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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氏慢慢坐下,素指揉了揉额头:“老爷且容我再想想……”
章致远知道自家老妻素来性子软弱胆小,乍然听到能搭上这样高枝儿,一时接受不了,也体贴的给了她独自己思考的时间,转身去寻杨氏了。
小姑娘跟了自己这么个半老头子,第一个孩子还失了,真是万般可怜!
章致远边走边想,那日龙吸水上岸之时自己正在衙门里当差,不能擅离,也不知老妻怎么办的事,能把爱妾肚腹中的孩子给弄掉了。
虽然杨氏什么都没说,章致远却自动把这笔账添到了俞氏的头上。
就算杨氏没经过大场面,略有慌乱跑了出去,俞氏身为当家主母竟连弹压后宅的能力魄力都没有,也是她的失职!
何况事情究竟如何还两说呢!就算俞氏胆小没有戕害章氏子孙的想法,可她身边那个鬼鬼祟祟的俞蕾呢?半道儿上来的章家,长得就一副狐媚样儿,那眼神看着就不像个小孩儿,杨氏掉了孩子这件事若全是天意也罢了,若是人力为之,肯定和她脱不开关系!
若是俞蕾知道章致远是这么想的,肯定一口老血喷在雪白衣襟上,盛开成一枝老红梅呀!
杨玉桓给章致远递话儿这样的事在章宅都极为隐秘,就连章莹过了数日都没有得到消息。
潜水霆为整理行装已在章家住了两天,明日正值重阳,章家上上下下都在制糕,摆酒等等。第二日大清早,俞蕾就被林嬷嬷连拖带拽的弄起床:“姑娘!虽说这天儿一天比一天凉,可滨城再怎么寒凉,也比都城温暖多了,您这样疏懒,今后嫁了人怎么伺候翁姑、教养子女!”
啊……让我再回到被窝里死一死……
俞蕾被林嬷嬷念得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为什么要这么早起床啊……苍天啊……还有,为什么要拿滨城和都城比啊……她就嫁在滨城,死在滨城算了,都城什么的,太远,又冷,不去!
“……就算不为着章家的祖先,也为着姑娘自个儿的名声想想,姑娘,别睡了!”
林嬷嬷的声音柔和中透着威严,平日里很是好听,只是此时的俞蕾只觉得好吵啊!她睁开一丝眼睛缝儿一看,外面天还黑着呢!哆嗦着起床的俞蕾接过阿离递来的冷水帕子,横了心往脸上一贴,顿时什么睡意都跑到爪哇国去了。
“嘶……真冷。”
林嬷嬷忍下翻白眼儿的冲动劝道:“姑娘,醒了就好好吃饭。”说着快手快脚的把早餐摆了上来。
一大碗五谷粥,几个银丝卷子,一屉小笼包子并小菜、玫瑰酱腐乳几样。在滨城来说已经很丰盛了,只可惜俞蕾兴趣缺缺的戳戳这个,戳戳那个,没动几下筷子。
她习惯早上吃青菜的,这儿没有那么多时令鲜蔬,况且她起得这么早,好没胃口哦……
“姑娘!”
听到林嬷嬷的催促,俞蕾食不知味的狠扒了几口饭,又塞了几个卷子,勉强吃个半饱,才停下手来。
林嬷嬷见自家姑娘动作如此粗鲁,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好容易顶着初秋的露水祭拜了祖先,热热闹闹的重阳活动就开始了。
当第一缕霞光温暖山尖,章家众人浩浩荡荡向城外的清虚观行去。
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重阳登高喝酒,一直是汉人传统的习俗,在这大殷朝的小小滨城众人,也不例外。站在滨城最高的青云山半山亭里,俞蕾举目远眺,大半个滨城尽入眼帘。
这山叫青云山,上边却建着清虚观。真真好大讽刺!
俞蕾一面心中腹诽着,一面和两位表姐说笑。
“……大姑娘,那后来呢?”小丫鬟阿奴听得出神,不停追问正在讲古的章莹。
“后来呀……”章莹正准备往下说,却见外围的墨蓝色幔帐开启了个小口,一个青衫男子走了进来深深一揖:“表叔,表婶母!”而后又行了个半礼,“表弟,表妹们好!”
俞蕾宁睛一看:却是那阴魂不散的杨玉桓。
章莹明眸半垂,可一缕情丝偏偏绕到来人身上,怎么抽也抽不回。
杨玉桓却像未见到章莹般,只对着俞蕾微微一笑,随即转过身去与章瑜、潜水霆一起吃酒。
俞蕾不觉将眼光投过去,这回对上的却是潜水霆清朗的目光,她不由一顿,又装做若无其事的把目光调回来。一转眼又是章莹复杂又有些哀怨的神情,俞蕾心里又是一阵哀嚎:这个杨玉桓,到底搞什么鬼!
那边厢潜水霆却面带微笑垂眸不语。
杨玉桓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别人不清楚,他潜水霆却看得分明。他们三个表兄弟在学里同吃同睡,同进同出这么些年,除了章瑜那个木鱼脑袋,非得当面锣对面鼓的把话撕掳开才听得明白外,他和杨玉桓可都是话里套话、笑里藏奸的主儿,这么些年相处下来,就算不能全然知道对方的心思,察言观色之下也能猜到六、七分。好在他二人之间并无利益冲突,倒也一直相安无事。
只是这平衡,怕是要被打破了吧!
对于自家原有意和舅舅家结个亲上加亲的事儿,潜水霆并不反对。章莹生得端庄,为人又大方,性子不似其母,倒是个能当家作主的,章家人口简单,只有章瑜一根独苗儿,他若娶了章莹,对章瑜这个小舅子护着点儿就是,费不得多大劲儿。
虽说父母临走前也确实流露出了对于长子的婚事想再看一看的说话,但我潜家还没发话呢,你杨玉桓跳出来蹦跶什么呢?真以为多看了俞家表妹几眼,他就会被误导么?
别逗了!
俞蕾要家世没家世,要钱财没钱财,空有一副好相貌,又能给孤身一人的杨玉桓带去什么利益?
或者说,是给他背后的三皇子,带去什么利益呢?
倒不如章莹,看着家世虽然不显,可其父章致远身担的河工水利一事,倒是有所可图!
可章致远不过是燕水一带的小吏,又有什么大事可图呢……
“……表弟明日便要进都,为兄不能送行,就在此祝表弟一路顺遂,得偿所愿!我先干为敬!”
“……”勾唇举杯,潜水霆含笑饮下。
明明是同期科考,却不和自己一道儿走,不就想在我离城后将章家的亲事定下来么?哼,若非父母有命,我才不会将已有默契的亲事拱手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