刘先生一声令下,执法剑主法事。
披法袍的众法师们迅速归位,刘先生舞动法剑,剑尖符纸点燃,依次飞向腊烛,众法师亦挥剑,九九八十一根烛依次点燃。
秦二爷带着秦家青年,手捧香米、香等物,在阵外听令,主祭祀说进香,依次进香,说进供,奉米,布、油等祭品。
秦家开法阵,诸青山也挥符而动,以火符点腊,开启护法法事。
与此同时,等候已久的蜀都陈家众人,气昂昂的踏进法坛,各就各位,陈泰山穿金色法袍,手执金色法剑,以三昧真火点燃白美人,跳祭祀舞。
蒙国大草原上,当宋先生去了另一个地方,铁负责主持草原上的法坛,也在子时初至那刻,随着一声“开坛”,萨满鱼贯入法坛,跳祭舞,念祭文。
身长袍的蒙人,宰杀牛羊驼马,咩咩嗷叫声里,牛马倒地,血渗向大地,血腥味慢慢弥开,充斥在空气里,飘远。
藏西神山附近的雪山峰头,宋先生在冰洞里观看祭品,给每件祭品整理衣衫,直子时那刻,他静静的站了三四息时间,一步一步走到冰洞口:“金,献祭品。”
“是!”国师一声令下,金立即令鬼使进冰洞搬尸。
十个鬼使飘进洞,一个搬一具童尸,童尸身上绑扎的布已揭开,童男童女保持打坐的姿势,上身红衣,有穿裙子的,也有穿短裤或长裤的,即有西方面孔,也有东方面孔。
童男童女们被抽生魂,面容痛苦,有许多死不瞑目。
童尸被冻,僵硬不腐。
鬼使将童尸搬至外面的平台上,按序排顺,他们早已排练多次,将祭品的放置位置记得滚瓜烂熟,放好童尸,又飘回冰洞里搬,搬一件放一件,七十二具童尸一一到位。
鬼使完成搬运工作,飘回金身后等候差谴,金将鬼使一一收起来。
宋先生整整衣袍,提起背包,去摆放物品,给件祭品身边放一件小玩意儿,刀剑棍棒皆有,又给每具童尸额心贴张符纸。
做完第一步,他走到祭品中间,安放香炉、铜鼎等法器,还有酒水,以及金递至的火盆等,各物到位,倒酒,手执金色法剑,锵铿舞动。
长剑剑峰如星芒,冷光点点,剑挑符纸,分别落于九碗酒水里,最后一剑刺出,酒水飞起,化作一条水龙,在七十二具祭品头顶盘施。
化水为龙,宋先生长剑掷地,叮的一响,剑尖抵地不动,倒立之剑身摇而不倒,生出丝丝嗡嗡颤音。
抛开法剑,宋先生探手入袖,摸出一把符,捏一张符丢开,念动咒语,飘空的符纸飞到一具童尸头顶,一缕灵魂自符纸里飞出,沉沉浮浮的落下,被咒语所迫,与尸体融合。
灵魂与尸体对应,面部也是扭曲狞厉,怨气极浓,被迫与壳体融合,仍张牙舞爪,愤恨难当,奈何,无论他怎么挣扎,怎么扭动也无济于事,在强大的紧箍咒的咒语下,慢慢融进冰僵的壳体里,完整融合那刻,童尸面部变得更加幽诡,爆凸的眼珠里闪着煞光。
将一具魂魄与尸体完美融合,宋先生又丢出一张符,召出一个女婴灵魂,让它还魂于壳体。
女婴灵魂哇哇大哭,哭声凄厉。
纵使它哭得肝肠欲断,死去活来,宋先生也心如铁石,没有半分怜惜,硬生生的将灵魂重新强塞回壳体,在恐惧里倍受煎熬的等候献祭那刻。
还魂成功,接着第三个第四……
同在昆仑境内的秦、陈两家人,守在深山岭里,在子时那刻,秦孝夏和陈寿山分别点了香,去墓坑绕个圈,将香插在其墓门那端的正前方,烧了纸钱,回到灵柩旁,在灵前烧纸,进香。
两老半仙没做其他,就守着香观望夜空。
京城天坛
