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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慢了下来,有齐休主动使用的料敌机先,也有一种笼罩四周的空间束缚之力。
“我纯靠单打独斗,真正和人以命相搏,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身临绝险, 齐休将天赋全开,斗志战意,内外灵觉瞬息之间皆提升到极限。
料敌机先天赋并不能减缓时间流转,只是他主观上对事物运动细致入微的体察,导致感觉外界变‘慢’了,而那诡异霸道的空间束缚之力,又令他身体反应变得迟缓不堪, 这种‘慢’,更真实,也更危险。
“幸好我所攻的全知现在大道,似乎对那空间之力有微妙克制?”
齐休还能动,感觉如有时间费一番心思研究,或许可以悟到挣脱之法,“暂时想不出原因,但直觉应不会错”
空间之力,姜炎
他回忆起当年几桩往事,迅速想到了一个名字:万骨。
或者叫精细鬼。
全知天眼迅速注意到了姜炎身后,那位全身藏于黑色斗篷之中的人。
当年姜炎被沙诺揪送到跟前时,齐休曾用见人性天赋探查过姜炎,得知他身边有位‘万骨老鬼’的存在,万骨残魂藏于姜云峰内一个普通小鼎之中, 偶然被他召唤出来后便一直陪伴他左右。
在黑河沼泽下的那处空间缝隙,齐休更是借全知神宫的威能完整地旁观了那里的数千年历史
‘精细二字没头没尾的, 不好不好!’
‘以后,我便改名唤作万骨如何?’
被姜家元婴锁拿暗害的‘精细鬼’, 来自另一界的空间大能,鬼物, 当时不是正兴冲冲地自己个给自己个更名为万骨么?
“连姜炎都金丹圆满了,这万骨如果恢复到三千多年前可以操纵那么大空间变化的修为,还以二对一,只怕今天我这条命要交代在这!”
你死我活的单打独斗、千万人对轰的两军阵前,别离之苦,绝途之难,齐休经历过不少,早将心性锤炼得如钢似铁。
刹那之间,回忆带分析,心中念头转了不少,他知道,万事都需先过得了这关再说。
能无声无息杀入重重防护的楚恩山同参殿深处,刚布下的法阵果然同样无法阻挡二人分毫,那外圈的火墙也诡异莫名,眼看黑色钝剑越来越近,直取自家眉心,齐休心下凛然, 将所有注意力专注手中的莽古通明枪上,凝神对敌。
‘叮!’
空间束缚之力无法阻止体内明几心流转,更对齐休晋阶金丹后期后微微触摸到的全知现在大道真意见效不彰。他顶着绝大的压力, 双手微调莽古通明枪枪身,让水滴形的枪尖准至巅毫地磕中那柄黑色钝剑的剑尖。
料敌机先!
一声清越脆响,黑色钝剑被磕得偏飞而去。
“唔!”
“咦?”
随后齐休和那万骨同声惊呼。
齐休之惊,乃因甫一接招就吃了好大暗亏,莽古通明枪枪尖由原通明宝镜重新炼化而来,坚固属性上并非顶级,正反两个镜面被那黑色钝剑一击就磕得裂纹密布,本命法宝心血牵连,他喉头顿时一甜,差点点当场吐血。
而万骨之惊,自然在于竟有金丹修士能在他的空间禁制下行动自如。
“没错!嘶哑豺声,虽比三千年前那精细鬼苍老许多,但我能轻松辨认!就是他!”
听到那一声咦,齐休便彻底确认了姜炎后面之人正是万骨,但不打算当场叫破,涉及天地峰座主、聂疯子等顶级化神争夺的全知神宫隐秘,齐云白山各派为了对付‘墨蛟’使用鬼修,当年那位姜家元婴事后偷袭,毁尸灭迹
“若我知情一事被传扬出去,日后必会招来绝大灾祸!”
齐休正这么想着,万骨却不知他知道那么多,并不欲让他活,“你这干外公有些本事!快!外面人已赶过来了!”立刻催促姜炎。
“知道!”
