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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过转瞬间,被封锁的方圆一公里范围内,所有建筑灰飞烟灭,黑中透出亮红的岩浆流漫过冰墙,冻结的港口融化开来,雾汽蒸腾中海水顺势倒灌,高热与低温搅在一起,发出吱吱的滚水声。
又过了一会儿,空气里呛人的高温降低下来,奔腾的岩浆流凝固、消失,随着自然系恶魔果实能力的收敛,重新变得宜人的海风漫漫席卷,清洗完毕的港口余下一块焦土带。
“耶——萨卡斯基的控制力倒是更加精进了。”站在远处一幢建筑物屋宇上,黄猿居高临下看着秃掉一片的那块位置,语气里带出浅浅的惊叹。
赤犬萨卡斯基的能力说起来确实破坏力十足,可也因此相当难控制,过去这些年,也不是没有出现过一时失手,将不在预估范围内的事物牵连进去的情况,方才的‘清洗’里岩浆流动速度与范围把握得恰到好处,既彻底覆盖封锁区域,又丝毫未曾越界…
“说起来,萨卡斯基…”拿眼角斜觑了下身边的同僚,黄猿别有所指的笑了笑,“库赞你和他倒是很多年没切磋过了,我可真是怀念呀~”
“冰与火的碰撞。”
要知道,岩浆与冰冻果实能力之间的较量,很多年前可是马林弗德每年年终海军本部将领武力考核赛事上最为精彩的环节,还是中将的库赞与萨卡斯基上场时总能叫人(特别是姑娘们)激动不已。
说起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原本交情不算深厚但也和睦的那两个人,在不知不觉间渐行渐远,有时候甚至彼此针锋相对。
这也是最后,三人先后升任大将,原本与这两位都没多少交情的黄猿开始介入,并与他们同时熟悉起来的缘故。
不管怎么说,两位大将冷战的时候总要出现第三方调停,不是么?
想到这里,黄猿就忍不住想叹气,也幸亏他脾气好,不然三个大将每次开会不是横眉冷对就是冷嘲热讽,战国元帅那一头的头发指不定要秃成什么样子。
作为一个非常非常爱戴上司的大将,黄猿表示:
有个总叫人气得想爆血管的卡普中将,加上时不时神补刀的鹤中将,为了战国元帅的身体健康着想,这两位同僚之间那点小摩擦,还是由他继续出面和稀泥就好。
…………
对于黄猿的感叹与唏嘘,青雉倒是显得很平静,“啊啦啦~让你觉得遗憾了真抱歉,只不过,我可没心情上去和萨卡斯基打一架,让你如愿以偿。”
“耶——所以我也只是说说呀~”黄猿不以为意的耸耸肩,“谁会为了男人遗憾,觉得可惜的是本部那些姑娘,两位大将处不好,直叫她们也为了各自崇拜的偶像吵个不停。”
他话音落下,青雉复又低笑一声,暗哑音色里隐隐约约带起些讥诮,“波鲁萨利诺,我们三个如果过分和睦,该睡不着的就不是海贼们了。”
“你信不信,哪天我与萨卡斯基握手言和,隔不了多久,其中就得有一个大将要因为各种原因殉职或者离职。”
略略偏头看了同僚一眼,随即又调开视线望向别处,青雉象是自言自语一样说道,“海军内部派系林立相互倾轧,才是世界/政府与五老星乐于见到的。”
这一刻碰巧拂过的海风,卷走青雉口中若有似无的那记叹息,大将黄猿收起一贯戏谑的神情,嘴角微微下沉。
沉默片刻,黄猿跟着转开视线,目光漫无边际环顾起周遭,时隔许久,方才轻声开口道,“我们都心知肚明的事,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库赞。”
“啊啦啦~我说了什么吗?”青雉的回答是无比茫然,“刚刚风大,你听岔了吧?”
紧接着,没等黄猿一记‘天丛云剑’或者‘光速踢’过去,青雉象是看到什么似的,眼睛微微睁大,“啊啦啦~萨卡斯基拦住的,是你的下属吧?”
耶?!黄猿一愣,顿时收起一脚把突然变得无比腹黑的这位同僚踹下屋顶的意图,转过头,顺着那个方向定睛一看。
远远的的某个街角,赤犬萨卡斯基挡在两名一身防护服的人前方,而那两名人员各自带着眼熟的金属密封箱…
…………
眯了眯眼睛,黄猿一言不发的发动能力[八咫镜],身体幻化光束,又瞬间凝聚,“耶——萨卡斯基,我这两名属下怎么了?”
横身挡在两位下属前面,黄猿笑得随意,“科学部运输船快要,萨卡斯基你拦着我科学部的人…”眉梢微挑,将未尽的言语省略掉,眼底却透出些不悦。
海军本部三位大将,在下级军官里最受拥戴的是青雉,激进派们最崇拜的是赤犬,然而鲜少人知道,其实最护短的是黄猿。
掌控海军科学部,风评诡谲心思难测的大将黄猿波鲁萨利诺,事实上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只要不是犯了什么原则上的错误,在他手底基本都不会受罚,当然,能享受如此特殊对待的仅仅是科学部成员。
要不是顶头上司这种‘都是你们不好我的属下怎么可能做错事’的脾性,科学部那些总喜欢藐视别人智商的研究员们,早被动手能力强的将官军士们灭了好几个来回。
而黄猿这种行事作风,他的同僚上司当然都清楚,所以,静默片刻,拦住去路的赤犬也就慢慢地让出通道。
微微扭过脸,瞥了眼后方杵着的两尊裹得严严实实的属下,黄猿眼底眸光不着痕迹的闪烁几下,随即又若无其事转回,抬手往后挥了挥,赶苍蝇一样哼道:
“看见赤犬大将在这条路上,你们两个居然不懂得回避,简直愚蠢,看着就生气,还不从别的地方绕路?”