知缘大师等人双目微沉,坐守卦位,心念如一,不动不稳,时间过了一分又一分,直至又过十来分钟,抱着小鼎闭目养神的小姑娘再次睁眼,那双重瞳中的星光,如淬了冰,寒凉透剔,还掺着萧杀杀意。
也在这当儿,护法童子风魔子和猴哥也睁目而瞧,天地人三才阵,阵成气息相牵,他们能感应其他方位法师的动向。
曲七月目中盈着杀气,杀意蓄而不外露,从小鼎中摸出鬼王印,朝空一抛,随手飞出几张符,另一只玉手轻扬,天地人和四印出手。
符纸印在鬼王印的四条边上粘着,鬼王印浮在兰芝玉树之上方,血光蒙蒙,下一秒,四枚宝印飞临鬼王令之上方,印章的金色光华璀璨,光照四方,法光之下,鬼王印与玉树兰芝同时爆发出炫目的光华,血色与玉树的月华绽放,将大阵照得迷离谲诡。
那种谲诡光华铺满大阵,渗向地面,很快一分不余,那颗玉树还是那么亭亭玉立,光华灿灿,鬼王印也是血光淡淡,光凝而不散。
知缘大师、齐云道长、风家主和左护法也在小姑娘抛出鬼王令后感应到阵中变化,启开目,看到小姑娘祭出四枚玉章,甚是震惊,巫族传人的法宝,不是一般的多!
齐云道长更是有种想揍小皮猴的冲动,那只小泼猴曾经说什么巫族传人好似没什么法宝,他也曾说巫族近代发生分离,以至巫族法宝分散,巫族嫡派传人手里大抵没几件传族之宝。
结果,呃,妥妥的被打脸了。
想想,齐掌门觉得应该不是他和小皮猴看走眼,估计小姑娘的法宝有些是九爷帮她寻来的,以九爷的神通,想要法宝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自己给自己找来理由说服自己,齐云道长心安理得了。
四位护法看到谲诡光华渗地,内心再次震动,巫族传人果然名不虚传,这手段,无人能及。
今日这大阵,就连他们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比如,他们只识得大阵中有乾坤转运阵,九灵护魂阵,阳阴两仪阵,三才阵,另配有伏羲六十四卦中大大小小三十六个卦阵,把各卦阵拆开来,他们知道每个阵的用处,把它融合起来,他们就摸不清头脑了。
若说只祈福,用不着乾坤大阵,有天地人三才阵足够,若说只为护国不受外来术士破坏京城气运,用不着阳阳两仪阵和九灵护魂阵。
因此,他们一直没弄清小姑娘摆下大阵是何用图,有一点他们知道,那就是于国于民有百利无一害,只是,大阵包罗万象,他们担心小姑娘承受不住阵的运转,怕她遭反噬。
就在护法人员心灵微动之际,曲小巫女再次有了动静,她从背包里摸出一只木头制作得小人偶,结印施法,把小人偶放在身边。
小人偶雕刻成人形,穿着白色衣服,被放下,它立地不动,就在猴哥和风魔子不知小伙伴用人偶有何妙用时,那个人偶身上发出白光,一点一点的长大。
没错,人偶在长大!
原本小人偶大约六寸高,现在,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成寸成寸的长高长壮,它身上的衣服也在增长增宽。
一眨眼间,小人偶长了三尺来高,还在不停的长……长长,又一眨眼间,它长成了一婷婷玉立的人,一张脸与小姑娘一模一样,额点一粒朱砂,头戴玉冠,白色祭袍一尘不染,还有一双重瞳。
“!”候士林和风魔子张口结舌,人偶傀儡能达到这样水平,你说,教他们这样的术士还有何面见人?