姜炎早不是当年那個消瘦、阴郁、敏感,目光中满是戾气的筑基初期修士了,这百来年在大周书院、南宫家等化神势力的追捕下,他却似乎过得极为顺遂,此时看上去方十七、八岁年纪,肤如白玉,继承自姜明荣、秦思瑶那对漂亮父母的好容貌自然俊朗,如墨般漆黑的长发披散着,随风潇洒飘拂,一对精光四射的眸子璨如星辰,看过来的目光中隐藏着居高临下的嘲弄,嘴角则扯向一边,露出混合着野性、残忍、快意的微笑。
“他是在哪修行的?进境如此之快!?”
齐休和他面对面,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底不由升起微微气恼和嫉妒,同时还馋得很,“我这便宜干外孙倒是福缘深厚,跟脚恐怖的万骨受其驱使,这玄奥钝剑、火墙、来去手段连我这万修宗门的掌门都没见识过!还有躲藏修行之地、相关法门若我能得了,大道哪会如此艰难!”
“咄!”
想这些并不耽误寻找保命之机,作为被姜炎列在必杀十人名单里的自己,齐休心知肚明即已被打上门,今日之事绝难善了。
兔起鹘落,一切只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他见姜炎单掌一招,将那被磕飞的钝剑疾速卷回,便窥准时机运起哼哈真言,冲其大哼一声!
“若无我偷送丹药和练气修行法门,你早已身死道消!”
姜炎仅被震慑得身躯微颤,手里动作慢了一丝而已,再加上从旁掠阵的万骨,齐休立刻知道打是打不过了,他何等样人,转而改变策略,三十六计走为上。
这次不敢再用枪尖硬碰,而是调转枪身,用五阶花妖主干练成的枪杆使出一招横扫,口中斥骂的同时向后倒飞,“姜炎!我可待你不薄,而你却要我死!?”
“你见南宫家势大,纵容包庇南宫嫣然那百般欺辱我、杀害我母亲,你干女儿的贱人!还派沙诺抓我送予齐云求功!趋炎附势之徒!一丘之貉!”
不说还好,姜炎听到这话愈加暴怒,厉喝道:“那点小恩小惠,以为就能让我忘了杀母之仇么!我却偏偏不是你这愿如蛆虫般委屈苟活于世的小人!”
原来在他心中那只是小恩小惠么?
可能也有道理罢!
虽然我送给了他秦唯喻创下的黄庭功,让他接续上大道前途,但确实真的没有尽心尽力为他母亲,我的干女儿秦思瑶报仇
可是,哪怕不算当年如果真杀掉出自化神家族的南宫嫣然会为楚秦惹来多大灾祸,南宫木前脚才将我和红裳从伪六道空间拯救出来,有大恩于我和红裳,南宫嫣然那时又已是秦长风之妻
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一个老母鸡掌门也很难啊!
苟活于世的蛆虫
齐休被姜炎的这个评价弄得有点心灰意冷。
虽然后辈儿孙天然期望获得长辈无保留的爱,这也天经地义,但在我这里,以我的立场,需要守护的是一大家子啊!又不能独为你一人好恶行事。
我当然也想门人子弟都能远离委屈、仇恨,但我做不到啊!
苟活于世
你姜炎有大福缘仰仗可恣意独行,我却没你那般好运!可以不去汲汲营营那也不是我的道!
懒得再和姜炎辩什么南宫嫣然只是出于自卫反杀的秦思瑶了,那件事自己早和他解释过,他既选择来杀自己,说明并不相信,或者不愿相信。
又或者,他想明白了,相信了,但依然选择报复。
“哎!能修至金丹圆满,他自然是个聪慧通透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了,有没有想明白又如何呢?毕竟我的名字已被他刻在山都山下,列为必杀十人之一了啊!”
齐休动作不停,用枪尾再度成功磕开钝剑,人已窜至火墙跟前。
“别妄想了,你走不掉!”
姜炎第三剑衔尾又至,顺利从他背心一穿而过,“纳命来!”不曾想那位‘齐休’身体被穿透后,却化光消散了
自然是天赋技能幻珑翔闪制造的替身幻象!
机会难得,正是此刻!
