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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乡平次请求罗氏辉良返回九州肥前国学府城天守阁,这主要是因为罗氏家内政阁、军事阁、情报阁三个机构又在肥后国地区组织了一批农兵以及物资,准备进入日向国地区,继续加大对日向国地区的攻略,作为由家督政良指定的政务代理人,罗氏辉良自然是要亲自审批这些事务的。
在处理完手上的政务,并且亲自将东乡平次送出门外以后,罗氏辉良再次拿起了由京都的一条万隆派人送回来的有关各地豪强情况的情报。
在情报的最前面,首先就是尾张国的织田家家督织田信长刚刚在今年的一月份,竟然带着几个家臣偷偷地上洛了。而在京都与幕府将军足利义辉会面后,织田信长就返回了尾张国。
谁也不知道织田信长与足利义辉两人到底商谈了什么,但这个织田家的新任家督在最近统一了尾张国以后,的确是进行了不少令到辉良感到惊诧的举动。比如这个当初被人成为傻瓜的家督,竟然大力推广起来自罗氏家的地瓜的种植。显然,这个家督是看出了地瓜对军粮的作用。若是大规模的种植,那么军粮自然是会得到极大的增加的。
当然,由于罗氏家一直以来的严格控制,虽然由于在实施海禁之前无法避免地瓜被走私到领地以外的地区,但外面得到的地瓜的豪强们实际上是还不知道地瓜的根藤也是可以种植的,相反,他们只知道可以用果实来种植。如此一来。种植的时候对地瓜果实的消耗就非常巨大了。而且种植的时间也变得更加久远。无法在短时间内大规模地进行种植,也根本无法与已经可以在所有领地中大力推广种植地瓜的罗氏家相比较。
而且地瓜的树藤是可以作为马匹的饲料的,当然,也需要注意喂养的分量,并且与其他饲料相互结合,否则一旦分量过多了,将会导致马匹脚软的。所以对于地瓜的树藤,罗氏家领地内一般是作为耕牛、家猪等家畜的饲料。
当然。除了全力推广地瓜的种植外,根据潜伏在尾张国领地内的本家的情报阁人员的禀报,织田家的军势正在进行改革,而改革的参考目标,正是罗氏家。毕竟父亲政良可是织田信长一直以来对外宣称的最为佩服的人物。
除了织田家的家督织田信长上洛外,在织田信长离开京都不久后,来自越后国的长尾家的长尾政虎(即上杉谦信)也同样带着几个家臣单独上洛了。
这已经不是长尾政虎的第一次上洛了,自从上一次上洛后,长尾政虎就与幕府将军足利义辉建立了极好的关系。这一次双方见面后,当即就缔结了同盟关系。同时。根据本家在京都的情报阁人员的查探,长尾政虎还与此时的关白、左大臣近卫前久互相肝胆相照、以血书为盟。结成同盟的关系。事实上,在历史中,从近卫前久担任关白之职以来,在永禄三年(公元1560年)前往越后国,为长尾景虎在关东平定战中的上野国、下总国攻略中出了很多力。
这段时间以来,除了织田信长与长尾政虎两人单独上洛以外,在东海的号称东海第一弓取的今川义元此时也准备上洛了。而今川义元的上洛,并非织田信长与长尾政虎那样的单独上洛,而是武力上洛(带着大军上洛)。这也导致了远江国、尾张国等地都陷入了一片紧张当中。
就在罗氏辉良看着有关今川家的情报之时,在东海道的骏河国,此时,樱花已经开始盛放,却处处莺啼。那不是早春稚嫩的声音,而是争奇斗艳的婉转歌唱,如清泉般流入众武将耳中。
在骏府城的庭院中。今川义元的儿子氏真正和从京城赶来的中御门宣纲热火朝天地蹴鞠,众将饶有兴致地在一旁观看。今川义元自己也破例在走廊下张起帷幕,铺上地毯,兴致勃勃地欣赏着。