就凭此一招,可知小伙伴的术法道行甩了他们千条街,他们莫说拍马追不上,就是给他们坐火箭也追上不上啊。
有个强到爆的小伙伴,两哥们感觉到了阴森森的恶意,人比人气死人,小伙伴的存在天生就是打击天下术士的,累觉不爱!
四位宗级别的护法看到人偶长大,暗中感慨不已,历来巫族传人之所以在术界说一不二,就因为在别的门派眼里极难的术法,他们信手掂来,不费吹灰之力。
就如同样是傀儡术,术家门派能用傀儡代替人,巫族传人所做傀儡如真人一样,能以假乱真,真假难辩。
无论多嫉妒,外人也只有羡慕的份,巫族传人的天赋是与生俱来的,旁人没有那么好的命,同样,巫族传人的责任也比谁都大,他们一喜一怒极可能造成术界动荡。
故此,巫族传人在术界也是让人又爱又恨的存在。
六位护法默默的静观其变,而站坐不动的小姑娘并没有再做什么,微微闭眼,双手结印。
不消片刻,她身上闪过一圈流光,再之,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小姑娘身后走出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人。
那个小姑娘也穿白色祭祀袍,头戴玉冠,无论是脸,外形,与小巫女一般无二,而且,分明不是灵魂,是个真真实实的人。
分神术?!
知缘大师齐云道长与风家左护法暗中大惊,巫族传人她她……她才十八岁,竟然已能分神,这天赋……简直逆天!
分神术,地仙级别的人才能用的神通,即是把自己一分为二,或一分为三为四的分成好多份,每一份都是有魂有魄,如果有一份损失,就会缺失某魂某魄。
若说巫族传人能将傀儡术用得炉火纯真,他们可以接受,而这分神术,他们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可他们也知道,那是真的!绝对的真实,比金子还真,能经得住火的考验。
金童玉童暗中观察护法们,看到几位术士脸上与眼里的惊诧,暗搓搓的偷笑,嗯嗯,姐姐成功吓坏一堆人,爽,好爽!
分出元神,曲七月抱着小鼎站起来,往一边移开两步,于是,站在后面的另一个她,往前两步,与傀儡并肩而站,两个如双胞胎似的姑娘,端端正正的坐下去。
一真一假两人,恰似一对孪生姐妹花,每个动作,每个人的表情神态一模一样。
脑子还懵懵呆呆的猴哥和风魔子,并不识得分神术,还以为分出来的那个也是假的,看看坐着的两小伙伴,看看站着的小伙伴,那颗心纠结成麻花,小伙伙弄出的假的跟真的一样,万一哪天他们没在现场,小伙伴弄个假的出来,他们没认出来,会不会被拍死?
想想那种画成,两哥儿想哭,小伙伴造假术太高,他们真的分不清真假啊,呜……这叫他们怎么见人?