齐休趁他一愣神的功夫,以最快的速度唤出枪尖通明之面的烈阳鸟,伴随鸟儿清鸣,烈日虚影升于头顶,幻日无形剑随即无声无息地偷袭过去。事已至此,他可不是不舍得下辣手的人!
同时又祭出当年秦长风从白山剑派崔元青处缴获的高阶破阵符,符篆一遇火墙便如冰雪般消融湮灭,但也成功在火墙上破开个碗口大的洞。
死马当活马医,这器符盟当年看家的符篆果然管用!也够用了!
竟就这么逃得性命!果然天不亡我!
福缘!?我两百余年将门派经营成如今光景,修行也未曾落下伱等多少!
我何尝没有福缘!
齐休大喜,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通明身识摇身一变,骨骼噼里啪啦地缩小身体,“你个走邪魔歪道,如老鼠般躲躲藏藏百年的逃犯,竟好意思说我活得如蛆虫!”
也许是被姜炎的指责刺激到了心内柔软之处,如此凶险的情形下,按齐休最唯谨慎的性格,本不会多任何一句废话,现下却选择回头一边骂着,一边钻入洞口。
“小心!”
万骨终于出手,一挥袍袖便破了无形之剑,幻日无形剑本体被定在半空嗡嗡颤动不休,离姜炎还大老远。
“做梦!”
姜炎反倒不急了,冷冷地看着朗声长笑穿过火墙的齐休,脸上嘲弄之色更盛。
“齐休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
正穿飞于破阵符击穿的火墙孔道,突然,齐休看见三位衣衫褴褛的老妪厉声诅咒着从正面冲撞而来,从她们苍苦狰狞的面色,依稀能辨认出
乃南巧蝶、南宫嫣然、张胜男三人!
“啊!”
正好是齐休心头有愧的三人,他心头巨震,不由惊呼失声!
特别对张胜男,自为了与古熔媾和,告诉她身世往事,故意断了她对自己,对楚秦门的忠诚和牵挂后,齐休便再也没见过她,她在离火城故去,自己也因为闭关和不敢踏入离火盟领地而没有亲往悼念
青溪山顶,张胜男痛哭离去的佝偻背影,瞬间在脑海中再度浮现!
“齐休!你骗我为楚秦抵御外敌,害我南家满门性命!”
“齐休!你骗我为楚秦忙碌一生,断我大道之途!”
“齐休!你前诛我父母满门,后骗我认贼为父,眼看我一生都要这么过了,临了还为了一己私利,告诉我这血淋淋的事实!”
明几心刚刚压制住齐休胡乱的回忆和情绪波动,三女已冲到近前,脑袋又齐齐化作三个骷髅头,黑洞洞的眼眶内似有滔天恨意,死死锁定住他,“我们做鬼也不放过你!”
“啊!”
即便有明几心护持,齐休也明知此番景象尽为虚妄,在三女凄厉的喝骂下心志却依然被夺了一瞬,仓皇倒飞而回。
“哈哈哈!”
看到干外公无比狼狈地原路返回,姜炎志得意满,朗声长笑。
齐休却顾不上这些了,他之前为了逃命,本已将遁速提到极致,很快就笔直地快撞上对面那堵火墙。
“齐休,齐休”
那边火墙之上,却浮现出楚红裳的两个绝美倩影,一为元婴离体之前的那个动辄万丈红云,热辣美艳、霸道成熟的她,一为重塑肉身之后,那个一身胜雪冰肌,娇憨可爱、浪漫天真的她!
一高一矮的两个楚红裳均未着片缕地面对面搂抱着,媚眼如丝,朝他齐声娇唤:“来啊,快活啊”
齐休不由自主地升腾起多年未动的色心,脸上露出被勾了魂似的迷恋痴像,张开双臂,正打算一边搂一个呢,“不!这是!?”
万幸他本命天赋也霸道,明几心和心血来潮极速运转,堪堪在即将撞上火墙之前止住身形。
“这是!?”
神识内守,他终于发现了一系列幻觉的起因,一蓬诡异莫名的红色火焰,不知何时,竟已在丹田内,正包着自家那完美无暇的透明金丹熊熊燃烧着,“啊!”
