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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
张皇后若有所思。
原来……这里头还有这么多道道。
不过……看着愁眉苦脸,捂着自己腮帮子的张鹤龄。
张皇后还是不禁有些气恼,忍不住道:“你们就不能想着做点正经的事,成日就是游手好闲。本宫近日思量好了,本宫想要做点事儿,不能坐在这宫里吃干饭,你们都是本宫的亲兄弟,是自己人,本宫这才请你们来,你们说罢,做点什么才好呢?”
张鹤龄听的脸都绿了。
他仿佛听到的是,拿银子怎么花才好呢。
做事是要银子的啊。
不会是让我们掏银子吧?
他和张延龄对视了一眼。
张延龄还傻乎乎的乐呢,张延龄道:“这敢情好啊,臣以为,您是皇后娘娘,想做什么,还不轻易。”
张鹤龄恼火的瞪了张延龄一眼,真是没脑子啊,有坑就跳。
可张延龄不解,完全没读懂兄长为何气呼呼的瞪他。
张皇后听了张延龄的话,若有所思,口里道:“你这般一说,本宫不如也开一个棉纺的作坊吧,再将这些纺织出来的布匹送出去,送给那些衣食无着的人家。”
张鹤龄要哭了,败家得这么直接,会要他命的。
于是张鹤龄急忙道:“娘娘不能啊,经济之道,自有它的规则,倘若娘娘造了布匹送人,这像话吗?往后,还有人肯买布吗?没人买布,谁还产布?娘娘这是要将那些商人。往死路上的逼啊,有银子,也不是这样花的啊!臣倒是有建议,现在满京师里,奢靡之气成风,老臣很看不惯,不如娘娘起个头,也来厉行节俭,教授大家,怎么回收利用废弃的油,如何将边角料子制成衣衫,还有哪,怎么用最少的米熬出一锅好粥。”
张皇后:“……”
“这废油,也可以利用?”
“怎么不可以。”张鹤龄很有研究的样子,信誓旦旦的道:“臣平时在家,吃的都是这样的油,真香。”
说着,他咂咂嘴,似乎因为最近吃粥有些寡淡无味,开始怀念起油水的滋味了。
张皇后一挥手,兴趣索然的道:“这算什么事,不成,不成……”
她摆摆手,又厉声道:“你们哪,就没有一个有好点子的,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张鹤龄抠了抠鼻孔:“是,是,臣万死。”
只要别败他们的银子就行,被骂几句又不如少点肉的。
张皇后却觉得烦恼起来。
这样想来,自己和自己的兄弟,有什么区别呢?
不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吗?
这些日子,受了耳濡目染,张皇后便觉得自己果然没什么用处起来。
她凤眸一转,看向方小藩,却见方小藩坐在一旁,正提着炭笔,飞快的解着一个函数公式……她的笔下,都是密密麻麻的数字,看得让人头皮发麻。
张皇后的脸微微一红,看来,连孩子都不如了。
正在这时,外头有宦官进来禀报道:“娘娘,太子和齐国公来了。”
一听到太子和齐国公的名字,张家兄弟就脸色难看了……想走。
前几次,也撞到过太子和齐国公,打过招呼,齐国公这厮见了自己就谈股票,这家伙,肯定是惦记上了我们张家的银子了。
还不就是想让咱们拿出家底来,去换证券市场的几张小纸片嘛。
亏得那家伙好意思说,来玩玩嘛,很好玩的。
好玩?
好玩个屁!
这是赤裸裸的阴谋,穷鬼们真的很讨厌啊,变着法子想将咱们张家的银子搬到他们家去。
呸,一群不要脸的狗东西。
股票那玩意,虽是涨了,可张鹤龄不信这个!
涨?说不准就靠这个涨着,请君入瓮呢,到时候一个绝杀,瞬间割喉,将那些骗入场的傻子,一剑封喉,到时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他可不做这样的傻子。
朱厚照和方继藩进来,乖巧的行了礼。
张皇后便笑了:“本宫可等你们多时了,来,坐下说话,小藩,还不给你兄长问个好。”
方小藩依旧头也不抬,只是道:“等等,我先解开这个题,我哥不会怪我的。”
方继藩:“……”
哈哈哈……果然是自己亲妹子啊,方继藩安慰自己,我们方家的人,情商都比较低,不擅长和人打交道,都属于埋头苦干的那种。
果然,妹子继承了我这做兄长的良好习惯。
一旁的梁如莹则是忙朝方继藩行了个礼:“见过……师祖……”
朱厚照不满的道:“为何见过老方,不见本宫,你师父的师父的师父,都是本宫手把手教出来的!”