阳光炽热,富士山顶在白雪覆盖下闪闪发光。之后应该有赐酒仪式,中间夹杂着阑莺的歌声,显得有些异样。今川义元肥胖的身体轻轻靠在扶几上,一身京都风格的装束,还描了眉,他与其说是在欣赏蹴鞠,不如说是在观察众武将的神情。他想象着,很快就会到京城去开展这种历史悠久的游戏,这样的时机已经到来了。从今川义元的祖父到父亲,已经等得太久了。
小田原的北条家、甲斐的武田家,这些和他具有亲戚关系的盟友,还不能让他放心。今川义元担心进京之际,他们在背后袭击。他最担心的是武田晴信。今川义元虽娶了武田晴信的姐姐,并将岳父武田信虎软禁在骏府城,但他十分清楚,武田晴信也想进京;如此一来,二人早晚免不了一战。只不过目前武田晴信尚且压制着野心,因为他和越后的长尾辉虎正相持不下。而且在近畿地区日渐强盛的三好家以及在九州称霸的罗氏家,都令到今川义元上洛的心愈加急切。
所以如今正是机会!今川义元已开始仔细考虑出发的时间了。
他漫不经心地扫视着和关口、冈部、小原等一起蹴鞠的重臣,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松平次郎三郎脸上。松平次郎三郎元信十五岁那年扫墓完毕,回到冈崎后,改名为松平元康。原因是他发现今川义元似乎对元信的“信”字与织田信长的“信”字相同,总是耿耿于怀。
今川义元忽然想起一件事,他迅速离开座位。为了不令众人扫兴,他只带了一个贴身侍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帷帐中。穿过天守阁旁的走廊,他回到卧房。这里也可以听到莺的鸣声。桃花在檐下怒放。门口,一个女人正抱着一个小女孩坐在那里。
“哦,阿鹤。让你久等了。”今川义元弯下腰。用手摸了摸那个四岁大的女孩的头。
这个女人就是他的外甥女、嫁给松平松平元康的关口刑部之女濑名姬。听到舅父叫她。濑名姬规规矩矩施了一礼。她带来了松平元康的女儿阿龟,腹中又已怀上了松平元康的另一个孩子,快要分娩了。
她身上已经没有了往日少女的风采,看上去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妇人。她比松平元康年长六岁,已经二十四岁了。
今川义元摇晃着肥胖的身体,斜靠在扶几上。“我叫你来,不是为了别的……”他看着濑名姬洁白的肌肤,“我想问问你有关松平元康的事。”
“松平元康?”
“听说今年一月初尾张的傻瓜要进京了。他大概是为了教训那个被称为‘三好之徒’的义辉将军。虽然那小子不至于得逞。但我也该进京了。”
濑名姬轻轻点点头。
“所以我不得不考虑一些事情。松平元康与你们母女感情如何?”
濑名姬悄悄地用袖子遮住自己隆起的腹部。“这次松平元康想要个儿子,我也正祈祷着呢。”
“哈哈……你是说,非常和睦?”
“多谢大人关心……”
“好,好。”今川义元轻轻点点头,然后严肃地说,“对于进京时是否该让松平元康做前锋,我正犹豫不决。”
“难道松平元康有什么想法吗?”
“绝对不能大意。”今川义元的目光从濑名姬脸上移到她的腹部,“你比松平元康大,我本不该说这些话,但至今仍然听说松平元康家族中有人和织田氏暗中勾结。松平元康被任命为前锋后。如被其家臣操纵,狠心扔下你们母女。倒向尾张,那么将危及我进京大计。”
濑名姬微笑着摇摇头,“我认为不必担心。”
“你已经牢牢抓住了松平元康的心?”