结丹时渡来的一丝全知现在大道真意都不能止!
刚起除灭此火的念头,反引来火苗蹿着涨高了一大截,彻骨剧痛令他身体当即像虾米一样弯了下去,本命法宝莽古通明枪也脱手坠地。
“齐休!纳命来!齐休!纳命来!”
眼一闭,无数胖乎乎的被盗婴儿从身周扯着袍角衣袖攀爬而上,快到胸前时又一样化作小小骷髅具具,口吐人言。
将这同参殿内,化作阴森可怖的无间鬼域。
“外公,你一生作恶太多,自然逃不过心中业火。”
姜炎见他这样,反不急着动手了,好整以暇将巨大的钝剑收回扛于肩上,这时候又不执着于外公是干的不是干的了,“现在方知一报还一报,莫欺少年穷,已经晚啦!”
齐休听到了,但顾不上反驳,甚至连身处险境,姜炎要将自己杀之以图后快也顾不上了,那道被姜炎称之为心中业火的火苗愈演愈烈,他必须使出全身解数才能镇压。
“赤尻马猴,命运全知,我一身神通最善克制这类心魔,却不想被姜炎这诡异业火轻松全破!?”
齐休心中奋力呐喊:“不!不可能!我不容许!”
识海中七窍玲珑心那明几心一面疯狂闪烁,明几心天赋如海般奔流汹涌着覆压而下,浇向丹田那诡异业火。
“大道已近在眼前!我绝不会放弃的!”
‘滴答滴答’
齐休浑身颤抖,额头上大颗大颗的冷汗滴落在地,明几心终于将业火在金丹之外围成了个夹心,形成对峙局面,但他脑子已有些迷糊,完全无法保持冷静,心中嘶吼愈发疯狂:“我才是会结婴的那个人!”
“我才是要当齐云掌门的那个人!”
后面这句话他喊出了声,当即引来姜炎的哈哈大笑。
“我要结婴,结婴大道之路再增一千五百年阳寿和红裳”
他各种胡言乱语愈发低微,佝偻着身子喃喃不停,外在越错乱,内里却越澄明,识海之中,本命猴子盘膝闭目,正和他一道演算着各种解法。
业火业火,自业自得,我业障深重,可所走大道本来也并不寻求尽结因果方能安心,但有时就是窥不破,窥不破,则无法超脱,此时的我,还窥不破啊
那怎么办!?
“啊!”
越思索,越痛苦,他身体又被那直抵灵魂的痛弄得瞬间反弓,腰折成了一个夸张的弧度。
“和嫣然,姜明恪一样的可怜虫”
姜炎静静看着这一幕,脸上笑容转冷,嘴角挂起格外冷酷,同时也格外享受这大仇得报一刻的笑意。
不过很快,他的笑容消失了。
齐休突然直起了腰,面色也突然恢复如常,又回到了以前那个一派之主,得道高人的威严形象。
谷驵
五感剥夺加诸自身,眼耳鼻舌身五识全数屏蔽,万千世界,谨做一独钓客,痛觉自然随之消失了。
‘轰!’
姜炎设在外间的禁制同时被轰开,伴随着一声巨响,两只黑乎乎的熊化巨人挥舞着双臂,拨开乱飞的灵气白雾、阵石、灰尘等物,疾速往这边冲来,后面更是人影绰绰,不知有多少楚秦弟子前来解救掌门。
“别玩了,快点了结罢!”万骨再度催促。
“嗯。”姜炎抬手掐了个法决,然后骈指向齐休一点。
“齐休!你把我忘了吗?”
齐休眼一睁,确实已忘却多年的奈文霖又在面前出现,美人婷婷玉立,满脸凄苦地边流泪边对他哀怨声声,如泣如诉,“你忘了我以命救你吗?”
“你果然忘了!”
很快,奈文霖语调转厉,也化作一具红颜白骨,粉黛骷髅
“啊!”
丹田那业火骤然大盛,瞬间冲破明几心包围,火苗反溯撩上,毫无阻碍的一路冲宵,直入识海之内!
