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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锟的阻挠并非是空穴来风,而是有着亲身经历的体会。
当年,他率部驻扎在保定,那时候段祺瑞还是北洋军政府的大佬,当家人。陆军总长徐树铮的威风是曹锟学不来的,也看不上的,什么玩意啊!狗仗人势的东西,对手下将领吆五喝六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徐树铮是大总统呢。
徐树铮一年之中一半的军备视察都要经过保定府,曹锟每每想起他站在火车站前迎接徐树铮的那张大饼脸,对方眼神中仿佛看傻子一样的轻蔑,让他气的恨不得将徐树铮绑到小胡同里,亲手掐死这个‘段系’的死硬分子。
在曹锟的眼中,吴佩孚也应该和徐树铮一样讨厌。
他是不讨厌吴佩孚,而是吴佩孚在从军之前还有一个身份,是读书人,他们都是秀才。
倒不是曹锟对读书人有偏见,读书人脑子灵活,见多识广,歪点子一个又一个,一肚子坏水,在曹锟的眼里都是本事。他主要看不上的是那些带兵的读书人,这样的人总是给他一种很危险的感觉,比如徐树铮。
另外,曹锟也离不开吴佩孚,容不得一点闪失。对于曹锟来说,舍弃夏寿田还是能够接受的:“夏先生,你听我说,我和子玉都是粗人。王学谦虽不太地道,但是个喝洋墨水的,一肚子黑心肠,我怕到时候子玉去了吃亏。夏先生就不一样了,你是有文化的,你们之间说话对路。”
夏寿田歪着脑袋心中哀怨,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别扭?
既然逃不掉,干脆提条件吧?夏寿田开口道:“大总统,你准备谈到什么程度?”
曹锟小心翼翼的问:“你觉得让王学谦放弃福建可能吗?”
见夏寿田脸色黑了几分,曹锟尴尬的笑了起来,咯咯的笑声,像是一只不安分的老母鸡,好不让人心烦:“我可以让他当闽浙巡阅使……”
夏寿田闭着眼睛。【偷香<a href="http:///4_4056/" target="_blank">http:///4_4056/</a>】干脆不搭理曹锟。这那里是条件,是找上门找不痛快。孙传芳去福建的用意,能瞒住夏寿田吗?当初的想法就是为了夹击浙江的王学谦,这是给人上眼药呢?
浙军出兵就表明了态度。既然胜利无望,那么只能议和,而议和的条件肯定会将浙军的既得利益保持下来,然后名义上和北洋政府获得外部宣传口径上的一致。就一个什么实惠都没有官印,王学谦会在乎?王学谦不在乎。那么夏寿田去浙江的谈判只能是无疾而终,结果显而易见。曹锟最后遮遮掩掩的提出:“所有的条件夏先生做主好了。”
夏寿田也只能点头,原本曹锟在夏寿田辅佐的高官眼中还是不错的,最大的能力就是运气好。
在多年的从军生涯中,曹锟是一名福将,甲午那年在朝鲜打败仗的时候,他的部队死伤掺重,他全须全尾的从朝鲜战场回来了。就像是野外行军一样,就是累得慌。别以为曹锟是个兵油子,躲在了当兵的后面做缩头乌龟。他也带兵冲了,可子弹就是绕着他走,你说奇怪不奇怪。
接下来就更妖了,曹锟多次带兵出征,仗没打,就赢了的怪事屡见不鲜。
于是,曹锟就收到了上司的赏识,认定曹锟是有大福源的人;也获得了部下的爱戴,当兵的真不愿意真刀真枪的上战场。
可曹锟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让他带兵打仗。他私下里寻思燕京城里的将军有一个算一个,他都可能要输。要是身边没有吴佩孚帮衬,他脸上说话的底气都没有。
吴佩孚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曹锟一定不容闪失。
于是。曹锟真挚又不善于隐藏的眼神看向了总统府秘书长夏寿田。
后者脸都绿了,作为大儒,辅佐过袁世凯、黎元洪、冯国璋、段祺瑞的超级幕僚,他也知道说脏话是不好的,是不文明的,是没有素质的行为。但此时此刻,他必须要用一句响亮的脏话来表示心中的愤慨和不满:“我艹!”
