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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卫刑没有让人失望。
那日傍晚回府后,他在餐桌上提出想迟点成婚。
卫国公夫人当然是惊讶不已,惊疑不定问:“之前你火急火燎想将人娶进门,现在却要推迟?你没吃错东西吧?”
卫国公险些一口茶喷出来,低叱:“说的什么话!哪来乱七八糟的东西让他吃。”
“我就是这么一说,你跟谁大小声呢?”卫国公夫人撇嘴。
卫国公咳了咳,转向卫刑问道:“你把理由给说说。”
卫刑早就想好说辞了,此刻便背书一样,道:“这段时间,儿子发现自己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为了让若澜放心进门,所以我想先提高自己。”
卫国公跟卫国公夫人可不是这样好糊弄的,闻言又问:“你说说你哪里不足。”
“……”卫刑顿了顿,眼角瞄向一旁挤眉弄眼的卫韶,回想妹妹中午说的话,他思索着,迟缓道:“不够成熟,在对人处事上不够灵活……在感情上不够果决……不够细心体贴,对父母妹妹不够理解……”
他从中午的话里,只能总结出这些来。
虽然他说的一板一眼的,表情也有些僵硬,但不可否认,卫国公夫人被这番话感动了。
卫国公夫人红了眼眶,道:“莫怪都说先成家后立业,这男人,果然是要成家了,才能真正有担当有责任,才知道心疼人,才真正长大。你从小到大虽然听话,但嘴巴太拙,不会说好话讨巧,受了委屈也不说,只闷在心里边,只做事不说话的,跟个逆来顺受的小媳妇一样,而且你还不懂得主动关心别人,在生活上还粗枝大叶,我一直都担心你。”
卫刑怔愣,母亲的眼泪让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原来方才他说的那些缺点,都是在他身上真正存在的。
方才他本来只是想着编个借口说服母亲,却不想,这不是借口,他应该深刻地检讨。
卫国公夫人很快镇定下来,道:“以前的事就别提了,你今天能说出这番话,就说明你已经真正懂事了,母亲相信你能做个好丈夫好父亲,同时做个好儿子,好哥哥,所以婚事就别推迟了。”
说到这里不禁眉开眼笑,“你这媳妇选得好,不禁能让你懂事,还能教你的妹妹,得赶紧娶进门!过几日我就去文信侯府请期!”
卫国公在一旁附和地点头,他这一双儿女是该有人来管束管束了,反正他们夫妻俩是管不住的。
“噗——”卫韶一口茶喷了出来。
这什么情况,不是在想办法拖延时间的么,怎么反而连请期的时间都提早了?!
卫刑额角渗出冷汗,他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了。
兄妹俩暗地里交换一个眼神,只觉天昏地暗。
咽了口口水,卫刑道:“娘,还是迟点吧,我、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总之就是要拖延!
闻言,卫国公夫人不由得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道:“你个大男人要准备什么?还当自己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呢!哈哈哈!”
卫刑被调侃地双耳爆红。
卫国公却误会了他的意思。
想着儿子还不曾纳妾,与那些丫鬟也不亲近,卫国公便以为卫刑是因为还是个雏,所以才忐忑不安。沉吟一阵,他道:“一会到我书房去一趟,有些东西要给你。”
卫刑满头雾水地应了。
卫韶狂使眼色,让卫刑继续编,然而卫刑憋出一身冷汗,也没想出能说服父母的理由来。
见状,卫韶依旧不放弃,她有办法,但她不会说,她就是要兄长自己想办法!
终于卫刑想出了有力的借口。
他硬着头皮,磕磕绊绊道:“爹,娘,其实是这样的,因为准备聘礼让爹娘很是劳累,又花了不少银子,我担心爹娘再受累,所以我想让大家都好好歇一歇,然后再办婚礼,而且这样才有精力来操持准备婚礼。”
说完,他一脑门的汗。
卫国公夫人却很高兴,欣慰道:“有你这番话,娘做什么都值了!银子你不用担心,虽说聘礼是下了重金,但你跟你妹妹懂事了这么多,娘觉得在未来媳妇身上花再多银子都值得!”