“我说不能忍受丈夫有侧室,松平元康也就……”
“哦?如果你有那样的自信,应该不必担心此事。”
“如果大人有所怀疑,不妨在进京之前,测一下松平元康的心。”
“嗯。”今川义元从信心百倍的外甥女这里受到了启发。自从统一尾张国以后,令人烦恼的织田信长就经常前来骚扰笠寺、中根、大高等边境。不如让松平元康在那附近与其一战,如此,既可以看看他的心思,也可以观察他的用兵之术。
“阿鹤是松平元康的妻子、大人的外甥女。”濑名姬对丈夫遭到猜忌也有不服。松平元康根本不可能抛弃妻女,前去投奔织田家。再说,他马上就会有另一个孩子,何况他应已充分感受娶了今川义元的外甥女的荣耀和体面。
“那就依你。休要对松平元康提起今日之事。”
“是。”
“你到内庭去给孩子拿些京都的点心。我还要到外面去。”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脚下趔趄了一下。
“大人小心。”
濑名姬急步上前扶住今川义元。今川义元靠在她手上,表情十分严肃,半响才道:“你要体察松平元康的心思。你较他年长,应格外注意自己的言行。”
“是。”
“不要老是用教训的口吻。女人还是温顺的好。”
濑名姬笑着点点头。从这种意义上说,她绝对是个好妻子,并不需他人提醒。
今川义元走后,濑名姬没去内庭,而是拉着阿龟的手直接出了大门。想到松平元康的第一次出征总算决定下来,她十分喜悦。无论对于松平元康,还是对于濑名姬而言,松平元康在此之前从来没被允许指挥过家臣,不能不说是一种屈辱。这并非因为他能力不足,而是因为不被信任。既然决定要进京,除了冈崎人,大概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牵制尾张的军队了。
濑名姬打算将与舅父的谈话毫无保留地告诉丈夫松平元康。当然,第一次战事大概会发生在三河国和尾张国的边境线上。她希望丈夫能在那里打败尾张军,这样人们就会称赞他不愧是松平清康的孙子、关口亲永的女婿。她是今川义元的外甥女,同时也是松平元康的妻子。为妻之道,就是全心全意为丈夫考虑。她要促使松平元康早下决心。
松平元康非常尊重妻子的意见。虽然濑名姬的好胜也常使得他无法不顺从。“正是为您考虑……”每当濑名姬这样说时。松平元康总是老成地点着头。
“快看。阿龟。黄莺和花,你父亲的春天终于到了。”濑名姬将阿龟交到乳母怀中,与她一起出了大门,然后心情舒畅地在花下漫步。外面的游戏好像已经结束了,传来了笛子和小鼓的声音。
“大人什么时候回来?”濑名姬一刻也不想让松平元康离开自己。虽然缘分这种东西很奇妙,但仔细想来,真是不可思议。
最初她只是想嘲弄竹千代。因为偶然的契机,自己和他结缘。并被他完全吸引住了。为了松平元康,她甚至在婚礼举行的前一天去拜访氏真,受到氏真的百般侮辱。当知道怀上阿龟后,濑名姬顿觉狼狈不堪,感觉日子变得黑暗。她总觉得那不是松平元康的后代,而更像是氏真的孩子。
如今,那种不安已完全消失,她总算开始了心安理得的稳定生活。她并不因丈夫比自己小而心怀顾虑。对于和松平元康成婚之前的种种传言,她也毫不羞愧。只要想到“丈夫”这两个字,她便感觉无比温存。大概由于身处困境。松平元康非常需要她,濑名姬也觉得。自己如果不在丈夫身边,就无法安然入睡。他们夫妻和睦,而且马上就要有第二个孩子了。这个孩子毫无疑问是松平元康的,她不再担心害怕。濑名姬和乳母愉快地转过马厩,出了西便门。堤岸上阳光灿烂,樱花半开半闭,护城河边的青草一片浓绿。
“乳母,你也希望这次是个男孩吧?”