丢下分出来的一魂一魄一个真身和一个假身坐镇法阵,压住阵眼,曲七月从小鼎里抓出小天马,丢到空中。
小天马一晃身,潇潇洒洒的浮空而立。
四位护法:“……”这一招接一招的,简直是打击他们这些老古懂级别的前辈,他们决定,打此之后,他们还是闭关悟道吧,这术界就让年青人折腾好了。
“我去收拾几群小鬼,请护法压住阵。”曲七月对大师们点点头,交待一下去向,省得大家担心。
众人一致点头,不用想,他们也猜到能惊动巫族传人亲自出马去收拾的,必定不是一定的小杂鱼。
两小童扶起姐姐,飞起来,轻飘飘的飞到小马背上坐好,小天马一扬蹄,星光一闪间自大阵中消失。
目前小马与巫族传人离开,老少六人暗中感应,发现小姑娘走了,大阵仍然安稳如旧,阵中的气流并没有因小姑娘用了分神与傀儡压阵而出出现动荡。
过了子夜,雪山上的气温越发的寒冷,金穿着厚厚的大袍,站在祭祀大阵之外观看国师大人用还魂术将灵魂打入祭品体内,他也觉得脚底冒寒气,有时会走动一二。
山风呼啸,吹得耳朵冰凉。
宋先生浑然忘我,一口气将七十道灵魂打进尸体里,额心微微见汗,他没有去抹,轻吁一口气,再接再厉,将最后两只灵魂还回他们的壳体。
七十二具童尸灵魂归壳,怨气冲天,那气流被水龙引动,形成一股煞气流,在阵中流转,整个平台阴森可怖。
身在阵中的宋先生,唇角上翘,勾出满足的笑容,他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几年啊,今天终于快要实现夙愿。
从祖至今几百年,太祖子孙在失国之后忍辱负重,一支辗转至,隐于龙华平民百姓中,只图有朝一日再现蒙族辉煌,在满清之末,他们也曾差点有机会夺位复国,可惜,那时时运偏差,被龙华开国几位大气运者夺去先机,令他们功亏一篑。
这些年他们隐而不发,费尽心力才将太祖之后代送至国部级职位,虽然目前来看,离最高位还有几步距离,只要这次法事成,那么,大汗离那个位置指日可待。
一旦功成,他也将成为蒙国最伟大的国师,享受无上尊荣。
多年隐忍,这一刻,终于不用再小心翼翼,宋先生豪情顿生,浑身洋溢着力气,招手,法剑飞回,献祭祀舞。
随着宋先生的舞蹈,七十二具童尸也颤跳起来,上下颤跳,一股煞气与水龙向着某一方腾腾欲飞。
与此同时,燕京四合院里,诸青山身边的火烛哧的跳出火焰花结,他做法事的上方现出一片巨大的阴云,四周星月之光汇聚,在阴云之内凝成一只巨大的银色手掌。
巫灵之手应召而现。
那只巨大的巫灵之手,在阴云保护下向着远方的天空伸展,一眨眼就去了不知多少里,那只大手不停的伸展,不停的伸长……
那手,如闪电掠过长空,很快,它冲破黑暗,到达昆仑神山附近,浮在宋先生做法事的上空,阴云遮空,巫灵之手遮住煞气不让它外溢。
金看到阴云飘来,也知是主持护法阵的那位所为,甚是满意,那位不愧是苗疆第一人,有他护法,足能抵挡住其他术士们的窥视。
当巫灵之手飞临雪山上空的同时,一抹银光也飞至宋先生做法的那座雪峰之上,就停在他做法事的那个平台的冰洞那面山体的上方百来米远,然而,宋先生却看不见。
宋先生和金看不见阴云里的巨手,并不代表别人也看不见。
“姐姐,巫灵之手又来了!”
金童玉童站在姐姐背后,踏着小天马的背部,仰望天空,看到那只巨大的手,非常郁闷,又有巫族正统参与其中,可见上回那人被废法眼还没记住教训,所以又跑来助纣为虐。
“呵,由着它。”曲七月抬头看向天空,那只巨手还真是大啊,一手遮天。
“也是,反正一会儿它仍然得乖乖听姐姐的话。”
“姐姐,好想打死底下的那个坏家伙。”
两小童也不太在意巫族之手,那只手没有听到姐姐召唤,所以为其他巫族嫡系弟子效命也情有可原,先搁着吧。
比较起来,两小朋友更痛恨那个在做法事的人,那家伙竟然弄死了那么多的无辜小朋友,可恶!
曲七月望向巫族之手遮盖之下的地方,那儿,煞气与怨气结成气流涡,她冷笑,献灵魂祭那只老家伙,想让他复活?
他想得美!
小巫女摸摸脸:“小金小玉,你们说,如果让他知道我们跑他们家老祖宗宅子里转了一圈,不仅动了他们老祖宗的尸骨,还顺走他们的宝库,他会不会气得当场吐血?”
