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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公……”
一大清早。
方继藩被吵醒。
刘杰来了。
一见到了方继藩,刘杰纳头便拜。
“徒孙见过师公……”
方继藩很无言。
大清早来坑人,让不让人睡觉啊。
可他还是驱散了自己的瞌睡。
在这厅中,翘着脚,等小香香给自己上了一道香茶,抿了一口。
他虽然没有去看小香香,却几乎可以感受到,小香香目中投射来的崇拜。
本少爷就是这么给力,年纪轻轻,就是无数人的爹和爷爷了。
方继藩呷了口茶,慢悠悠的道:“噢,回来了啊。”
“回来了。”
再见师公,感慨万千,在朝鲜国,他面临了无数次的生与死,而每一次,都凭着师公的智慧,靠着那锦囊,奇迹一般的咸鱼翻身。
师公……真是了不起的人啊。、
“是……回来了,恩师,自回了京师,徒孙连家都没回,就来见师公了。”
真是孝顺啊。
方继藩终于知道,为何是大清早来了。
看着刘杰,虽然很想斥责他为啥不带点高丽参回来,可随即,方继藩还是将这句话憋回了肚子里,做人要厚道,不能总谈钱,这是很俗的事,方继藩不屑做这样的事,丢人。
他颔首点头:“你的父亲,一直都在盼你回家,你却先来见师公,诶,我是个耿直的人,在这里,就不得不骂你几句了,以后不要做这样的事,虽说师公比你父亲要高那么一辈,可爹就是爹啊。”
“师公教诲的是。”刘杰抬头,感激的看着方继藩,师公这个人,没说的,太靠谱了,无论是人品还是智慧,这一点,刘杰是真服了。
“徒孙有一事……想要禀告。”
“你说罢。”
刘杰期期艾艾的道:“徒孙和那朝鲜王讲解了一些关于新学的事,这李怿,极是好学,他聆听了师公和恩师的大道,心向往之,咳咳……因而,拜了徒孙为师……”
“啥?”方继藩豁然而起,接着开始掰起了手指头,低声喃喃道:“门生、徒孙,接下来该是啥?啥来着,曾徒孙?”
脑子有点不够用了啊。
这些徒子徒孙们,还真是放飞自我了啊。
这辈分,有点乱了。
刘杰哭笑不得的道:“师公,这个……这个不排辈的,直呼其名即可,而李怿,该称师公为师祖。”
一听这祖字,方继藩有点刺耳,这祖不是骂人的话吗?
方继藩抬头看着房梁,老半天缓不过神来。
“此番他来,既是想来朝见陛下,也是希望,能够来拜访师公,只不过,他现在在鸿胪寺等待陛下的朝见,不便来见师公。”
方继藩颔首点头。
这是礼节,藩国王或者使者来京,在得到皇帝召见之前,是不得拜会任何人的。
方继藩叹了口气:“此人……品性如何?”
刘杰心里一凛。
师公就是师公啊。
收纳徒子徒孙,先不问对方出身,先看品行。
“此人年纪还小,性子还算温和。”
“噢。”方继藩淡淡点头:“知道了,你既收了门生,师公能说什么?”
方继藩撇撇嘴,天色不早,该吃早饭了,咋,还留在这,想蹭饭不成:“回去见你爹吧。”
“还有一事。”刘杰支支吾吾道:“此事,若是传出去,只怕………只怕有碍观瞻,因而,学生在想……学生在想……”
方继藩淡淡道:“知道了。”
藩属国的国王,你刘杰何德何能,也敢做人家的老师,刘杰脸皮薄,怕人嘲笑。
方继藩心里摇摇头,这个刘杰,不像将来有什么大前途的样子,脸皮不够厚啊。
哪里像太子殿下,那脸皮,杠杠的。那凑不要脸的东西,最近吃了自己不少的蛋糕啊。
………
送走了刘杰,方继藩吁了口气。
天气渐渐炎热,方继藩也是百无聊赖,那朝鲜国的国王,早已忘到了爪哇国。
方继藩觉得自己近来有些健忘,除了对自己的银子记的比较清楚之外,居然总是丢三落四。
为了防止自己最重要的门生,都忘了干净,尤其是唐寅,自去了浙江,便暂时没了消息,可不能将他忘了才是,于是,特意让人挂了五幅画像,挂在了寝卧里,如此一来,一二三四五,简单明了,偶尔看看五个门生,心情颇为愉快。
这一日,到了午时,宫里却来了人,请方继藩入宫觐见。
方继藩匆匆到了暖阁。
便见弘治皇帝端坐着,刘健、谢迁等人都在,连马文升也在。
李东阳一脸郁闷的样子,看到了方继藩来,先朝方继藩微笑。
这笑容……如沐春风。
方继藩还从来没见过,李东阳对自己如此好过。
还真是奇了怪了。
方继藩心里一凛,不会有事吧。
弘治皇帝微笑的看着方继藩,李东阳咳嗽了一声:“新建伯,有事问你。”
“问,李公随便问。”方继藩也笑。
李东阳依旧保持着微笑:“户部拨发了钱粮给镇国府,对不对?”