“可是……”卫刑又急出一身汗,担心母亲等下又把请期的时间提前。
以为他是不想花家里的钱,卫国公夫人想了想,道:“你要是心里过意不去的话,皇上不是赏了你不少金子么,后头筹备婚礼要用的开销,就花你自己的银子。”
“……”卫刑石化,他的小金库以后是要交给若澜的!
但他也确实不想什么事都靠家里,便点了点头。
卫韶在一旁看得只想捶胸口。
好在卫刑还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接着道:“娘,我心里有主意,你就别着急了,过段时间再去请期吧。”
见他如此坚持执拗,卫国公夫人实在是猜不透了。但想着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她处处管着也不好,便就没有再劝。
与丈夫交换一个眼神,她道:“那好吧,不过也不要拖太久,时间若是长了,安家那边会不喜欢的,以为你是想悔婚。”
卫刑松了口气,总算是成了。
他安抚道:“娘不用担心,我会跟若澜商量好的,她会理解的。”
“能不理解么,这真是若澜的意思。”卫韶在心里嘟囔,也松了口气。
“既然你都想妥帖了,我就不多说了。”卫国公夫人理解道。
卫刑眼带感激,道:“谢谢娘。”
卫国公夫人欣慰笑了。
当晚,卫刑抱着一沓书从卫国公的书房出来,耳朵红了一路。
虽然约束着不方便见面,但书信往来是可以的,第二日,安若澜就收到了卫刑的信。
信上说他已经想办法延迟请期的日子,让她放心,还对之前没有向她坦白的事道歉,感谢她让他们兄妹和好,以及,问她他需不需要亲自到侯府走一趟,说明延迟请期的事。
他嘴上说不出甜言蜜语,信上也写不出来,整封信写的都是正事,只最后写了一句我很想你,然就是这句普普通通的话,让安若澜不由面红耳赤。
安若澜噙着笑给他回信。
“请期的事没有关系,不用特意登门说明,我已经跟母亲提过。”
“秦以清的事已经过去了,同情弱者并没有错,但并不是所有的弱者都值得同情,若是因为不值得的人,让自己在乎的人失望难过,难道你不会后悔吗?你该向小韶好好道歉,她是一心为你好。就像她所说的,你是她的亲哥哥,她不想看你难过,所以她宁愿憋在心里难受,宁愿冒着失去朋友的危险,也替你隐瞒,她心里其实比你还难受。反过来也是一样的,小韶是你唯一的妹妹,你不疼她爱她理解她,你还能疼爱谁呢?”
“我希望我的丈夫不仅仅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还是个孝顺体贴的好儿子,温柔宽容的好哥哥。”
洋洋洒洒写了许多,除却这些,还有平日里的琐事趣事,她一会笑,一会皱眉,一会哼鼻子,一会呲牙咧嘴,百变的表情看得百灵咂舌。
犹豫良久,最后她写到:“想我就来看我吧,你是文信侯府未来的六姑爷,你过来坐坐也没有人会乱嚼舌根。”
写到“六姑爷”三个字时,她又红了脸。
安若澜写了一个下午,在当日傍晚派人将信送去了卫国府。
卫国公夫人是知道卫刑给安若澜写信的,安若澜派人送信过来时,卫刑还没有回来,她便代着收了。等卫刑回府,她便将信交给了卫刑。
卫刑摸着信很厚一沓,嘴角控制不住地弯起来,他猜想着信的内容,急切地拆开信封准备看,却发现自家娘亲还木头一样杵在他面前,眼睛直勾勾望着他手里的信。
当即把信往衣襟里一塞,卫刑故作镇定问道:“娘还有事吗?”
“没事。”卫国公夫人拖着尾音回答,抬了抬眉毛。
卫刑假装没有看懂她的意思,道:“既然没事,我先回房一趟。”
刚抬起脚,卫国公夫人就把他拦住,“快要吃饭了,你回房做什么?若是换衣服就不用急,一会吃完饭再换也一样,省得跑来跑去的麻烦。”
边说着话,目光还一直往他胸口瞟。
“……”卫刑默了默,就在卫国公夫人以为他无计可施的时候,他拔腿就跑了个无影无踪。
卫国公夫人一愣,反应过来后哭笑不得地大叫:“好你个臭小子,你给我记着,看你封信又不是要你的命!”
