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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临跟着管事苏泰,从球场离开,到了客栈,见到了他六哥和两位先生。
宗德堂的先生,都是医术高超,精通辩药。
他们的眼力极佳,能分别真假草药,什么药到了他们眼皮底下,看一眼就知晓是什么年岁的,非常厉害。
他们也是宗德堂从小培养起来的家奴,七八岁就学医,如今都五十来岁了。
这些先生,就是秦临的父辈也要尊重。
秦临也不敢不尊重这些先生,一一行礼。
找到了秦九,先生们和秦六都松了口气。时辰还早,秦九又撺掇他们,去街上逛逛,吃点东西。
他们从杭州出发,已经坐了不少时日的船。
船上的菜蔬难得,肉也是腊味,他们的口里都想吃点新鲜东西。
几个人就出去吃饭了。
管事苏泰也趁机,去找几个朋友,把秦九吩咐他的事,打听清楚。
回来后,小声对秦九道:“......陈央及有个举人兄长。不过,他的兄长已经失踪快四年了,多半是死在外头了。家里只有个小院子,一个家丁也没有。我已经派人,等咱们启程之后的两日,再动手,把陈家给拆了,教训他们一顿。”
秦临轻轻抿了口酒,微微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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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球场的时候,陈璟在门口遇到了陈七。
陈七也被陈璟的球技震惊到了,却拉不下脸主动和陈璟说话。自己一个人,坐车走了。
陈璟喊他,他也装作没听见。
“那孩子。气性还挺大。”邢文燋笑道。
陈璟笑笑。
大家去了醉霄阁。
“惜文,你坐到央及身边去。”邢二吩咐惜文道,“今日央及是功臣,惜文你劝酒,定要灌醉他。”
他看得出惜文对陈璟有点情谊。
一个伎人罢了,赏给陈璟了。
惜文却看了眼婉娘。
婉娘美目微睃,让惜文听邢二的话。
惜文道是。抬眸看着陈璟。她眼眸深邃幽静,似一泓清泉,涟漪荡漾。水色般的眸光异样谲滟。
已经快黄昏,骄阳西斜,从雕花窗棂照进来。
金耀的光线,映衬着她华贵的金钗。便有金色光线晕开。镀满了她的周身。宛如有种神女莅临。
她腰身婀娜,碎步微绽,娉婷走到了陈璟身边,款款坐下。
她身上香风暗袭,有种醉人的微醺气息。
“陈官人......”她低声,懦软叫了声陈璟,颇有撒娇意味。
陈璟认识的惜文,性格颇为直爽。有几分呆性,又有好胃口的姑娘。见她这么作。还叫他“陈官人”,陈璟暗骂她:“你故意的吧?”
“就是!”惜文咬着牙,脸上带笑,话里藏刀,“让你装傻!”
“别胡闹,回头你娘要打死你。”陈璟也悄声说。
“无妨的。打不死做你的人,打死了做你的鬼。”惜文倏然靠近陈璟的肩头,似乎在他耳边,说了这么一句。
她呼吸清冽,如兰芬芳。
陈璟心头一怔。
他看了眼惜文。
惜文的眼底,似盛开了繁华,更加妍丽夺目。她的眼神,也格外缠绵悱恻,望着陈璟。
“咳咳!”
婉娘实在受不了,轻咳起来。
陈璟就坐正了身子。
方才他们俩嘀嘀咕咕的,然后惜文又伏在陈璟肩头说话,现在又深情对望,简直不把满桌的其他人放在眼里。
惜文也坐正了身子,脸上丝毫不动声色,冰雪娇颜无半分起伏,似樽冷艳的完美雕塑。她轻抬皓腕,扶了下鬓角,肌肤如新荔。
屋子里艳光骤盛。
邢文燋哈哈笑。
趁着伙计上菜,邢文燋低声对婉娘道:“我瞧着,惜文姑娘和我弟弟是有情有义。我保个媒,惜文赎身的钱我出,把惜文给央及如何?”
婉娘当即神色一敛。
她没什么表情,和惜文的表情如出一辙。
邢文燋这才知晓,惜文那副冷艳又勾魂的表情,是谁教她的。原来是婉娘。
婉娘这幅表情,不仅仅冷艳,还有几分渗人。
“......奴可就惜文这么一个女儿,终身大事不敢劳二爷费心。”片刻后,婉娘表情才微微缓和几分,笑着对邢文燋道,“按说,二爷开口了,也该给二爷这个面子的。只是,奴没打算让惜文赎身。”
“玩笑话,婉娘勿恼啊。”邢文燋终于试探出了婉娘的口风。
婉娘是不打算放惜文的。
现在惜文有名气,婉娘是打算把她的名气做得更大;等将来惜文过时了,可以培养她经营青|楼,不准备让惜文跟谁。
婉娘自己是跟过男人的,最后被那男人的大妇和儿子们赶出来,重拾旧业。男人新鲜劲了,不会为了一个伎人,跟家里的大妇过不去。
此行出身的女人,只能做妾。
妾的卖身契,都在大妇手里拿着。等男人新鲜劲过去了,大妇想把她卖给谁,她连挣扎都不能,完全受制于人,太辛苦。
在婉娘心里,既然入了此行,嫁人是下下策。
她不忍心惜文走她曾经走过的弯路。
现在惜文可能会怪她,将来就知道婉娘的苦心了。婉娘也不怕惜文埋怨她。
婉娘在市井混得很深,认识不少江湖游侠,也认识很多权贵。邢文燋不太敢多惹这个女人。
既然婉娘不同意,邢文燋心想那就算了,让陈璟自己和惜文厮混去吧。
菜摆了满桌,也斟满了酒。
天气渐晚。晚霞旖旎,绚丽霞光从轩窗透进来,帘幕摇曳。酒色也潋滟。
邢文燋很高兴,饮酒不停歇。
伙计抬了琴进来。
惜文起身,弹琴助兴。
陈璟明日还要坐船远行,一杯也不喝,全部推诿道:“着实不擅长饮酒。我将来要做大夫,手要稳。若是喝酒,将来手发颤......”