齐休被折腾得再度惨呼,须发皆白,整个人好像瞬间苍老了两百岁,皴皱的皮肤也开始崩解,如枯叶般一片片掉了下来,露出里面的血肉。
而熊十四和熊甫亭二人冲到近前,竟却不能识破火墙幻境,茫然的左右看看,又一路挥舞着熊化巨掌往另外一边拆去了
“外公,我知你与嫣然不像南宫利和姜明恪,是纯粹的坏人,小人”
姜炎见他这般惨状,放心地收剑转身,又露出些许怜悯不忍之色,“死于我红莲业火之下,也不算折辱你们了咦?”
他正欲走人,却发现齐休并未如南宫嫣然那样随即身殒,不由大感意外。
齐休识海内,本命赤尻马猴正用双拳顶在两边太阳穴上,发出苍茫古奥的黄蒙蒙命运真意,勾得那道诡异心火直扑过去,猴子却用七窍玲珑心竖在中间,将明几心一面当做盾牌挡住了它,心火毕竟无自我意识,每每要自动循着命运真意来源要绕过七窍玲珑心,猴子就大步快跑和它兜圈子,红通通的屁股跑来跑去,竟和它在识海中捉起迷藏,暂时维持住了平衡。
心魔暂去!
“下次杀人前,别再说那么多废话!”
原来齐休刚才那副惨状其实是用通明身识故意弄的,就为了给红屁股猴子和自己恢复实力争取时间,伴随着他的冷峻言语,地上的莽古通明枪再度飞出,直取姜炎咽喉!
“五感剥夺!”
用哼哈真言,使出天赋法术,务求一击毙命。
姜炎一声闷哼,反中了他的招,突然失却五感,惶急间一时也难保持冷静,竟满脸难以置信地呆站在原地。
“小心!”
幸好有万骨在,又抬手一指,莽古通明枪停滞在离姜炎喉头半尺处,和那幻日无形剑一样,再不能前进分毫。
“老鬼助我!”
姜炎毕竟修为比齐休还高,很快挣脱了五感剥夺,俊朗的面容变得无比狰狞,看向齐休的目光更是恨意滔天。
齐休暗道一声可惜,“一帮蠢货!老子在这!”趁这点时间,他已再度祭出张高阶破阵符,将这什么鬼红莲业火的火墙又破了个洞,但不敢再往外冲,同样大声高呼,摇人。
‘轰!轰!’
两只巨熊从另一个方向轰隆隆出现,同时漫天星光,布满殿中。
一整座约由数百修士组成的军阵也顺着缺口开了进来。
万骨则纵身扑向姜炎,两人应有某种联手合击之法。
“精细鬼!”
门人弟子还在火墙之外,仍然救不了眉睫之难,无论如何齐休得先过眼前这关再说,命都没了还担心别的有什么用!?他朝万骨朗声喊破。
当年齐云、白山那么多元婴、化神和精细鬼并肩相斗墨蛟,事后却让姜家元婴秘密杀他灭口,以化神修士生命之悠长,哪怕过了三千多年,一旦得知精细鬼未死,当时的三名化神齐休靠全知神宫观看往事时只有三处无法被回溯的空洞,必不会放过万骨!
“你怎知!?”
万骨果然身形巨震,嘶哑豺声都颤抖了,藏在斗篷中的双眼鬼火一闪而没,“你!?不可能!”
“要杀我灭口吗!?呵呵,已经晚了!”
齐休一指火墙之外,示意外面弟子全已听到了。
“我们走!”
“不!”
万骨想走,姜炎不愿,但万骨已裹起他,两人化作一道细细的火线,闪烁一下,已在百丈之外,再闪一下,踪影已渺。
顾叹兜头阻拦的棋盘法宝自然扑了个空,“此獠竟会火遁!”
“勿追!”见顾叹和明真夫妻俩打算继续追,齐休知他们打不过,立刻阻止。
那诡异火墙已无声无息地悄然消失,星光一闪,秦长风落于齐休身边,“掌门师兄你还好吧?”
“老齐!”
