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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九章 思过山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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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便是‘精细鬼’说的最后一句话了,姜家元婴手中法印应是种佛门辟邪手段,骤下杀手,一击致命,精细鬼被法印笼罩,没能有任何还手机会,无声无息地被诛灭当场。

    佛光消散,只余件空空如也的黑色斗篷,被银锁链勾着,掉落尘埃。

    姜家元婴将斗篷锁链尽皆卷入自家储物袋,然后细致地将此处空间清理干净,方才不紧不慢离开。

    这个‘精细鬼’,或者叫万骨的鬼物,是否便是后来和姜炎一道的万骨?

    齐休猜,多半是。

    都为鬼道物事,都与姜家有瓜葛,还都叫万骨,世间没有这么巧的事。

    至于其有如何能耐,留下残魂,藏身于姜云山中一个普通小鼎里等待有缘之人,就不是齐休所能知道的了。

    再往前看,便是齐云、白山联手,除灭墨蛟之战。

    此处空间内修士身影愈来愈多。

    全知神宫能力终于不济,三处漆黑空洞在他展现过去的幻象之中形成。

    那是三位化神存在,齐休单看众修士对三处空洞的态度便能揣度出来。

    化神没法窥探,在场诸位元婴倒是能认出一些跟脚。

    白山这头,众元婴还是依靠酥油青灯的法身降临,约莫有十余人,单看把守油灯的金丹修士服色,齐休就认出了五行盟、何欢宗、摘星阁、白山剑派、幻剑盟这白山九个老牌势力各一人。

    除这九位外,还有几盏青灯却在密宗服色的和尚手里,召出的元婴法身跟脚也难以辨认。齐休猜想这些人身份可能类似当年的绿袍老祖,金丹散修上山结婴成功的几率虽低,但绝不会一个没有。可惜眼前幻象已支离破碎,看不清具体数目。

    齐云这头也是十余人,不像白山元婴那么麻烦,他们全是真身亲临,虽然过了三千余年,这些人均已作古,但齐休还是从面相上找出了些能与当下联系起来的痕迹,一位元婴好像是灵药阁甘家的人,还有一位,颇具万宝阁万家的长相特征。

    当然,少不了又一位与高广盛、高广崧肖似的广汇阁高家元婴。

    万骨与姜家元婴藏在最角落里的一个阵法之中,内外隔绝,姜家元婴手执锁链,将万骨牢牢看管着,想来齐云派不愿让白山人发现万骨的存在。毕竟靠鬼物帮忙这种事传出去,名门正道的面子会很不好看。

    那阵法中枢是个闪着暗铜色光泽的圆形矮柱,万骨伸出白森森的骨手,按在柱子侧端,竟能配合此阵驱使出一种空间之力,专门搭救那些躲不开墨蛟攻击的修士们。

    对了,墨蛟并不是蛟。

    当随着景象回溯,‘墨蛟’黑色身影由死复生,由散重凝时,齐休就看出来了,那根本就不可能是任何蛟类或者其他的什么蛇类、兽类。

    也许连生物都不是。

    虽然全知神宫展现的景象已十分糟糕,但还是能将那巨大的黑色长‘蛟’状物事观察清楚,它根本没有任何比如眼睛、嘴巴、肢体等等的生物体征,也不像魔物或者鬼物,只是一团浓郁纯粹的黑气,或者别的什么……

    “墨蛟本非蛟,传闻不可信。”

    无论是白山流传的全知老人风物志,还是齐云楚家掌握的消息,对墨蛟的存在都言之凿凿,若不是今日亲眼得见,齐休根本不会在这个方面产生质疑。这个空前一致的所谓‘墨蛟’传说,只怕并非以讹传讹,而是齐云白山的先辈们故意为之的。

    三名化神存在,数十位元婴,这可堪与开辟战争比拟的阵容团团将‘墨蛟’围定,如临大敌。

    争斗之激烈也是可以想见的了。

    齐休忍着全知神宫那糟糕的幻象品质,专心致志地观察与记录着。

    而此前不久,楚秦之地还是一片升平景象。

    仙林坳。

    <p三名筑基修士悬于空中,正冲着下方一座小小山门指点交谈。

    “楷之、远山,你俩若看过白晓生编写的楚秦风物志,一定会对仙林坳这地名有印象罢?怎么样?是不是弱小到出乎意料?这,便是楚秦门初下白山的落脚之处,当年齐休手下不过十余练气而已。”