他这话一说。邢文燋立马道:“那还是别喝了。”他最看好陈璟的医术,生怕他的医术有个闪失。
婉娘也道:“是极,别饮为妥善。只是咱们饮酒。那央及孤寂......”
“惜文姑娘不是弹琴吗?”陈璟笑道,“我听琴吧。”
他一直吃菜、听琴。
后来琴声歇了,惜文去了隔壁雅间整顿妆容。
满屋子的酒气,熏得陈璟头疼。他借口出恭。从雅间里出来,站在走廊尽头吹风。
雅间在三楼。
站在尽头,可远眺整个望县县城。
夜市已起,城里灯火点点,夜幕下的望县热闹繁华。初九的琼华并不浓,似轻霜淡拢着整个城市。
远处虫吟阵阵,近处酒香袅袅。
陈璟听到了脚步声,和环佩摇曳的叮当声。
他回头。看到了惜文。
惜文冲他笑:“难不成吃醉了,跑到这里躲懒?吃了多少酒?”然后往他脸上凑。使劲吸了吸鼻子,闻他身上的酒气浓不浓。
陈璟轻轻推开了她的肩膀,道:“别闹啊。”
“谁要闹?”惜文笑道,“你身上,半点酒气也没有。真的没喝?”
“不喝酒的。”陈璟道。
惜文蹙了蹙鼻子,往陈璟身后的栏杆上一伏,腰往后弯,快要跌下去的样子,轻笑道:“男人哪怕不会喝酒,也要装模作样。你倒是痛快承认,还滴酒不沾,厚脸皮!”
“是装模作样好,还是厚脸皮好?”陈璟问。
“......厚脸皮好。”惜文歪头,认真想了想。她的上半身,已经快要弯下去。月色从屋檐下照进来,落在她的金钗上,那支金钗越发熠熠。
然后她又加了句,“是你好。”
“嗯,我的目标就做个好人。”陈璟道。
惜文咯咯笑起来。
她的笑声很轻,软糯娇媚,很好听。
“走了,一会儿菜被他们吃完了。”陈璟转身,要回去。
惜文却赖着不肯走。
她倒也没有拉陈璟。
陈璟走了两步,见她没动,转身看了眼她,问:“不走啊?”
“想在这里。”惜文终于站直了身子,她螓首微垂,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尖道,“酒气难闻死了。”
她也不喜欢喝酒。
“......也快喝完了。”陈璟道,“走吧,回头派人出来寻找咱们,就不好了。”
惜文顿了顿,最终点点头。
他们回了雅间。
这顿饭,一直吃到了亥时。
邢文燋喝得酩酊大醉,还不忘对陈璟道:“明日呢,我就派人把玄女舞像送到你家里。”
“多谢了!”陈璟道。
“客气什么,那是咱们赢回来的!”邢文燋哈哈笑。
婉娘也喝得微醺。
黄兰卿等人,皆喝多了。
惜文陪着婉娘,乘坐马车先走了。
陈璟也回了七弯巷。
家里人都没有睡。
侄女陈文蓉在灯下,教清筠写字;清筠别别扭扭得写着,很吃力的样子,秀眉蹙在一起;侄儿陈文恭则在抄书,明日需要上交夫子;李氏则做针线,陪着他们。
李八郎在耳房念书。
“......喝酒了?”陈璟身上都是酒气,李氏就问他。
“没有,他们喝了很多,我没喝。”陈璟道。他想到上次喝酒之后,使劲瞅清筠的胸|部,自己笑了下。
“明早就要赶路,还是别喝的好。”李氏道。
“知道了。”陈璟答应,又道,“今天和邢家二爷去打球,赢了樽石像......”
他把那石像的药用价值,跟李氏说了一遍,然后道,“......他明日叫人送来,您雇人送到铺子里去,家里放不下去的。先放在铺子里,等我回来再慢慢敲碎了炮制。”
李氏不知道那石像现在价值五十万两。
听说陈璟也敲碎了炮制药材,李氏也没说什么,笑道:“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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