熊十四仍不敢恢复人形,和熊甫亭分居掎角之势,凝神戒备。
齐休脚下疗伤三花显现,多罗森也来了。
“我没事。”
突逢惊变,又碰上姜炎万骨这对手段逆天的组合,自己竟能勉强算全须全尾地活下来,门人弟子也来得很及时,应对得很好了,人好像安全了,齐休心情却依然不佳,举目望着姜炎和万骨消失的方向,良久不语。
以上门寻仇的两人实力,自己身陷火墙之内,差不多已是必死之局,幸好姜炎、万骨二人怎么说,杀意都不算极坚吧,而且正好自己种种天赋神通可用,争取了些腾挪时间,还恰巧知道万骨的跟脚隐秘。
“我能逃得此难,也能算有大福缘罢!”
齐休目光愈发坚定,今日处境之窘,令他更加感觉大道紧迫,不结婴,始终要面临被袭杀的危险,而楚红裳当年在外海被九幽乌蛸击败,元婴本体还能逃出,有重塑肉身的机会,一位元婴修士的高广盛,就需要上十位同阶围攻,最后元婴本体也逃了,要靠楚震使用魔刀禁术方能击杀。
“红裳说得不错,执念纠结,牵挂内疚,皆是虚妄,既要追索大道,就要有抛弃万事种种,一心奔赴的觉悟”
“否则只会继续沉沦在这俗世中,为今日那些幻觉而苦恼终身,一如今日。”
“结婴,我要结婴,我一定要结婴”
“我一定能结婴!”
遁术至高,即便秦长风拥有星遁,也心知极难追上会火遁的敌人,因为双方走的不是一条‘路’。
众人得不到掌门下一步命令,于是统统围在四处,干看着齐休凝神思索。
恍惚间,大家都感觉到,这位平平站在那的楚秦掌门,随着通明身识故意制造的那点皮肉损伤在多罗森疗伤秘术帮助下迅速养回,气势也好像也提升了一截,但具体提升了什么,又玄之又玄的有些说不上来。
都是修行之人,此种时候,也默契地保持安静,不去打扰他。
“齐云派郭老祖携刑剑师叔来了,要见掌门师叔!”
直到展剑锋追找进来,打破了沉默。
“噢?快请!”
齐休能猜到他们来的原因。
“我得知江南宗那边变故,和贵门南宫嫣然之死一联系上,就赶忙找郭师叔带我赶了过来。”
刑剑领来了位面生元婴,应是齐云执法峰当值的一位老祖,中期境界,被刑剑临时拜托来帮手的,始终不发一言,只眼观鼻,鼻观心肃立着,任由刑剑主导行事。
刑剑等不及寒暄,看见齐休便问:“姜炎来过?”
“他刚逃走。”
齐休反问:“可是姜家那边”
“嗯,姜明恪死在闭关静室之中,当年姜炎立誓要杀的你家三人里,沙诺早年失踪,生死不明,你说南宫嫣然新近亡故后我便留上了意,姜家六人里,四人早已陆续作古,得知姜家剩下的那位筑基修士在南宫嫣然亡故后没几天也好端端地突然死了,我就立刻动身,去江南城求见姜明恪。”
追捕姜炎一直是刑剑的执念,他这些年也一直派人跟踪姜炎刻字立誓要杀的十人安危,排第一的南宫利早已被姜炎所杀,第二的南宫嫣然现在也死了,第三到第八都是当年欺凌过姜明荣、秦思瑶、姜炎一家三口的姜家族人,姜明恪排最前,沙诺第九,齐休自己第十。
刑剑以最快的速度简要解释:“强命姜家修士打开姜明恪闭关之处,发现他果然陨落在了里面后,又马不停蹄赶到了你这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看来只有你在他手里逃脱生天了。”
“沙诺不一定。”
齐休听罢,闭上双眼,沙诺还未死,有灵魂契约能感应到,但不好对外明说,“我隐约感觉他还活着。”
“噢?”刑剑顿时大喜,“那么只剩你和沙诺了,姜炎在你这没能得手,我们把你保护住,他岂不是就只能去找沙诺报仇了?你觉得呢?”