    当中一位正是第二代‘百晓生’姚青,他指向仙林坳山门,高声为身旁二人介绍着楚秦往事。

    那两人都做儒生打扮,相貌风度也是一般的斯文清雅,但其实二人并无血缘关系,左手那位姓姚名楷之,正是姚青属意的第三代‘百晓生’人选,右手那位姓明名远山,乃是当年被明心源送到稷下城求学修行的明家天才人物。

    因为顾叹执意要姚楷之到白山,先定客卿名分后再赋予楚秦的情报资源,所以姚青这次特意去稷下将他拉来。同时也为防止明远山被分封在东宗岛附近的裴双拉拢利用,姚青也顺路将其带回楚秦。

    三人到南楚城后,便放弃乘坐快速舒适的飞梭,一路南下,一边游览着楚秦各地,一边听姚青谈古论今,惬意悠闲。

    “白山外海,确实是风云变幻,多姿多彩之地。”

    明远山怀有心事,一路沉默寡言,而姚楷之志在风物闲书,自然是健谈之辈,负责给姚青搭腔,“哪像稷下、明阳、南林、齐云等地那般死水一潭。”

    姚青听了抚须大笑:“倒也不能这么说,白山外海均重杀戮,风云激荡固然对我等记录风物之人是好事,对寻常仙凡却未必了。不过这楚秦之地如今已被齐休整肃得不输稷下、齐云等地多少,乃是白山地界里少有走堂堂正道的所在,三楚与楚秦盟在那外海魔灾中更是舍生忘死,出过大力。”

    “那是自然。”

    姚楷之表示同意,“正是楚秦门名声不错,我才愿来。”

    “你来了,我这个老头子就能放心啦!”

    姚青拍拍他肩膀,对这位出身同族的接人很是满意。

    “咦?”

    一向只做听众的明远山突然手指南方天空,出言奇道:“那处起了烟火,有何讲究么?”

    “嗯?”

    姚青顺他手指看去,瞬间变了脸色,“这不是告警求援的烟火么!?楚秦山方向,难道出了什么事不成!?”

    “呃……”

    姚楷之跟明远山看姚青惶急之态不似玩笑,对视一眼,关心道:“是何事故?要不要我们去帮手。”

    “不瞒你们说,这楚秦之地升平日久,已多年未闻如此级别的严重警报了,我们三个去估计不顶用,还是速速赶去思过山为好。”

    姚青带着二人弃了游览闲心,御剑疾行,一路往思过山赶去。

    半路上,又见思过山升起了聚将烟火,然后陆陆续续,楠笼山、双联山等楚秦之地南部山门的告警烟火连接升起。

    “出了大事了,出了大事了。”

    姚青沿路念叨着,终于赶到思过山下,此时的思过坊外,各家修士已从四面八方纷纷赶来,而不明事态的过路散修们也选择来此暂避,人声鼎沸,嘈杂不堪。

    “让让,麻烦让让……”

    挤过那些被拦在坊市外的散修,出示信物入了思过坊,只见楚秦各家附庸修士如没头苍蝇一般在街面上东一堆西一堆聚着,不停有人穿梭其间,互相交换着消息。

    而各家产业里的执事知客和客人们都被执法修士堵在门内,一个个探头往外,焦急地询问着过往路人,打听外界情况。

    还有楚秦门修士在坊内大肆搜捕,想逃的,想抓的,搞得整个思过坊狼奔豕突,人心惶惶。

    姚楷之见状撇了撇嘴,跟明远山交换了下眼神。

    “为何如此之乱!?”

    姚青敏锐地察觉到了姚楷之隐约的不屑之意,顿时觉得失了面子,“这顾叹,怎么搞的!”他低声骂着。

    “姚老,外面什么情况?是南边出事了么?”