“大概可能会气得当场蹬腿。”
“肯定当场气绝。”
“有可能气得挂了。”
两小童和从背包里探出点小脑袋的小妖怪,笑嘻嘻的发表意见,如果让他们知道,他们和姐姐去了元太祖的地宫,动了那家伙的棺材,掏空了他们的藏宝,他们知道自己为人作嫁衣,就算不气绝身亡,也会吐血三升。
想想那种场面,小朋友们好期盼,迫不及待的想看戏啦。
“我觉得也是。”祖坟都被挖了还能心平气和的话,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那不是他的祖宗,另二种,祖宗其实是他恨之如骨的家伙,有人帮他挖了等于是帮他出气。
三只小朋友嗯嗯点头,观看那只坏家伙做法事。
头上有阴云保护,宋先生也再无压力,舞祭如飞,童尸们跳动频繁,噌,扎在冰层地面的草人一起一伏的弹跳,似乎想要跳起来,又力量不足。
宋先生剑光闪闪,施放法力,又是几个舞步踏出,远方神山之顶的紫气风云涌动,如流水旋流,丝丝缕缕化为细线,向着北方飞去。
与此同时,遥远的燕京上空,那浓厚的紫气也荡动起来,有紫气化作星点,向着西北坐标方向流去。
“成了!”金遥望神山方位,发现紫气流向蒙国方向,激动的差点跳起来,他死死的压抑住狂喜,在心里一遍一遍的欢呼,成了成了成了……
“他又偷国运。”金童玉童挥拳头,那只坏蛋可恶!姐姐,打死他,打死他……
曲七月摸摸小朋友:“不气,等会赏他五雷轰顶。”
“轰得他连渣都不剩。”抓小孩子的人罪不可恕!
小式神气愤的咬牙,他们最恨的就是动小孩子的人,当初,他们就是被恶魔折腾而死,差点魂飞魄散,好在幸运的遇到姐姐,被救姐姐所救,送入轮回转世万世终得以修成金童玉童。
小妖怪也恨恨的挥胳膊,与小童同仇忾敌,他是妖怪都不吃小孩子,那个人类身为人还残害小孩子,连妖都不如,该五马分尸。
小天马的神光隔绝外界的探视,一人三小朋友恨不能剁了做法事的宋先生,宋先生仍一无所知,他内心很激动,非常激动。
身为主法人,宋先生自然能感知到成败,自己法事的第一第二步顺顺利利,这般顺风顺水,哪能不开心?
唰,剑光光,他一剑刺向一具祭品。
法剑哧的刺中一具男童尸体的眉心,露出一个窟窿,一丝黑气从中冒出,被含煞的水酒凝成的水龙吸收。
那具童尸的灵魂发也撕心裂肺的嗷叫,尸体剧烈的抖动,其他灵魂也恐惧的跳动,想要逃离,带得尸体不停的跳动,却总是离不开半尺地。
“!”小式神和小妖怪默默的瞪眼,这么狠,一会你死定了!
曲小巫女抿唇,从怀里摸出一张符,捏碎。
就在小姑娘捏碎符纸那刻,天坛大殿内大阵中的鬼王印四条边粘着的符纸轻轻的飞起来,飘飘落地。
那符纸脱离鬼王印,血光再无顾忌,明亮而浓郁。
那刻,京城荡动的紫气平静,那些飞向远方的紫气又飘飘悠悠的向回飘,重新融进紫气层里。
也在同刻,宋先生连眉毛也没动,长剑一挥,刺向第二个祭品的眉心,法剑刚触及童尸冰凉的壳体,七十二具跳动的尸体骤然狠狠一震,刹时,如断线的风筝噌的崩断线,齐齐跌落。
“不—”满心激动的中金,被那骤然跌落的尸体惊得险些叫出声,怎么回事?
