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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斗篷的黑衣人显然是来者不善,一进院子便将栈楼团团围了起来。
两群黑衣人隔着门槛对峙着,两股气势在空中暗暗较劲。
里面的人凶悍、愤怒,外边的人冷厉、诡秘,相互看着对方,掌间皆已扣住了兵刃。
“敢问是哪路的江湖朋友?要不要坐下来一起吃顿饭?在下叫店家备足了酒肉。”矮壮黑衣汉子行到门槛前,郑声谓门外众人道。
双方此前并无过节,他不想与之冲突,且对方气势凌厉,自己这边未必能占得到甚么便宜,于是试着放低了身段,看能否化解这个危机。
“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填饱肚子再送你们上路。”领头的斗篷黑衣人冷声回道。
九殿虽是杀手堂,行事却也一直守着江湖的规矩。
世人皆以为万般死法,饿死是最惨的一种。是以,就连犯了重罪要被砍头、分身的死囚,行刑前牢里还会给一顿饱饭,就是想让犯人吃饱了再上路,不要做个饿死鬼留下怨恨在阳间。
江湖人都知道江湖人的不易,予人便利乃是俗成的规矩。九殿的人已死死围住了栈楼,不怕他们跑了,自也乐得行这个便利,也算是行善积德。
九殿是杀手堂,殿里的人都是杀手。然,杀手也是人,杀手也有信仰,杀手也信轮回,信轮回便愿积阴德。
原是来打自己主意的,那便不可调和了。
“嗡~~~”矮壮汉子一把拔出了腰间的刀,率先冲了上去。
九殿的人顺势往后退了几丈,给足了他们空档。一时间,数百人在这家无名客栈的院场中厮杀了起来。
... ...
胡秀安到书房时,夏牧炎正在抄写经书,写的便是他之前撕掉的那折《阳符经》。
“赟王殿下,我的人刚回来报,凌城斋早已人去楼空了,半个人影也没见着。”没能拿住张遂光,他心里有些紧张。
原以为夏牧炎会大发雷霆,至少脸色绝不会好看,没想到他只是轻轻笑了笑,谓自己道:“秀安,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沉住气。谁先慌了神,谁就要吃亏。我们锁住了皇宫和城关已是牢牢握着先机,切莫自己乱了阵脚。”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刚抄好的经折递给了胡秀安,笑道:“这《混元阳符经》颇有静心宁神之效,不如你拿着轻念几遍?”
多年不受宠的生活,让夏牧炎懂得了如何收心隐忍,如何伺机而动,其中,这些道家典籍便于他助益良多。
“这... ...好罢。我倒真有些慌神了,念念经文收摄心神也好。”胡秀安双手接过经折,一脸苦笑道。他是世家子弟出身,自小顺风顺水,定力自然远不如生在皇家立志登基的夏牧炎。
胡秀安行到灯盏下,借着烛光轻声念了起来:“晦迹之功,影响不真。清清之炁,朴朴昏蒙。滚符流影,寂截判魂。含华历运,炁聚或奔。焊焊火盛,无底无轮... ...”
诵经三巡,他脸上苦色却未见减少半分。
“贽王殿下,我向来也不怎地看经文的,这《阳符经》念了三遍也不懂它甚么意思。”胡秀安有些忸怩地说道,“不如还是你告诉我该如何做罢,这样我心里也踏实。”
心遇静而势不允,想着都城时局,他哪里有心思去理会经文里的妙义?胡家虽本无意与夏牧炎共谋此局,怎奈帮他送出那两封信害死了夏牧阳,眼下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进尚有五成以上的生机,退则九死一生,根本已是自绝了后路。
“既如此,那我们到一旁茶案坐下来说。”夏牧炎一边说着,一边从胡秀安手里接过经折,收好到书案上。
茶是温的,欧汐汐临回前往里添了热水。
“这是雪国的‘莫萝萩’,我觉得还不错,苦中带着回甘。你品一品,看合不合你脾性。”夏牧炎端起茶壶给胡秀安斟了一杯,清声谓他道。
‘莫萝萩’是雪国的名茶,却算不得名贵,一两茶也就值三、四两银子,对一个亲王来说,这实在有些寒碜。要知道一些名贵的茶,可是比黄金还贵的。
赟王府当然不缺钱,夏牧炎喝‘莫萝萩’,只是因着它苦后淡淡的回甜。甜虽清淡,却能盖过先前的涩苦。
既是品茶,自然要细口慢咽了。然,胡秀安接连喝了三杯,却只尝到苦,没觉得甜,只是他适才跑得急了,倒真有些渴了,三杯茶入喉,渴意顿解。
“这茶如何?”夏牧炎笑意盈盈问道。
胡秀安眨了眨眼,摇头回道:“清苦了些,可不对我的脾性。我府上的‘百夜铃’还有不少,要不要送点过来?”
“百夜铃”是穆山郡的名茶,只产于郡内孟河边的山谷,一年采摘鲜叶不过千余斤,制成干茶也就三百斤的样子,可说价值百金。
夏牧炎无奈摇了摇头,笑道:“那就免了。好罢,我们说正事。”
胡秀安见他终于切了正题,立马精神了起来,凝神听着。
“复开曾说过,夏承炫和湛明先后去过端王府。现下回过头看,端王必然是被夏承炫说服了。呵呵,我倒是真的小瞧了这个皇侄。”夏牧炎努着眼,轻声道,“打掉我们二十六个哨口的,定是九殿的人无疑,显然,张遂光也站到了他们那边。这二十六个哨口盯着的府邸,便是他们想拉拢的对象。”
“啊?二十六个了?我们得止住他们啊!”胡秀安急道,“端王怎这么糊涂?这个时候,他趟这浑水做甚!”
要说对方这群人中他最不想敌对的一个,那自然是端王了。
端王在朝中的声威极高,又是长辈,自己年少时还随他学过领兵之学,听他要涉身此局,且站在了敌营一方,胡秀安心里突然甚是烦闷。
“秀安,我们做的事,既不能有半点妇人之仁,更不可由心生出半分恐惧。”夏牧炎正色谓他道,“端王也是人,是人就有办法对付。”
他是一个连亲父、亲兄都敢杀的人,哪里还会有甚么妇人之仁,甚么由心之惧?
“我现下脑中不清明,也没甚么头绪。殿下,还是你告诉我怎么做罢,有事做,我才踏实些。”胡秀安点头答道。
夏牧炎听他那么说,皱眉笑了起来,清声回道:“既然他们‘暗度陈仓’,那我们便‘直捣黄龙’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