    “姚前辈,我是某某之女,可否看在家父面上,讨个情,放我归家?”

    “姚兄,是灵木又在搞事?不是听说你们两家签过合议了么?”

    “姚老……”

    “姚兄……”

    都知姚青消息灵通,自己人,外面人,不停有人向他高声探问。

    “不知不知!我才回来,什么都不知道!”

    姚青气得白胡子一抖一抖,只顾埋头领着姚楷之和明远山二人疾步穿行,进了思过山。

    山中倒是还算平静,他地位超然,一路往上也无人再拦阻盘查,竟带着两个初来乍到的外人,又顺顺利利进了崖顶大殿。

    殿中已黑压压到了不少人,都是各家附庸家主与楚秦重量人物,无人顾及三人,都把目光焦点放在了殿中的陆蔓身上。

    陆蔓哭得眼泡红肿,抽泣着说道:“古剑门的人说,掌门师叔已……已故去了!”

    “什么!”

    殿中轰然一下,声震屋顶。

    姚青听了这话,身子不由晃了两晃,差点站立不住,感觉像天塌了一样。

    “谁说的,古熔?不是说他行岔了气,大限将至了么!?”

    “这消息真不真!?”

    “不可能,这不可能!”

    众人七嘴八舌,哀声一片,搞得这楚秦大殿乱哄哄直如凡俗菜市一般。

    “还有,还有……”

    陆蔓望了望明真,又道:“他们说,顾师叔已入了离火盟,眼下已是器符城主了。”

    “什么!”

    殿中再次炸锅。

    “好贼子!竟也做了叛徒!”

    “不会吧?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大家又一股脑地骂起了顾叹。

    明真虽还能保持金丹存在的镇静风度,但脸色已然煞白。

    “齐、顾不在,那多罗森呢!?铁生呢!?”

    姚青倒是反而冷静了下来,见在场楚秦金丹只有明真与秦长风二人,急忙高声问道。

    “对啊,古师叔和多罗师叔呢?也不见啦?”

    “难道他们也……”

    众人又看向陆蔓。

    “他们说古……古师叔已回归古剑门,至于多罗师叔,我也不知。我家虢豹也……也不知去向,生死不明了!呜呜呜……”

    说道丈夫虢豹,陆蔓再也保持不住仪态,当场大哭起来。

    各位附庸家主面面相觑,彻底乱了方寸。

    熊十四目光不停在场中诸人脸上巡睃,眼神闪烁连连。

    ‘嘭!’

    “好了好了,都先安静!”

    还是南宫嫣然一拍桌子,将场面控制住,“事已至此,光着急有什么用!你!也别哭了!”她把陆蔓哭声骂住,又给阚萱打了个眼色,“你带她去后堂休息,先定定心神罢。”

    阚萱依言上前,将陆蔓带去后堂。

    南宫嫣然又拿手肘一拱,将身边的秦长风拱到当中主位,朗声道:“老头子生死不明,顾叹那厮又学秦光耀叛门而出,我建议由长风暂时主持门派,先把南边的事处理了!大家看如何?”

    “陆蔓一面之辞,怎能贸然偏信,顾叹不会背叛楚秦的,古剑门放出的消息,一个字都不能信。”

    明真连忙阻止。

    “哼哼。”

    南宫嫣然冷笑数声,“顾叹那种聪明人,既有器符城城主做,哪还记得我楚秦……”

    “你不要血口喷人!”明真厉喝。

    “呸呸!”

    南宫嫣然冲她啐俩口,两手一摊,“我血口喷人?顾叹人呢?他人呢!?昂?夫妻连心,恐怕你已打算学他叛门,跑去器符城过逍遥日子了罢!?”

    “他与古铁生夫妻二人去器符城探视古熔,既然是古剑门之计,那现在一定是被困在那儿了,当务之急是向楚家报信,设法救援。”明真深吸一口大气,憋着不与她一般见识。

    南宫嫣然拿手按着胸口,得意回道:“南楚、齐云、海楚那头我早派人报信去了,我娘家那儿也已差不多得到了消息……”

    “报!”这时外面执法弟子来报,“山中坊中的罗家修士均已收押,如何处置,还请示下。”

    “全关起来再说!”