“可能吧”
“咦?”郭老祖忽然轻呼,举目看向城外远处,转瞬之间,又有一位元婴修士到了。
是姜家老祖姜焕,这位大限将至的苍老元婴竟飞得歪歪斜斜,皱纹密布的老脸上满是痛惜和凄凉悲色。
哎!
为了借灯一事,齐休本极为厌恶姜明恪,甚至打算着以后寻个机会报复一番,其实顾叹已在暗暗做某些前期布局了,没想到,竟就这么死于姜炎的复仇。
该来的,都会来,该报的,都会报
恐怕结婴也无法令我跳出这些因果种种,但不结婴,更连跳出的机会都没有。
还是那句话,从现在开始,任何事都要为我结婴让路,我没时间可以浪费了
任何人,也都无法令我心神失守了,我最后只会成为一个不停借新债还旧债的人,个人伟力越大,举手投足影响到的人就越多,惭愧来内疚去,对不起这个对不起那个,越欠越多
那还谈何大道!?
“齐休!姜炎可曾来过你这!?”
姜焕被迎进来后二话不说,冲齐休厉声问道。
“来了,刚逃走。”齐休回答。
“他没打算杀你!?”姜焕又问。
“他试过,我侥幸”
“我家明恪死了,你怎未死!?”
齐休正回话,姜焕却无比怨毒地质问。
齐休能体谅姜焕此时的心情,但这问题没法回答,只得闭目不语。
“姜师兄。”郭老祖见姜焕过于失态,赶忙轻声阻止。
“我家明恪哎!我姜家怎出了姜炎那么个逆子!”
姜焕说着说着眼中闪烁起浑浊老泪,“齐休!就是你那干女儿贱人从小对他溺爱包庇!才把他养成了这么个忤逆性子!害人害己!”
每个人的爱都有厚此薄彼
每个人对接受的爱之薄厚,心里也有一杆秤
齐休懒得和姜焕这元婴修士争当年姜炎一家三口在姜家受欺凌的往事,两人都是长辈,这种晚辈之事很难掰扯得清,恐怕也都无法自信地说,对所有晚辈都不存在亏心之处
较当年那嚣张的二世祖性格,屡经挫折的刑剑如今要沉稳通透许多,从旁打岔:“为今之计,便是尽快抓到姜炎,齐道友,他刚才往哪边逃了?”
“他会火遁。”齐休手往姜炎万骨消失的方向一指。
“这”
会遁术,现在恐怕早不知逃去哪了,刑剑抓姜炎抓了那么多年,就这么贸然追过去其实也没什么信心,不由犯了难。
“齐休,你不是会一种万里寻敌之法么?当年帮南宫家用过。”
家族分封三代的首任天才掌门苗子就这么殒命了,姜焕应是气疯了,阴恻恻地看着齐休又说道:“怎么,今日也帮我姜家一回如何?为你以后安危计,还为你家那位南宫媳妇报仇。”
“呃,姜师叔,这恐怕”
刑剑知道齐休这么做需要付出巨大代价,试图从旁转圜。
但作陪的秦长风也听到了,有些期待地看向齐休。
齐休抬手阻止他,双目陡然睁开!
威福由己,神光若电!
背后赤高马猴虚影大现!
本命猴子嘶吼着逼出荒古命运黄光,同时裹住识海中那正好得自姜炎的业火心炎!
齐休单臂笔直高举,“去!带我找到他!”
黄光顺势裹起那团火去寻它主人,齐休神识也一路随之,直抵高空,穿行于罡风之下,转瞬之间,下方楚恩城、思过坊等地在视野中飞速掠
“抱歉,那种手段,我一生只能用一次。”
开玩笑,齐休怎可能花百年阳寿去帮南宫嫣然、姜明恪报仇,再用一次就直接等于大道彻底断绝了,对刚刚彻底坚定冲击元婴道心的他来说,哪怕南宫木再来威逼,他也是不肯就范的。
对了,如果我在楚云峰结婴,回归齐云后,就连南宫木都不好再度相逼了。
结婴!一心向元婴!
无有其他!
他停止心头那番幻想推演,先顶了姜焕一句,这才真正的睁开眼睛。
他注意到秦长风似乎有些失望。
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