“对。”方继藩颔首点头。
李东阳又道:“数目没错吧。”
“没错。”方继藩拨浪鼓似得摇头。
这一点,朝廷还是很有诚信的,方继藩几乎将钱粮算到了小数点的后几位数了,一粒米都没少。
李东阳便微笑:“可是听说,唐寅在浙江,只招募了三百人。”
“噢,正常的,兵贵精不贵多。”
李东阳依旧捋须,微笑。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方继藩的身上。
李东阳随即道:“可拨发的钱粮,却可供三千人所需。”
方继藩汗颜:“能否开门见山一些,我听不明百。”
李东阳深呼吸,依旧微笑:“多出了两千七百人的钱粮,去哪儿了?”
方继藩不由道:“精兵啊,当然要多发钱粮,何况……这是水师,再者,李公,帐不是这样算的……”
李东阳终于拉下了脸来。
其实他很希望和平解决的。
可是……现在朝廷处处都要钱粮啊。
下西洋是个无底洞。
兵部抽调了精兵强将,预备平倭,这也是无底洞。
还有去岁的灾害频繁。
说实话,户部几乎已经被搬空了,现在完全靠着亏空在支撑着,他兼任户部尚书,头发都急的白了,你方继藩不要脸啊,打着镇国府平倭的名义,就这么拿着银子不办事,招募三百人,花了三千人的钱粮。
现在户部要节衣缩食,从京营到亲军,甚至边军和备倭卫的钱粮,都打算先赊欠着,暂时不能足额发放,这都是老规矩,各部兵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可这一次,忍不了了啊,先发难的是辽东巡抚,上了一道奏疏来,先是哭穷,此后说边军们可怜,要饿死了。接下来说,朝廷有朝廷的难处,这没错,可是听说,有个镇国府平倭卫,招募三百人,实发钱粮三千,奢侈浪费到了极致……
意思很明白,节衣缩食可以,可你总得让人服气吧,人家一个人,吃十个人的钱粮,我们却是揭不开锅,这像话吗?
接下来,马文升也不服气了,备倭卫的精兵强将都抽调了,要赊欠钱粮,不成,兵部处处都需钱,没有钱粮,怎么平倭?你看那方继藩……
李东阳觉得有道理,于是上奏天子,弘治皇帝也觉得太子和方继藩有点不够厚道。
于是乎,方继藩便被请来了。
接受批判。
李东阳说话,不似谢迁,他很是委婉,依旧还是笑吟吟的道:“国家有国家的法度,镇国府若是特殊,户部就无法服众了,若是往年,钱粮没有亏空,倒也无妨,可是今年……哎……何况,你不知道,宁波府遭了蝗灾吗?朝廷连赈济的钱粮都拨不出啊,新建伯……”
“宁波府的蝗灾我知道。”方继藩很干脆的颔首点头。
李东阳板起脸来:“所以老夫的意思……”
“赈济?”
李东阳颔首点头:“不错,将镇国府的粮……”
他还没说完,方继藩道:“宁波府不会缺粮。”
“什么意思?”李东阳皱眉。
方继藩道:“不需要赈济,镇国府那儿,已经让备倭卫想办法赈济了。”
李东阳一愣。
你方继藩私下里赈济了。
他顿时眉开眼笑起来:“若能如此,镇国府就算是做出表率了。新建伯为国分忧,实是佩服啊。”
“该当的。”方继藩也笑起来。
李东阳心里松了口气,像是了了一桩心事。
镇国府的三百人马,就驻守在宁波府,倘若拨发的钱粮,能用来赈济百姓,那么灾情就可缓解了。
他看了弘治皇帝一眼。
弘治皇帝笑吟吟道:“既如此,就不必削了镇国府的钱粮了。”
李东阳深深的看了方继藩:“那么,这十万宁波军民,可都在新建伯身上了。”
“放心便是。”方继藩信誓旦旦。
李东阳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不过,方继藩是当着陛下的面作保的,也就没有继续纠缠下去,可他还是忍不住提出了疑问:“就算靠这两千七百份口粮,只怕也难以赈济吧……”
方继藩抿着嘴:“饿死了一个,找唐寅,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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