梁如莹俏脸一红,忙要行礼。
朱厚照叹了口气:“算了,本宫说过之后,你再行礼,这意思就差了,免了吧。”
有宦官搬来了锦墩,请方继藩和朱厚照二人坐下。
方继藩便看着张皇后道:“娘娘……不知……”
张皇后笑吟吟道:“请你们来,是让你们拿主意,你们送来的书,本宫只大抵看过,看过之后,反而更糊涂了。你们说……本宫到底做点什么好呢?”
皇后娘娘这是有点魔怔了。
不过细细想来,方继藩是可以理解的。
看这张皇后这么多年来将陛下管的服服帖帖的。
这说明啥?
说明张皇后的骨子里,是一个非同一般的女子啊。
在这个男尊女卑,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时代,何况男主角还是大明的皇帝,这普天之下,有几个皇后能做到让皇帝乖乖顺服的?
你若说是弘治皇帝垂涎于张皇后的美色,可现在张皇后的年纪已是不小了,早已年老色衰,靠的是啥?
因而,张皇后这样的丈母娘,自是那等不肯服输的人。
没有似梁如莹这样的先例倒也罢了,她也想不到这个,可一旦有人开了先例,她的心思自然也就活泛了。
方继藩一脸迟疑的样子:“这个……这个……”
见方继藩为难,张皇后就看向朱厚照,却是发现朱厚照神色也不好,便问:“厚照,你怎么也愁眉苦脸的?”
朱厚照道:“母后,儿臣今日送别了那些女工,想到这一别,只怕以后都难有机会相见了,儿臣怕她们去了别的作坊,被人欺负……”
说到这里,朱厚照惆怅起来。
新学之中,最推崇的乃是同理之心。
以往的时候,朱厚照也喜欢逗弄女儿家,他是个不计较任何后果的熊孩子,现在已算是好了,历史上的正德皇帝,甚至强抢良家妇女呢。
可因为和这些女工们待的久了,这才知道,原来她们不只是怯弱和娇柔,也有自己的心思。
朱厚照咳嗽一声,又道:“那儿的许多女工,身世都很可怜呢,她们打小便不被父母所看重,被刻意的冷落,家里的活儿,都是她们干的,做的不好,还要挨打挨饿,听了外头有银子挣,她们的父母便将她们送去做工……”
朱厚照道:“我记得有个叫刘二女的女工,她手臂上有许多的伤痕,都是被人打的。”
张皇后听罢,不禁唏嘘,心里也泛起同情。
她现在虽是一国之母,可也不是什么豪族家出身,自己过世的父母对自己还算不错,可这样的事,她也并非是第一次听见。
只见朱厚照继续道:“倘若将来到了新作坊,有人欺负她们,却不知她们会怎么办,她们胆子小,逆来顺受惯了……”
张皇后听罢,突的看向梁如莹。
梁如莹垂头,俏脸绯红。
张皇后道:“你脸怎的红了?”
梁如莹道:“娘娘,臣女……”
张皇后便道:“本宫倒是有眉目了,这些女工倒是可怜的很,往后哪,若是她们有什么冤屈,让她们来寻本宫,本宫给她们做主了。这些女孩儿,都是正经人,安安分分的做事,哪一个不比人强,陛下呢,可是对这生产之事是很放在心上的。若是她们都受了委屈,本宫可怎么肯依。”
朱厚照听罢,眼眸一下子亮了,心情一下开朗起来,刚想说什么。
方继藩却道:“娘娘,我看这很不妥。”
“嗯?”张皇后看向方继藩:“怎么,难道你可以看着她们受了委屈,不管不顾吗?”
方继藩道:“娘娘,儿臣以为,娘娘只是单凭说要保护她们,想来也是无济于事,娘娘可以护的了她们一时,能护的了她们一世吗?这世上,身世可怜、处境堪忧的人,不胜枚举,娘娘又护的了几个人?”
张皇后皱眉。
她本想说,能护一个是一个。
可方继藩却道:“儿臣以为,当务之急,不是靠娘娘一人之力,而在于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娘娘可以鼓励女子们读书,学习学问;娘娘也可以倡议制定新律,保护这些可怜的女子;娘娘甚至还可以招募一些人手,在京里挂一个牌子,让那些遭受委屈的女子前来声张冤屈,只有如此,事情才可以办成,否则,若只凭娘娘的恩典,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张皇后听罢,眼睛顿时明亮了几分。
她一下子,竟有了主意。
于是,看向方继藩:“你觉得,本宫可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