“是啊,要是生位公子,众人该多么欢喜呀。”
“他将来肯定要继承松平家的大业的,所以要用大人的乳名,叫他竹千代。你也来祈祷吧!”
“那是当然。”
濑名姬伸手折了一枝樱花,放在阿龟掌中。“如今的天下,恐怕只有在骏府以及九州的罗氏家能够看到女人们出游的情景。其他地方无不被盗贼和战乱所苦。能够生活在这里,是我们的幸福。”因为今川家与京都的公卿都有着不少的关系,所以从前来拜访的公卿的口中,濑名姬也知道了不少九州豪强罗氏家的消息,尤其是看到购买自罗氏家的南蛮以及明国物品后,濑名姬更加是清楚九州罗氏家的实力。所以在她眼中,罗氏家是方今战国众豪强中唯一能够与今川家相比较的豪强。
对于濑名姬的问话,乳母却是没有回答。她是冈崎人坚田左右六的妻子,每天都在掐指谋算着何时才能回到冈崎城。当她们回到少主松平元康的住处时,已经末时四刻了。艳阳高照,但这个住所的庭院里并没有装点春天的花草树木。在已经绽出绿芽的茶树和梨树之间,松平家家臣酒井雅乐助正在聚精会神地撒着早稻的种子。
濑名姬回到卧房,立刻叫过雅乐助问道:“大人还没回来吗?”
雅乐助将手在沾着泥土的膝盖上搓搓,**地笑了。在他眼里,濑名姬总是如此一往情深,“大人”二字从不离口。虽然夫妻之间的和睦情感可以理解,但这位骏河夫人好像并没有对冈崎的向往和思念之情。他甚至觉得,骏河夫人在阻碍松平元康返回冈崎。
“听说您到今川大人那里去了?”雅乐助巧妙地岔开话题,打量着濑名姬。
“有些事情我必须告诉大人。不妨也向您明说了吧。”濑名姬全身洋溢着妩媚之气,像个小女孩似的嫣然笑了。她根本没在意雅乐助苦涩的表情,“今川大人让我不要告诉大人。但我怎么能瞒着大人呢?大人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您是说……”
“对大人来说是好事。他终于可以出征了。”
“出征?”
“雅乐助,我不能随大人一起出征,是吗?”
雅乐助紧皱眉头,没有回答。
“因为是第一次出征,时间不会很长。但是,在尾张和骏府的边境……究竟要多少天呀?留守太长时间,我可难以忍受。”濑名姬好像在嘲弄雅乐助的呆板。
“是吗?”
雅乐助没把濑名姬放在眼里。漫不经心地答道。“如果是在尾张边境。也许是一年,也许两年,也许永远回不来了。”
“雅乐助!”
“在!”
“你为何说这些不吉之言?”
“因为夫人不严肃,我也开个玩笑。”
“虽不严肃,但我说的全是实情。我听说首次出征的日子即将来临,对你也不隐瞒,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思才对。”
“但是,夫人。可不能简单地为这种事情高兴啊。”
“为什么?”
“因为对手是织田信长,他已经平息了家族的骚乱,统一了尾张,如今势头正猛。”
“您是说不能轻易取胜吗?”
“主公在此前从未指挥过一兵一卒,而对手从十三岁那年的初战以来,已经历过众多战事,即使老将也有所不及。您认为我们能轻易凯旋吗?”
