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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缓过气来,李氏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不对劲。
她和周镇在江南南昌任上的时候也住署衙,和那些典史的太太们做邻居,大家颇此出身不同,有信佛的也有信道的,偶尔也会有尼姑或是道姑上门求香油钱,可也没有谁敢公然地说自己擅长儿科妇科的,黄太太这么说,也太大胆了吧?
李氏想起程池说的话,她考虑再三,把这件事告诉了周镇。
周镇的脸色微变,见李氏眼巴巴地望着他,想到李氏的出身见识,他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道:“太太这件事做得很好。这子嗣原是天注定的,若是我只有三个女儿,那也是菩萨的意思,不可胡闹折腾,若是因此折了福寿,败了家业,却是本末倒置了。”
言下之意,就算李氏再无生育,也不会因此而纳妾求子。
“老爷!”李氏一下子激动起来,眼眶含泪,半晌无语。
周镇道:“眼看着要过年了,家里还有一大堆事要做。你要是忙不过来,可以让少瑾帮忙,她自幼在九如巷长大,就是没有当过家主过事却也跟着长辈身边见识过。也正好趁机让她学学管家和算帐,以后总归是用得上。”
原先他还指望着郭老夫人能给次女说门好亲事,如今是不成了,他也要早做打算才是。
可像苗家、钱家那样不过是做过一任官吏的人家,子弟又不成气候,再过几年不落魄才怪!连他们周家都不如,又怎么能保得住少瑾。
这亲事只能往京中去寻了。
可他离京多年,也不认识几个人。就算是认识,也未必就能像长女那样能说门像廖姑爷那样的亲事。
想到这些。周镇就觉得头痛。
李氏见周镇面色凝重,知道他定是在担心后宅之事,心中有惭,不敢多说,辞了周镇就出了后堂,抬头却看见了周镇的书房。
她忍不住进了书房。寻了庄氏的小像出来,仔细地端详良久。
见了周少瑾之后,她才觉得小像有些失真。
据说周少瑾只肖了其母七、八分,庄氏比周少瑾还漂亮。
这小像里的人物虽然漂亮,却不及周少瑾的八成。
可那目光如水,全然活了一般,想必是她常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周镇。周镇画她的时候刻印最深的就是这目光了……
李氏心头一酸。
觉得这庄氏真是红颜薄命。
嫁了周镇这样的好夫婿却早早就去了,还留下个失恃的女儿……
她用帕子拭了拭庄氏的小像,又轻轻地放了回去。
觉得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妒忌之心。
回去就请了周少瑾过来一起打理庶务。
虽然两世为人,可周少瑾从来就没有真正打理过这些——初嫁林世晟的时候,有林太太在。轮不到她,她也心如灰烬,无心管这些;等到了田庄,外有林世晟。内有郑妈妈,她依旧是什么事也不管的。现在看着婆子在那里回禀李氏鱼多少钱一斤。比平时涨了多少;肉多少钱一斤,又比平时贵了几分;家里需要准备多少斤鱼肉,多少只鸡鸭,还要买胡椒、盐等物。她觉得很有趣,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那些仆妇虽大多都是周氏的陪嫁,却是有眼色的人。见周少瑾有兴趣,就说得越发仔细起来。连什么是胡椒,家里吃的是哪里的盐都一一为她解释,她也就正式开始在李氏身边帮忙,拟着春日宴请的菜单,指使着丫鬟婆子准备过年的什物。
等到了腊月二十三,周镇封了印,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个团年饭,周镇就带着两个女儿在书房里玩。
说的是玩,周少瑾前世今生都是个安静的,坐在那里拿本闲书也能翻上一日,倒是周幼瑾,少有父亲做伴,父亲个子高,被抱着也看得远,天天赖在周镇的怀里不要别人。
周镇就读《孝经》给周幼瑾听。
周幼瑾却抓着周镇的那支青花瓷笔管的狼豪笔不放手。
周少瑾抿了嘴笑,道:“爹爹还是别用这种笔了,池舅舅说,嗯,这笔笔管太重,摆着看看可以,写字却太费劲。”
实际程池说的是笨蛋才用这笔。
周镇笑道:“说是文德阁这几年出的新式样子,别人送的。”
程池说文德阁是吃饱了撑着了,笔墨买得好就开始卖名声。
周少瑾笑道:“那您也留着送人好了,何必自己用呢?”