    南宫嫣然命道。

    “好!内部罗家人处理干净,咱们再去把楚秦、楠笼、双联等地的罗家叛逆拿下!”

    熊十四暗暗拿定了主意,转身大步便往外走,“我去会会秦光耀!”

    “等等!”

    一人从旁边冲了出来,却是负责执法的蒙儁,他拦住熊十四,高声道:“熊师叔您不能走!”又朝秦长风和明真连打眼色。

    “你!”

    熊十四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你起开!”使出金丹威压,将蒙儁弹出老远。

    秦、明二人也反应了过来,同时飘飞到门口,拦住熊十四去路。

    “眼下情报不明,大计未定,谁也不得妄自行动!”秦长风冷冷喝道。

    明真要柔和些,接口劝道:“秦光耀、罗姿等人既然敢冒此大不违,又得离火、古剑援手,必有狠招在后,熊师兄你切不可大意轻敌,鲁莽行事。”

    “得得……”

    熊十四走不脱,只得甩手回来,“那眼下楚秦门谁做主,你俩先搞搞定罢!”

    “自然是长风做主!”南宫嫣然喊道。

    众人都看向明真。

    明真蹙眉不答,殿中气氛顿时僵住。

    落针可闻。

    “哎呀,你们都是聪明绝顶的人,怎此时却如此糊涂!”

    还是姚青打破了寂静,“齐休行事何等精细,顾叹之后,他定然也安排好了,咱们按他计划办就是。”

    “对对,正是此理!”

    众人纷纷赞同。

    接下来又没方向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是,齐休早安排了顾叹接位,但眼下顾叹无论是叛是陷,总之是暂时回不来了,那剩下是谁接位?所谓的后续安排在哪儿呢?

    “咳咳……”

    领民奉行虞清儿犹豫着站了出来,“按老头子早年安排,这种情况下,该由我与展剑锋、张临、沈某某、秦某某、潘某五人联手,打开藏经阁秘库中预留的书信……”

    她一连报了五人的名字,大家伙一听,连她虞清儿一起,这不就是活脱脱的初始六家嘛!好嘛,初始家族初始家族果非虚言,关键时候,齐休信任的还是他们。

    “那你还不快去办!”南宫嫣然没声好气。

    “是。”

    虞清儿连忙去把张临等人寻来,展剑锋不在,他临走前已将此事托付给一位族中后辈,六人聚齐,各自拿出一块残缺信物,拼凑完整,然后往藏经阁阵法中枢上安放妥当,再以各自血脉为引,驱动阵法。

    不多时,阵法中枢内果然出现一卷书信。

    虞清儿上前打开。

    南宫嫣然紧张得下意识去牵秦长风的手,伸进对方袖子里,却发现一向冷静的夫君此时早将拳头捏得铁紧。

    虞清儿念道:“顾叹之后,由秦长风接位。”

    “呼……”

    秦长风当即吐出一口浊气。

    南宫嫣然差点欢笑出声,想想老头子生死不明,那样形色会不太好,只能辛苦忍住,又朝明真示威性地瞥了一眼。

    “长风之后呢?也写了没?”

    熊十四却突然问道,他朝秦长风笑笑,“长风老弟你别介意,这次咱们楚秦盟大难临头,我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呃……”

    虞清儿看向众人,见大家一脸地期盼地望着自己,只得低头再看,陡然看到个名字,顿时心中一喜,连忙按捺,念到:“长风之后,传予展剑锋。”

    “噢!”

    熊十四等人先齐声惊噫,再一细想,这个人选倒也不怎么出呼意料。

    这边厢楚秦众人才算将将闹得消停,那边姚楷之和明远山躲在殿中角落,基本看得一丝不漏。

    “白山之多姿多彩风云变幻,果真不是虚言,观人相斗,真是其乐无穷呐!”

    他取了柄折扇在手,打着拍子笑道。

    明远山却没他这般好兴致,黑着脸回道:“此种家门,留之何益?我决定还是回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