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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明池的脚下,便是惊神阵的阵眼,或者说,他的脚下便是惊神阵,所以他觉得自已只要张开双臂,便能够拥抱整个人间。
然而只用了很短的时间,他便从这种情绪中清醒过来。
先前经过那条幽深通道时,他本就应该被通道石壁上刻着的那些符纹击杀,因为除了身揣国玺的皇帝陛下和拥有阵眼枢的执阵人,没有人能够进到这里。
何明池能够来到这里,自然有他自已的办法。
他先前对皇子李珲圆说,再强大的武器也需要在正确的时刻使用,才能发挥作用,此时站在世间最强大的惊神阵间,他沉默想着,再强大的武器也需要掌握在正确的人手中,才能生出真正的意义。
世间只有唯一真神昊天,长安城这座大阵名为惊神,那便是对昊天的亵渎,何明池认为,这座大阵唯一的意义,就是应该被毁去。
春意渐深,即便是荒原极北处,也终于有了暖意,山林渐绿,青草渐长,然而只有等威夏到来,大概才会有青葱一片的景象。
宁缺和桑桑在荒人部落里已经住了很长一段日子,在这些天里,除了照料桑桑的病,他最主要做的事情,便是不停地写孛写符,修行浩然气与刀法。
荒人部落深处后方,数万名强大的荒人战士正在南方做战,即便是佛道两宗的强者,也没有办法来到这里对他和桑桑造成威胁。
但宁缺知道荒人不可能获得这场战争的胜利,而且他向来不习惯把自已的生死寄托在外界,所以他愈发刻苦地修行学习。
枯树枝在刚刚解凝的泥土里轻轻划过,挤出泥屑,留下深刻的痕迹,看上去和毛笔在纸上写过没有太大的区别,那是一个二孛。
宁缺静静看着邪个孛,提起树枝又写了一个二宇,在很短的时间内,他至少写了三十几个二孛,莓个二孛都各不相同,各有意味。
他写的越来越潦草,直到最后几个二孛的两横竟似要连起来,但他依然不满意,觉得两横间连的不对,虽然不知道哪里不对,但肯定不对。
他沉默看着泥地上那些笔画,眉头微蹙,显得极为认真。
“吃饭了。”
一名戴着帽子,穿着兽皮棉服的荒人妇女走到他身后,低声唤道。
宁缺醒过神来,跟着耶名荒人妇女向帐蓬走去。
说来很巧,其实不巧,荒人元老会派来服侍他和桑桑的这名荒人妇女,便是几年前他和莫山山入荒原时见到的那名荒人妇女,只不过当年参加冬札的那名荒人小男孩早已成为了战士,并不在部落中。
荒人祭拜冥君,又恐惧冥君,所以他们对桑桑的态度十分敬畏,其中至少有九分是绝对的畏惧,那名荒人妇女也不例外。
尤其是随着桑桑而来的乌云和十几只黑鸦,让留守在部落里的老弱妇孺更是恐惧,经常能够看到有人对着天空和桑桑所在帐蓬上的邪些黑鸦叩首,邪名荒人妇女最开始甚至不敢回自已帐蓬,直到看久了才稍微习惯了些。
今天的午饭是肉汤加面饼,肉汤里有很多肉,只怕要比都落里所有妇孺碗里的肉加起来还要多一些,至于面饼,那更是只有宁缺和桑系才有的待遇。
羊肉汤盹的很透,汤色乳白,散发着天然的香味,宁缺威了碗汤,拿了两张饼,示意荒人妇女把剩下的吃了,或是给邻居分了,然后走进内帐,把刚刚醒来的桑桑扶起,撕拼泡入汤中,喂她吃了几口。
桑桑的小脸不再像逃亡旅途中邪般苍白,回复了以往的微黑肤色,但她的病并没有好,反而变得更加沉重,也没有什么食欲,摇头说道:“不吃了。”
“那再喝几口汤。”
宁缺把汤碗端到她唇边,小心翼翼喂她喝汤。
桑桑忽然咳嗽起来,不是被汤水呛着,她最近这些天咳的非常厉害。
咳声回荡在帐蓬里,久久未歇,她的神情显得非常痛苦,宁缺的衣襟是都是她咳出来的汤水,乳白的汤水混着她咳的血,变成了黑色。
宁缺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抚着她的背,亲着她的额头,低声说着话,又像是在哼什么歌,桑系渐渐平静下来,喘息微定,然后渐渐睡去。
泥陶盆里的火符助燃柴火,帐蓬里的温度陆然升高,然后被寒气一压,又迅速变得黯淡起来,依然寒冷的有若冥间。
宁缺收回施符的手指,看着火盆边缘的寒霜,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伸手进毛褥,握住桑桑冰冷的小脚,不停地搓揉着。
直到把她的小脚搓至温热,他才起身脱掉沾着血汤的外衣,又换掉被汗水湿透又被寒气冻凝成冰的内衣,走出帐外。
他抬头望向那片乌云,迎着渗过来的阳光,睫毛上的冰霜渐渐融化成水。
桑桑的病越来越重,无论是道门神术修成的昊天神辉,而是学习佛法领悟的佛息,都已经无法镇垩压或是安宁那道阴寒与息。越来越多的寒意从她瘦小的身体里渗透而出,无论烈酒还是符火,都很难让她感受到温暖,被褥和衣衫都冷的像是冰屑,整间帐蓬就像是冰窖一般酷寒逼人。
荒人妇女十数日前便已经另觅帐蓬居住,春意渐绿原野,而他和桑桑的帐蓬四周的地面却依然冰冻着,如同另一个世界。
宁缺现在最忧虑的最恐惧的最惘然的最无奈的,便是桑桑的病。
如果没有办法治好桑桑的病,邪么就算荒人能够战胜西陵神殿的联军,就算他能够天下无敌,也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他不停地刻苦修行学习,让自已变得更强大是一都分原因,更重要的是,他想通过阅读佛祖笔记,试图寻找到消除桑桑体垩内那道阴寒气息的方法,又因为荒人有祭拜冥君的传统,他对这方面也做了很多了解。
在荒人的祭祀仪式上,冥君的全称叫广冥真君,他总觉得自已在佛祖笔记或是某本道门典籍上见过,但无论怎样回忆,把佛祖笔记翻到快要烂了,也没有找到。
就之样春天渐渐到来,春天渐渐离开,夏天渐渐到来,桑桑的身体和宁缺的心情,却一直在向寒冬里行走,渐要被冰雪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