父女俩正说说笑笑,有小厮进来禀说,常秀才求见。
周镇面色微愠,声音却还平和,吩咐那小厮:“就说我有客人,请他年后再见。”
小厮退了下去。
周镇打量周少瑾,见她眉宇间一派祥和,正轻声细语地和周幼瑾说着话,他这才放下心来。
这种龌龊之事,不必让女儿知道。
一家有女百家求,他本不想因此随意得罪别人,让女儿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不利于以后结亲;可现在却觉得这个常秀才简直是脑子里进了水,不收拾收拾他,他大概以为这世上的人只有他聪明,别人都最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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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祭了祖,周镇就开始忙起来。
主持春耕的祭祀,给保定府的士林宿老们拜年,参加那些文人骚客的春宴,应酬下属乡绅的宴请,等到了正月十三,由常秀才出钱出力,保定府办起了灯会。
九层塔高的花灯矗立在保定府最繁华的大街上,半边天都被照亮了。
李氏抱着周幼瑾再次问周少瑾:“你真的不去看花灯吗?往年保定府的花灯可没有这样的壮观。你父亲也说了,不能因噎废食,我们还能因为那些小人就不过日子了……”
可周少瑾却不为所动,温柔地笑道:“外面太冷了,我实在是不想出去。”
李氏想了想,道:“那我也在家里陪你吧!”
周少瑾望着睁着清澈的大眼睛望着她的周幼瑾笑道:“妹妹只怕是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壮观的灯会吧?你就带着妹妹去看灯好了。我在家里做会针线就睡了。”说到这里,她想起樊刘氏等人跟着自己来了趟保定府还没有怎么出过门,道,“樊妈妈和春晚你们也去吧,留了商嬷嬷跟我作伴就行了。”
春晚几个自然不愿意把周少瑾一个人丢在家里。
周少瑾好说歹说,才让樊刘氏等人跟着李氏出了门。
她就在灯下做着针线。
外面不时传来阵阵炮竹声。还有大声的喝彩和喧哗,越发显得官署的后院静谧、寂寥了。
商嬷嬷端着给周少瑾的莲子红枣血糯粥,看着独自一个人坐在屋里,被灯光拉长了影子的周少瑾,只觉得冷冷清清,从指头冷到心里。
她不由放轻了声音,道:“二小姐真的不出去看看花灯吗?要是您嫌人多。我陪着你去好了。”
“真的不用了。”周少瑾抬头朝着她笑了笑,笑容温顺柔美,“我不喜欢在外面走动。”
她这张脸,太惹祸了。
池舅舅不在保定,她心中隐隐不安。
商嬷嬷见她说得诚心诚意。虽然心中大怜,却也不会勉强她。只是她不会怎么会做针线,就陪周少瑾坐着,和她说着闲话。
时间也就过得飞快。
不一会。周少瑾就缝好了一只袖子。
商嬷嬷见茶有些冷了,起身去给她沏茶。
周少瑾很快穿好了线。开始缝另一只袖子。
屋子里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渐行渐近的朝她走过来。
这个时候,进她屋里的只有商嬷嬷。
周少瑾没有抬头,柔声笑着继续和商嬷嬷聊天:“……也不知道池舅舅怎么样了?去年金陵府就只是应景似的摆了几盏花灯出来。不知道今年会不会举办花灯会?不过,就算是金陵府举办花灯会,池舅舅肯定也不会参加的,嗯,老夫人肯定也不会去。”她叹着气抬头,说话声戛然而止,杏目圆瞪,如遭雷殛。
穿着身石青色布袍的程池哂然失笑,道:“怎么?不过一个春节没有看见我,就不认识我了!”
“池舅舅!”周少瑾腾地站了起来,磕磕巴巴地道,“您怎么会在这里?”
心里却像揣了个小鸟似的,扑通扑通,雀跃起来。
她满脸的热气,词不达意地道:“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提前让小厮过来说一声?用过晚膳了没有?厨房里还炖着冰糖燕窝,应该还有马蹄糕的,您好歹用一点?父亲知道您过来吗?我这就让人禀了父亲去……”
看着慌慌张张,欢喜得不能自己的周少瑾,程池突然觉得自己还没有过完年就出了门的决定还是挺不错的。
他打量着周少瑾的宴息室。
花布小老虎,画了花样子的明纸,搭绣钱的紫檀木架子,到处都是她的小东西。
有些杂乱,却很温馨。
周少瑾却觉得屋里太乱,羞得不行,忙去收拾那些翻落的明纸,一面收拾还一面小声地道:“我刚刚拿出来准备用的,就随手放在了这里……”
程池随手就拿起了一张,道:“这是什么?看着像是兰花,又像是石竹……”
周少瑾一听,也顾不得收拾明纸了,忙凑了过来,道:“真的吗?真的像兰花和石竹?”
程池道:“我看着有点像……”
周少瑾气馁,低声道:“我,我画的是紫藤……”
咦?!
程池道:“紫藤花不是一串一串的吗?”
怎么可能是紫藤。
周少瑾小声解释道:“簇拥在一起就是一串一串的,单个就是这样的……”
“是吗?”程池又仔细地看了看那花样子。
端着茶跟着程池进来的商嬷嬷不禁暗暗在心里嘀咕。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讨论四爷是怎么进来的吗?或者说说四爷为什么来也成啊,怎么两个人在一起却说起什么紫藤、兰花的模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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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兄弟们,改了错字……
O(∩_∩)O~
※(未 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