童尸擦着剑身落下,宋先生心脏急剧的收宿,手抖了抖,迅即反应过来,飞快的踩出几个奇怪步法,疾疾舞剑。
啪啪啪-
无论宋先生怎么舞动法合,童尸也跳不起来,纷纷跌落,砸在冰层面上,磕磕碰碰出串串砰砰啪啪的大响,尸体东倒西歪的倒地,有的还滚了滚,与其他撞在一起。
尸体混乱,被摆放的小物件也乱了套,符纸乱飞。
哗,凝聚煞气的水龙溃散,酒水哗啦啦的当头泼洒,宋先生躲闪不及,被淋成落汤鸡。
酒水从脖子流进前胸后背,冰凉的寒意从皮肤渗向身心,冰冰的,透心凉,宋先生打了个寒颤,抓法剑的手如僵了般,指节节节发白。
刚才还是事事顺意,不过眨眼间便一败涂地,前一秒意喻大功将成,胜利在望,后一秒给了沉重一击,前一刻是天堂,后一刻就是地狱。
前后落差如此大,从天堂跌到地狱的感觉,有如掏空了心,宋先生眼神是空茫茫的,呆呆的自言自语:“怎么可能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先生!”吓呆了的金总算有了反应,飞快的冲向先生。
宋先生被金的呼叫声唤回神智,双目清明,看到飞跑来的金,和满地的乱象,立即喊:“不要管我,立即重新布阵,要快,赶快重新布阵!”
意外刚刚发生,祭品还没损毁,只要在一刻钟之内重新布好阵,重新开始还来得及。
宋先生顾不得寒凉透骨的冷意,飞快的扶祭品,重新摆放小物件和给祭品符纸,金立即拿出符纸,召鬼使出来打下手。
鬼使们被放出来,先发出惊恐的尖叫,再之,有如脖子被掐,所有声音嘎然而止,扑倒在地抱成一团瑟瑟发抖,个个惊惧至极。
金用符咒催促,鬼使们痛苦的抱着头,就算灵魂在抽搐,也没有一个能爬起来,更没有一个呼痛。
“怎么回事?”宋先生抬头,那阴云未散,他没有感觉到能威胁到鬼魂的什么法力。
“先生,我不知道。”金急得满头大汗,重新放出自己的近身鬼侍,那只鬼刚从符中出来,也跌在雪地上,抱成团,一动不敢动。
“你在怕什么?”金不知不觉后背渗出一层汗,声音有点颤。
“大……大人,鬼……神令喻,无……无无昭令者擅……擅自行动杀……杀杀无赦……”鬼侍牙齿打颤,说话磕磕巴巴,每说一个字都带着惊恐的颤音。
宋先生看向祭品,发现他打入祭品内的灵魂也惊恐的闭着眼睛,没有一个灵魂敢动半分,更没谁敢尖叫。
金伸手抓住一只鬼,把他拖起来,刚想细的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只鬼“哧”的化成一股青烟,就那么魂飞魄散。
一只鬼在自己手里烟灭,令金如掉冰窖,浑身发寒。
“鬼神令喻?”那是什么东西?
宋先生扶起一只祭品,安放好,察觉一只鬼使消失,动作僵作,他总感觉是针对自己而来,上次燕京出现鬼王令,这次又冒出什么神喻,究竟是什么人跟他过不去?
“嘻嘻嘻-”
宋先生和金还没理出头绪,一阵欢快的嬉笑飘至,两人暗中大惊:“谁?滚出来!”
“我们站在这里这么久,你自己没看见还有脸吼,丢人现眼。”
“眼瞎没事,心瞎就要完蛋了,他眼瞎心盲,原谅他吧。”
回应他们的是不给面子的嗘落,金气得头顶在冒火,宋先生飞快的摸符,一摸之下脸冷僵如冰,符纸湿了!
就在他愣神之际,一抹白光已跃然而至,稳稳的落在他做法事的平台上,白光静止,竟是一匹银白色小马儿,马背上跪坐一个头戴玉冠的白袍法师,身后立着两个小童子。
“是你?!”宋先生心中难掩震惊,那个孩子明明没了法力,为什么好端端的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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