听到雅乐助语气如此严厉,濑名姬明显露出不快之色。
“帮助大人初战凯旋,不正是你们的责任吗?如果从一开始就如此气馁,那这还怎么打?好了。你可以退下了。”
雅乐助毫不客气地离开了。他无比担心,十分不快。眼前这位骏河夫人和少主松平元康的亲生母亲於大有着天壤之别。这就是骏府女人和三河女人的区别。三河女人循规蹈矩,性格坚忍,而骏府的女人则肤浅虚荣。濑名姬总是过分表达对松平元康的依恋,她总认为眼前这种稳定舒适的生活能永远继续,这让雅乐助十分忧心,也使其他贴身侍卫深感不安。但松平元康却对此不以为然。他对骏河夫人言听计从,有时候甚至双腿盘坐,竖起耳朵,一边默默听夫人唠叨,一边茫然地想着心事。
雅乐助刚回到田里,拿起盛稻种的笊篱,就看到松平元康带着侍卫平岩七之助,一脸轻松地走了过来。他来到雅乐助身后,停下脚步。雅乐助故意不做声。骏河夫人定会马上对松平元康讲起她从义元处听到的一切。年轻的主公听后会作何反应呢?
“雅乐助。”松平元康无奈,只好招呼道。
“哦,您回来了。”雅乐助抬起头。午后的阳光将松树影子投射在刚刚掘完的黑土地上。松平元康的面孔在那黑土和松影的映照下显得十分柔弱。
“蹴鞠真是一项有趣的活动。你看过吗?”
“没有。我也不想看。”
“为什么?那是优雅之事呀。”
“我乃与雅趣无缘之人,对那些事毫元兴趣。”
“前辈,”松平元康不禁和身边的平岩七之助对视一眼,“你果然很执拗。我刚才正和七之助谈论此事。果然不出我所料。”
雅乐助只是看着松平元康,没有回答。
“倒也不足为奇。我已经这么大了。自从六岁作为人质,转眼已过十数年。况且,不知何时才能返回冈崎城。”松平元康说到这里,停了一会儿,方道,“我现在正琢磨着怎样才能心情舒畅地迎接春天之后的夏天。自然的力量是无穷的。黄莺今天又在城内的森林中发出了婉转的鸣叫声。但自然却不会让莺时时都可以婉转歌唱。你说是吗,前辈?”
“是。”
“你说你无缘欣赏充满京都风味的蹴鞠?”
“是。”
“我不那么认为。我一直在想,但愿有一天我能在阳光明媚的庭院中,轻松地为你们表演蹴鞠。”松平元康说完,催促着平岩七之助进了大门。
雅乐助两眼燃烧着怒火,望着松平元康的背影。一切顺其自然,等待时机——他虽能理解松平元康的心思,却仍然怒气难平。松平元康的祖父清康被誉为天下第一武士。想当年清康叱咤风云,是何等威风。但这个枭雄的孙子现在已经这么大了,却仍然一事无成。人如刀剑,长期不用就会生锈。每天除了进城看表演,回来便偎依在骏河夫人膝前,雅乐助担心冈崎人视为希望之光的松平元康,会变成一把生锈的钝刀。
平岩七之助在大门处大声吆喝着“主公回府”。实际上并没有众多将士前来出迎。
雅乐助忽然垂下眼睑,用袖子拭了拭眼睛。
松平元康在鸟居元忠和石川与七郎的迎接下,走上大堂台阶。
当年陪六岁的松平元康离开冈崎城的那些稚嫩孩童。如今都已长成勇猛的年轻武士。别说是这些年轻武士。就是雅乐助、大久保、鸟居、石川、天野、平岩等老人。也是满腔热血,隐忍待发。但他们内心对松平元康的不急不躁有着诸多不满。松平元康不得不故作糊涂,索性将自己融入日常的琐碎生活中。春天,便欣赏黄莺的歌喉;夏天,便听蝉的鸣叫,他要在自然的流转中体味广博的境界。
他迈上台阶,对众人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道:“辛苦了。”然后便直接向内室走去。濑名姬早已等候在内室门口。她的眼睛闪着光彩。
濑名姬怀孕已久,随时都会分娩,若是世道平安,当然应该建娩室让濑名姬住进去,但娩室没能建起来。