当然,作为精英幕僚,夏寿田的城府藏一句话的涵养还是有的,不至于当着曹锟的面骂人发泄心中的不满。
可面对曹锟的眼神就不一样,有种读书人的仇恨,阴毒中带着那种不为人知的诡计。
“大总统,夏秘书长恐怕不太合适吧!”
“他去至少不用担心被扣押下来,你去就难说了。”
就算是吴佩孚也觉得曹锟做事不太厚道,当然也要分情况。夏寿田在曹锟身边,至少还能做到提点的作用,让曹锟知道哪些话该说,那些话不该说。
政客的心肠,说不好听一点,都是黑心烂肺的主,谁肚子里没有一点阴谋诡计?就曹锟的心思能琢磨透手下人的龌龊念头?这就需要有一个聪明人,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在边上辅佐。在吴佩孚看来,夏寿田是一个非常适合的人。
辅佐过三任大总统,有足够的经验来应对政府中出现的任何麻烦。这样的人,在段祺瑞的身边或许不太需要,段祺瑞本来就是聪明绝顶的人物,根本不需要在政务上有所提醒。但曹锟不一样了,谁让他智商感人呢?选举的时候,连自己贿赂议员这样的实话都敢在议员投票时乱说,这家伙直的让人感觉突然。
其实,曹锟并非傻的没救了。
这家伙在之前,身上还是有很多闪光点的。
比如说讲实话,为人直爽。这给他在是仕途上的帮助很大,前几年袁世凯想要当皇帝,段祺瑞反对,甚至激烈的辞职,离开政府部门;冯国璋也不支持;就连袁世凯的政治盟友徐世昌也措辞严厉的公开发言,反对袁世凯称帝。
可正当所有人都不敢说话的时候,曹锟冒出来了,他坚决支持袁大总统当皇帝。
理由质朴的感人,用曹锟的话来说:自己当官,能够光宗耀祖,捞钱,都是袁世凯的赏识和提拔才有了如今的好日子,袁世凯想做啥,他都无条件地支持。
没有那个上司会不喜欢这样的部下。
曹锟在平步青云的同时。性格上的变化其实并不大。当然,前提是他上头有人罩着,等到哪一天他突然发现头顶已经没有人约束他的了,他就要抓瞎了。因为说实话。讲心里话,是他一贯的风格,他是心里藏不住事的人,让他憋着,关键是憋不住啊!
曹锟心里有点想法。当场就说出来了。正因为这一点,让夏寿田非常为难,作为大总统,一言一行都是被人关注的焦点,难道说几句模棱两可的话会死吗?
当然不会,但曹锟真要是这么做了,会难受,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这是一个认死理的家伙,曹锟身上唯一的有点。讲真话,也在他大选了大总统之后变成了身上最大的缺点。夏寿田真的受的够够的了,心头狠下心,干脆这个官不当了。他这辈子的财产足够他和儿孙们享福了,主要还是他估计逃不掉南下的命运。
上海,法租界。
杨度的别墅内,夏寿田唉声叹气地向老同学诉苦,他们都是晚晴大儒王闿运的学生,这位是晚晴的文坛大宗师级别的人物,他门下的学生。有像杨度、夏寿田这样的顶级幕僚;刘光弟、杨锐这样的改革派先锋;还有廖平等经学大师;甚至有人将王闿运当成晚清第一奇人。
王闿运在当年辅佐曾国藩的时候,其中最大的一桩谋划就是想让曾国藩称帝,终结满清的统治。
可见,王闿运的辅佐之术是帝王术。
而杨度和夏寿田是王闿运门下最出色的学生。两人却经历着生不逢时的感慨。
杨度心灰意冷之下离开政坛,而夏寿田继续坚持。
可让杨度诧异的是,连夏寿田都对政坛开始心灰意冷了起来。这让杨度却有点把不准同门好友的脉搏,到底出什么幺蛾子了?不是说曹锟什么话都听夏寿田的吗?
这可比杨度辅佐袁世凯当幕僚的日子好过的多啊!
“师兄,是否曹公身边人挑唆,让兄长为难了?”
夏寿田摆摆手道:“这倒不是。哎……”
又是一阵长长的叹息,夏寿田能说自己辅佐曹锟最大的问题并非是否受到曹锟的信任和重用,而是辅佐的那位太傻吗?