“快点,要让整艘运输船等你们两个?”
嘴里一边呵斥,又一边拿眼角别有所指的斜觑,直到赤犬萨卡斯基面色不豫地把通行位置让得更大些,黄猿才抿抿嘴角,慢腾腾踱到这同僚身边,一脸平静的招手,“诶~还不向赤犬大将道谢?真是,怪不得你们也就实验室里能用用。”
被截住去路的两名科学部成员抱着怀里的东西,以瞻仰烈士的姿态僵硬鞠躬,之后泪眼汪汪蹭着墙角逃命一样奔向远方。
…………
无论一开始出于何种想法拦下科学部那两人,到了此刻自也不了了之,两位大将静静目送两道防护服背影消失在街角。
半晌,黄猿就听得身边的人冷哼一声,“他们最好真是科学部成员,波鲁萨利诺。”抬起垂落身侧的一手,握成拳头砸在街边石墙上,岩浆把墙壁融化出一个液态凹陷。
黄猿只是笑着不说话,脚下也未曾移动半分,两人就这样面面相觑,直等到很长一段时间过去,远处港口拉响船舶时的鸣笛,那是科学部运输船离开的讯号。
也是直到这时,黄猿才垂下眼帘,慢条斯理整了整衣袖,曼声笑道,“不回去复命吗萨卡斯基?想必元帅等得焦心呢~”
话音未落,他的身侧卷起一阵气流,却是赤犬一声不吭拂袖而去。
掸了掸袖口仿佛蹭到的几丝岩浆灰,黄猿又抬头看了看远远的港口方向,隔着马林弗德密集建筑群,那里从他所处方位自是什么也看不见。
站在原地恍惚出了好一会儿神,才半是自嘲半是失落的摇摇头,随即又折身返回之前与青雉所在的那处屋宇。
脚下站定后,黄猿冲着盘膝坐在那里,看样子竟是好半天没动弹的人,啧了声,“库赞你啊——既然舍不得,为什么不强行把人留下呢?”
说话的同时他缓缓地走过去,站在青雉边上,与同僚一起把目光投到正驶离马林弗德港口的那艘运输船上。
“我现在才算明白,你把动静闹得那么大,为的是什么。”
既然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体恢复到一年之前,自然不存在什么心蛭草寄生的问题,可是青雉仍然把内情说出来,甚至不顾自己会因此被猜忌戒备,为的…
其实是要让那人逃走吧?
他与她事实上同时降落在马林弗德,所谓空间旅行,两个人不太可能中途分散,这也是黄猿现在才想通的,叫他无端端觉得不对劲的那名科学部成员,很可能就是那人乔装改扮。
毕竟,缪斯号那里她彻底改头换面,连气的颜色都截然不同…
…………
“库赞你啊——”黄猿低声叹息,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是好,又沉默半晌,终究还是没忍住那点遗憾,心有不甘的说道,“按照你说的,她的空间转移很可能包括时间旅行,库赞你就没想过,有有朝一日,她跑到我们的时代之外。”
“过去或者遥远的未来,届时,你那丫头可就真的再也不会出现,这样你也甘心?”
拿眼角细细审视边上这人的神色,黄猿挑了挑眉稍,别有深意的压低声线,“只要把人留下,不管是水磨工夫还是别的手段,至少她会是你的。”
青雉静静的听着,良久抬了抬手腕,“波鲁萨利诺,她已经跑到过二十年前了。”
“在奥哈拉森林里,遇见她的时候,你知道她问过我什么吗?”
“她问我这里的封印哪去了?”
“愿望之岛时间空间错乱,安菲特里忒之眼实现的愿望里,包括了我想叫她恢复记忆的妄念,无法忍受她看陌生人的眼神,宁可她记起全部,即使她会怀恨在心。”
“结果————无所/不能的神邸回应我的请求,将她的意识送到二十年前。”
晃了晃那支原先有过纹身此刻皮肤却完好无损手,又抬起另外那手覆上去,五指微微收紧,指尖抠进皮肤,青雉仰高脸,目光停在运输船的方向,嘶哑音色藏不住痛意,“二十年前我遇见的,就是二十年后的她。”
“叫我一眼看见就忘不掉的,是二十年以后的她。”
“这才是命运,波鲁萨利诺。”
…………
青雉一番话直叫黄猿目瞪口呆,过了很久才消化完全同僚话中的含意,一时竟失声惊呼,“你说什么?!”
“嘛~已经二十年了,说什么都太迟。”青雉耸耸肩,松开几乎要把自己抓得皮开肉绽的指尖,偏过脸,似笑非笑的微微眯起眼睛,“别总是说我,你自己呢~波鲁萨利诺,你也看出那个科学部成员不对,为什么不动手?”
被那样别有深意的眼神反复打量,饶是黄猿也忍不住脸皮发热,故作无意的嘘咳两声,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在同僚也不追问,只漫不经心的勾了勾嘴角,随即收起叫人浑身发寒的视线,转而继续望着不久前驰离马林弗德,此刻已渐渐缩小的那道船影。
目不转睛的,全心全意的,象是要把那副景象刻进脑海一样,被岁月侵蚀的眉梢眼角,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与说不出的危险。
黄猿不由自主的松口气,闭了闭眼,在心里无声又自嘲的笑起来。
是啊~他自己也看出那个科学部成员有问题,可他也还是故作不见,甚至拦住可能同样发现异常的大将赤犬。
说到底,他和青雉都一样犯蠢,如果当时揭穿她,相信她再如何身手莫测也逃不出去,这里是马林弗德,海军本部精英将领全力围攻之下,世上没几个人可以全身而退。
可他竟…
终究是放过了她。
终究还是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