卫韶被叫声引来,迭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我哥那木头又犯浑了?!”
“说什么呢你!”卫国公夫人一巴掌糊她头上,没好气道:“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气呼呼地走了。
“我又怎么了我?”卫韶委屈地扁嘴。
用晚膳时,卫刑是飘着进饭厅的,卫韶不明所以问道:“娘,我哥是不是吃错东西了?这荡漾的!”
反常的是,卫国公夫人没有护着卫刑,只冷冷瞥了他一眼,道:“吃错东西就吃药。”
“……”卫国公已经习惯妻子跟女儿的毒舌。
卫刑正了正神色,道:“娘,过几日我想去文信侯府拜访,你觉得我应该准备些什么礼物?”
“你去侯府做什么?”卫国公夫人诧异地问。
卫国公道:“说起来是该多走动,过几日我跟你一起去。”
卫刑神色一变,“爹,你去做什么?”
卫国公理所当然答道:“你去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啊。”不就是拜访亲家么,他还去不得了?
“……”卫刑憋红了一张脸,道:“我去看若澜……”
换言之,我去看媳妇儿。
“噗——”卫国公一口茶喷了出来,卫国公夫人的眼刀紧随而至。
“回房再收拾你!”卫国公夫人冷哼一声,卫国公喉结微动。
收回目光,卫国公夫人转向卫刑道:“第一次以未来姑爷的身份上门,你觉得你应该准备什么?”
“贵重的礼物。”卫刑严肃道。
“……”夫妻俩沉默了,他们不禁反思,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何聪明机敏如他们,竟然会生出这样木讷愚钝的儿子?!
卫韶在旁插嘴道:“心意,心意,最重要的是心意!”
“错!”卫国公夫人拍桌怒吼,“最重要的是饱含心意的贵重礼物!”
“噢!”卫刑跟卫韶恍然大悟,卫刑问:“所以送什么好?我不知道安家的长辈都喜欢什么。”
“就等着你问这个问题!”卫国公夫人傲然仰首,哗啦从袖中抽出一卷纸张,摊开道:“看,这就是我花费两个月的时间,从别的夫人口中调查到的,安家所有人的习惯喜好!”
“哇!”卫韶望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字,哇哇直叫:“娘好厉害!”
“那是当然!”卫国公夫人鼻子翘了起来,“只要有了这些情报,就不怕送错礼了,而且安家人一定会被你哥的用心良苦感动的!”
“嗯嗯!”卫韶止不住地点头。
母子三人当即饭也不吃了,把饭菜端到一边,爬在桌上开始研究要送什么礼。
“……”卫国公扶额,让他醉了吧。
虽然知道了安家众人的喜好,但真正挑起礼物来,还是很费事的,因为安家的长辈实在太多了,而且不仅长辈,连同辈的,也要准备礼物。
卫刑花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每日闲暇时间都用在挑礼物上,才把所有的礼物准备好。他没敢忘记钟四爷,虽然不去千寻居,他还是让人送了几份礼物过去。
沐休那日,卫刑精心打扮一番,带着一车礼物出了门。
他事先给文信侯府送了帖子,是以安家人都知道未来六姑爷要上门,早早就开了大门等候。
未来姑爷上门拜访,见见未婚妻,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而且做得这样光明正大,谅谁也说不出错处来。
卫刑来的早,安家的男子大多当职未回,只有安文齐在府里,是以是他出来招待卫刑。
将礼物交给安家的下人后,卫刑道:“在下想去给老夫人请安,不知是否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安文齐爽朗地摆手,道:“你随我来吧。”
卫刑道了谢,默不作声地跟着他往后院走,心里却在想,若澜是跟老夫人住一个院子,这会过去说不定能马上见到。
想着,他不觉心里有些小鹿乱撞。R1152