“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是需要大智慧的,或许我们都已经过时了,也可能是生不逢时。也就是老师当初遇到曾公,才有那么一点希望,可惜最后……”
杨度落寞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甘,民国的问题很多,封建残余,帝王残余,军阀割据,加上列强的环视……太多了,多了任何一个国家的历史都不曾有过的复杂。
光从国内的局势来说,短期获得统一就是千难万难。更不要说国家富强,人民富足了,这些都已经是奢望。
作为师兄,夏寿田的心中当然明白师弟杨度在感慨些什么,生不逢时?确实可能有,但并不是主要的,更重要的是积弊依旧,难以下手的无可奈何,对于这么沉重的问题,夏寿田不准备多加讨论,因为说不出个所以然,就成了无病呻吟,徒招烦恼:“对了,听说你加入‘国党’了?”
杨度愣神点头:“没多久就后悔了。”
夏寿田一口酒卡在了喉咙口,一阵声嘶力竭的咳嗽之后,仰起头,双眼中充满了血丝和泪水,这是被呛的,可内心同样是翻天巨浪:“后悔你还加入?”
杨度仰天长叹:“他太能说了,我太单纯了。”
言下之意就是孙大先生的蛊惑能力天下第一等,而杨度是识人不明。也可以这么说,陈炯明的叛变成了孙大先生政治生涯中最大的一次危机,而杨度的弃暗投明,却成了孙大先生宣传的武器,成了粉饰其政治路线的工具。
杨度是聪明人,从孙大先生的通电就发现了端倪。
民国的政坛发生的乌龙事件数不胜数,孙大先生在陈炯明兵变事件中灰头土脸的逃到上海。
这次还算好,以前孙大先生在政坛摔跟头都是要逃去日本的……
可问题是,陈炯明的叛乱太过突然,对‘国党’的打击也是最大的。按理说,孙大先生极力拉拢下台的段祺瑞,在东北的张作霖和曹锟反对,曹大总统在燕京听到孙大先生的倒霉事一定会欢歌雀跃。可让人奇怪的是,曹锟竟然将陈炯明也定性为叛党。
敌人的敌人,还是敌人。
这其中有夏寿田的斡旋,同时也是曹锟在政治手腕上的幼稚。其实只要给陈炯明一个合法的身份,这位‘国党’军方的大佬在广东的控制就更加的稳固,而‘国党’在民国最大的老巢也注定将失去,再无翻身的希望。可惜,曹锟并不是一个能看地清楚的人,才稀里糊涂的听信了夏寿田的‘谗言’,也算是帮了一把师弟杨度从中调和。
但此刻让夏寿田为难的是,他原本是想要通过‘国党’的关系,去杭州和王学谦谈判。
现在看来师弟杨度在‘国党’也不如意,恐怕难以从中说和。
“师弟,你觉得请孙大先生从中调和福建的局势,是否有和平解决的可能?”夏寿田试探的问了一句。
杨度摇头反对道:“王学谦对‘国党’的宣传并不认同,恐怕难以说和。不过我可以介绍一个人,或许他能够帮上忙。”
“谁?”
“杜心五?”
“是他?”夏寿田是见过杜心五的,不过当时是在燕京,倒霉的杜大侠是作为‘国党’派遣内阁的成员在燕京主持农林部的工作,可是宋教仁被刺杀成为了‘国党’和袁世凯之间蜜月期结束,双方兵戎相见,杜心五也就被袁世凯软禁在燕京好几年。
“他不是‘国党’的人吗?”
夏寿田有这样的疑问也没有什么过错,毕竟‘国党’这些年四分五裂,大部分早期的核心成员都离开了,孙大先生周围的人大部分都是眼高手低的主。
杜心五离开的原因更加隐秘,很多人都不清楚,但杨度在上海当寓公的这两年却渐渐猜到了一些,可能和宋教仁有关,也可能会和孙大先生的第一次讨袁战争有关。
宋教仁被刺,一开始并没有爆发到必须内战的地步,但是孙大先生在江阴突然举起讨伐的旗帜,公开讨伐袁世凯,才成了激化矛盾的导火索。而当时在‘国党’内部有很大话语权的杜心五、林长民、蔡元培等人都在燕京,而且对讨袁毫不知情,这不是把自己人都卖了吗?
所以杨度猜测,其中并不排除利用‘讨袁’这杆大旗,排除异己的可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