“真是可怜!”今日,松平元康眼中的濑名姬尤为可怜。她看似可以随心所欲,实际上也不过是一羽阑莺。临济寺的雪斋禅师去世以后,骏府的春天已经过去了。如今的濑名姬只不过是毫无自由的牺牲品。她不过是今川义元为了留住冈崎人心而赐给松平元康的一件玩具。只要时机成熟,这个玩具的主人就会率领家臣奔赴战场。那时大概不会再有闲情逸致来理会悲哀可怜的她。
“若是没有抛弃妻儿的决心和勇气……”当初雪斋禅师在去世前留给他的结,不过是想问他在紧急关头究竟是选择妻儿。还是选择苦苦等待了他十多年的冈崎人?冈崎有太多的家庭,几代人都在为松平家奉献生命。牺牲他们的祖父、父亲、丈夫、兄弟,忍受着难以言表的辛酸。松平元康根本不曾想过要抛弃他们,去维护妻子、孩子和自己的安全和舒适。雪斋禅师留下的问题如今在松平元康脑中已十分清晰了。他便更觉濑名姬可怜。
“您回来了。”如同往常一样,濑名姬兴奋地迎到走廊上。她伸出双手去接松平元康的刀,袖子里露出鲜红的指甲。临产的濑名姬,眼睛闪着不寻常的光彩,显得十分妩媚。女人之美随年龄不同而各有千秋。较之少女,少妇更加妩媚;而生了孩子后,女人会增加另一种美。但是,当女人全部的生活内容就是为了博取丈夫的欢心时,她不久就会插手丈夫的生活,甚至想对他颐指气使。
“大人,快,我听到了重大的消息。”濑名姬对松平元康道。松平元康来到室内,侍女们纷纷退去。她们知道,濑名姬不喜欢任何人接近自己和丈夫的二人世界。
壁龛中摆放着不知从何处拿来的紫色杜鹃,为房间增添了生气与光彩,香炉里也放上了沉香。濑名姬将丈夫的武刀放到刀架上,坐了下来。
“大人!”濑名姬将双手放在松平元康腿上,“大人离开后,今川大人派来了使者。”
“有何事?”
“来找我。使者说今川大人想见阿龟,我就带着阿龟过去了。”
“哦,今川大人真想见阿龟吗?”
“那不过是借口,实际上,他想问您对我如何。”
松平元康看着濑名姬。二十四岁的濑名姬和松平元康之间,此时似乎已没有任何年龄差异了。
“大人,您抱着我,再紧一点。濑名为丈夫所爱。濑名是个幸福的女人……我就这样回答义元大人。我说得没错吧,大人?”
松平元康郑重地点点头,顺从地抱住濑名姬,“大人为什么要问那种问题?”
“因为快要进京了。义元大人说要让您率领冈崎人和他一同进京……濑名听到这消息,不觉万分痛心……您走后,我究竟要等多久啊。”
“……”
“义元大人说,他对作为先头部队的您有所担忧,担忧您在战场上投奔织田家,抛弃了我、女儿和腹中胎儿……”
松平元康微微皱了皱眉,死死盯住濑名姬,“夫人是如何回答的?”
“我说绝不会发生此事。”
“很确定的回答吗?”
“是。我说,要是怀疑的话,可以在进京之前试一下您的忠心。”
松平元康心中一块石头落地,点了点头,暗想:“决不能大意!想不到自己竟令今川义元如此恐惧、猜疑。”
“大人,你不高兴吗?”濑名激动地摇晃着松平元康的身体,“我深知大人急切地盼望这一天的到来,才苦求义元大人给您一次机会,即使我留守期间,不得不面对难以忍受的寂寞和苦涩,但仍应该给您一个机会。义元大人也就应允了。”
“哦,太好了。”
“大人,我应对得好吗?”
“好,好。”松平元康抱起依偎在他怀中的濑名姬,禁不住感到胸中一阵温暖。
终于,这个活玩偶哭泣的日子到来了……他亦有一些无奈。濑名姬对这一切毫无察觉,她茫然地撤着娇,眼神显得很可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